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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横赛,积石一线既然已经不可扼守了……”
“我们就只有清野坚壁,继续后撤,让吐蕃人分兵……”
“吐蕃挟数十万之众,百族之兵,自然会分散开来寇略地方。我们只要择一路击之……积小胜为大胜。一面利用我们的地利和装备,以快马轻骑与吐蕃军游斗周旋。”
“那不是抛弃了那些百姓么……”
一名穿银细鳞明光,肩章一月两星领都尉衔的年轻军官举手正声发问道。
“你以为我们不退,他们的命运就会好到哪里去么,我们已经给他们一个冬天的撤离时间,并且派人协助了,再不走就只能由他们听天由命了。”
“我们只能做到这一步,为了狙击拖延吐蕃的人寇略,我们已经失去了多少老兵……开春之前,不能再浪费宝贵的兵力了……”
“其实,我看……”
又一名军将举手开声道
“那些吐蕃先驱也不过如此,被火器一烧,就四散而走了,根本没有像样的还手之力啊,我们可以做的更多啊……”
“这是什么屁话……”
另外一些老边军出身的将官顿时皱起眉头来,有脾气暴躁的马上骂出声。
“你当吐蕃人都是那种打不赢就跑的马拔子么……”
这两年扩军扩的太快,原本有经验的士官严重不足,连正在就学的将官,和实习未完成的学军也拉出来搭建军队基本的构架,这些人的阅历和见识都不够。
很多仅仅在北边讨伐过那些草原藩落,甚至仅仅是在南平府镇压过那些残余黑蛮不成规模的暴乱而已,多数时候占据相对优势的顺风顺水战打多了,不免让军中逐渐积累了一批浮躁轻敌的气氛。
比如对于火器的盲目自信,但作为一个见惯战阵的老兵,都不会轻易把生死胜负,寄望在这些外物之上的,毕竟再厉害的兵甲军器,也要由人来用的。
从一些遭遇战的报告中,吐蕃人似乎对火器并不算陌生的样子,甚至敢用骑兵发起试探。
“火器再厉害,也有用完的时候,真正的定鼎胜负,还要看我们去奋死杀敌……这种犀利武器,是在关键的时候,用来对付真正难缠的敌人啊……”
马克己不动声色的解释道。
“眼下还只是前哨战,相互试探各有胜负,我们占着地利和人和,多少还更胜一筹,但是开春解冻后就不一样了,吐蕃人的主力还没完全出现,我们需要积蓄足够的力量,对应吐蕃人顷力而出的后手……”
说道这里,他意犹未尽的看了眼总大将卫伯玉,收住下面的话语。
因为,还有不能公开宣诸于口的理由,朝廷大军尽在河北,天子行驾带走大部分北军,短时之内西北路只有招讨军这一路人马可以御敌,身后就是京畿、关内、陇右的广大地域和百姓,朝廷的腹地和天下的精华,还有无数龙武军的家眷和田地、产业……
打烂了河西,起码还可以慢慢规复,但是在这里失去最后的抵抗力量,对于龙武军,对于西北半壁,那就是灭顶之灾,因此无论出于大局公心,还是小团体的利益,或者是个人私义的荣辱得失,都容不得懈怠有失……
“横塞以西所有军、城、镇、戍,残余士卒向本镇集结,衣粮军械,不利于行的辎重就地散发,带不走的就烧掉……”
“新上任的河西马使君,已经下令河西各州打开武库,将青壮编连起来,由本军派出军头协助管治地方,防奸察乱……河西一路素来为征战之要,民风彪悍藩汉杂众,相信为了保护家园乡里,还是能聚齐不少义勇的……”
“此外内迁的藩部也要出青壮子弟,自带马匹到廊州集结,由吐突中郎将的行帐就地配给刀弓枪甲,编管入游击军,组成游曳队……待机袭扰吐蕃人的侧后……”
“魏长史已经在临兆重组斩首团,招募关陇豪杰,敢死之士,悬红刺杀吐蕃头目……佩银章大人给五百缗,铜章贵人给二百缗,铁印官佐给五十缗,部落使、小千户、将头,勒曲堪,勒堪……各有价码”
“此外,按照枢密院的均令,我们还要协助安乐州青海王家,西山党项的细封、野利等河西藩姓大落,将老幼妇孺撤到灵武……”
说道这里他重重咬了协助这个字,环视了一圈,不知道有多少人能领会这个意思,这只是最基本的预防措施,最好是用不上。
“这是首要任务之一……明白么?”
“大雪连天,不但阻塞了道路,连哪些用作保持通信的军用信鸽,也无法再恶劣的天气下继续飞行,军中的少数几条联络线路,还是靠驯养的鹞子,进行转发的……”
“各地联络不易,吐蕃人固然是纵兵四掠自行其是,但作为招讨军装备和战术训练上的优势,在大规模会战中也被抵消了许多……”
“因我们必须选一个合适的战场,将其中吐蕃人聚集过来予以重创……最好是吐蕃内四族或是雅砻出身的宗贵大姓”
“如果清野坚壁顺利的话,吐蕃就粮不足,自然会分兵深入,这就是我们的机会……”
“切不要轻敌,眼下遭遇和击破最多,还是那些为吐蕃前驱的部族兵……并不代表吐蕃大军的真正实力”
“再说,那些附从的藩落击破的再多,对吐蕃寇略的主力影响有限,但是如果打痛那些真吐蕃,那些藩落就会犹疑观望,甚至畏难而退……”
……
“太冲,卫军侯未胜算先料败,会不会太悲观了……”
新任未久的河西节度使马凛,派来协助前线从事的水陆度支判官周智光,刚才列席军议许久,才把疑问放了出来。
“这已经是最好的打算了……”
同样随军行事,代表枢密副使李栖筠的骑曹参军韩滉回答道,他是前宰相韩休之子,出身名门,却很早就入幕随军参务,所以比地方营政出身的周智光,更有见地一些。
“……吐蕃有大军而少粮,我们有辎重而兵寡,胜负定决还在半数之下……我们属于守势,相比吐蕃人又少了许多选择的可能性……但是吐蕃军众而杂,指使并非如臂……”
“较好的结果就是吐蕃寇略各处初步受挫之后,供给不足粮尽而退,我们掩而追杀之,或有斩获”
“其次是我们在吐蕃顷力的四面出击下,守住战线,吐蕃无功而退……但是我们也疲老无力,只能慢慢收复故土……黎民乡土就不好说了”
“再次之则连河西一路也守不住,只能凭借城塞,逐级杀伤吐蕃,至其疲老而止,亦朝廷援军赶到,再伺机规复河西……”
“最坏的下策就是吐蕃不惜代价不惜死力,进兵的速度太快,本军被截断后路……一面深陷敌围,坚据苦战,一边发各地义兵群起周旋,如乾元初年故事,但到了这一步,陇右、关内也不免糜烂……”
“北军军虽然兵精甲利,但是需要使用得法,一力击取要害,不然就算击破吐蕃人一路两路,乃至数路。终至强弩之末……就算最后收复了河西,也是一个满地残败,敌患未去,还需重兵扼守的困局……”
“你忘了说朝廷的援军了……”
周智光突然接口道。
“援军?,河北镇兵之弊,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移镇北守就闹出那么多是非,待朝廷遣回河北重兵,那都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
韩滉轻轻叹了口气。
“难道就没有一点转机了么……”
周智光深深吸了口气道。
“当然有,现下之局是一边相持,比较的是谁能周旋的更持久,一边寻找打破局面的战机……”
“当然这只是我们的私下之见,卫军侯说不定另有腹案成算……”
突然有虞侯来通报,又有新的援军抵付。
“枢密院直属教导军所部已经达到萧关,共计有射生兵的暴风营,掷弹兵的烈火营,中垒军的磐石营,神机军的霹雳营,奇兵队的强袭营……配备的都是最新式的军器……”
……
“云阳郡二十五庄协粮队前来报备,共计输军,米面一万三千担,麦豆两万九千石,协运马料,柴草煤炭三十五万斤……另三百里,中途物耗米面三千石,马料一万两千斤,请点收无误……”
河西要冲灵武城,粮院所前,押粮队的领头,跺着脚呵声道
“吐蕃人?”
,临时召集在大校场的队列中站着一群格格不入的身影,顿时炸了窝,本能的去摸武器,还有人抄起旗杆什么的准备战斗。
“慌什么,你当外头都是死人么……”
领队的郎将呵斥道
“这是枢密院边傍行人司直属的藩人营……将来的日子要共事生死的”
从另一个方面来说他们,可算是正宗的吐蕃人。吐蕃自立国的历史,就是一部就充满了大小叛乱和残酷的斗争的历史,每一次新王即位的背后,都是权势争夺下阴谋和血腥的产物,从来也不缺乏大批人头落地,身死族灭的失败者。
因此与唐朝拉锯相持的百多年间,也不缺少举家叛逃的吐蕃贵族和将军们,规格最高的,有三代执政权柄的葛尔家族成员,规模最大的一次,也可以牵涉到前代苏毗王子陵钦赞密谋的投唐事件,而最近一次也有吐蕃世系书吏和史官的春弥家族,以及世代侍奉王氏的药师家族,果东氏和白迩氏的诱投事件……
要是往年惯例,这些投唐的藩人贵族,会被朝廷给予一定的散职和名爵养起来,然后在大朝上列席,作为大唐是如何煌煌天朝,人心所向的摆设。其中一些人如果学习的快,表现比较出色,也会出任官职,成为大唐庞大的藩姓官吏和军将中的一份子。
因此这只特殊的队伍,还是数年前才在总府手上成立的,因为建立时间尚短,在加上这些吐蕃人多已经汉化,所以经过挑选和训练,暂时能合用的,只有这么寥寥百多人,这次算是倾力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