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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少数被捆绑城一堆的肉粽子,无数毡帽裘尾的身影放下兵器,跪伏在地上。此刻俯首贴面恭迎,眼睛的不仅仅是吐谷浑青海部,还有吐蕃内四族之一的苏毗部。
“外族卑臣陵伦钦见过天朝上大人,见过王上……”
位于前列,吐蕃孙波茹上部大将,八色牦牛部或者说苏毗军的总管陵伦钦,带领一干部将臣下,卑躬屈膝的行礼道
“起来吧……”
我摆摆手,将他们引入临时搭起的大帐中,在上首端坐下来。
“什么对吐蕃王家的欺压不满日久,什么仰慕天朝已久之类的废话少说……”
“说说你具体想要什么……”
“败军之将末微之臣哪敢奢望什么……”
陵伦钦约莫三十出头,眼凹深刻棱线分明,在吐蕃一干极具风霜沧桑感的军将中,也显得而过于年轻了。他一口的汉话是少见的流利,放足了低姿态,让人多少有些舒服。
“惟求上大人及殿下垂怜开恩而已……”
“如今卑臣的亲族可都还在吐蕃国内。”
他惨然苦笑了一下。
“马向倒行逆施自取其亡,将举国精锐尽丧一朝,苏毗虽为附从,但也自知罪孽深重,现为之不过是为帐下部众求一条生路而已”
“你倒是有些自知之明喽……”
雍王突然开口道,军中经历见闻,多少也让他成熟了一些。
“不过你所求的,恐怕不仅仅是带着这些部众重归故土那么简单吧……”
“殿下睿明……卑臣不敢有瞒,若蒙上朝不弃,苏毗人愿为西北屏藩,永世臣事”
他脸色一正,
“那你有没兴趣去长安做客几年再说……”
我冷笑了一下,这个野心和胃口可不小,还是生死操持他人的降军身份,就打好而来将来的规划了,大唐的屏藩可不是那么好做的,目前也有一个回纥比较像样而已。
“大唐有的是地方诳语安置你这些部众……”
“单凭上大人吩咐……”
继续道他脸色不变,依旧恭谦道。
“殿下又可知,苏毗曾一向心向中原,开元年间家祖谋投上朝,事败被族灭……小人尚在腹中多得母族庇护苟存至今,但血海深仇却是不敢善忘的……”
雍王不可置否的哦了一声,对我看过来,我点了点头这段公案却是众所皆知。唐玄宗天宝中,苏毗小王没陵赞率部投奔唐朝,结果被吐蕃朝廷发现,没陵赞及其家族共二千余人被杀;
想到这里我皱起眉头,想起一件事来。
“难道你叫悉诺逻?”
“悉诺逻乃是在下的母族之名……”
他有些惊讶看了我一眼,又低头惶恐回答道。
“居然能入上大人尊耳,实在不胜惶然……”
我嘿然道,历史上的没陵赞之后,天宝十四年春,又有苏毗王子悉诺逻去吐蕃来降,悉诺逻系没陵赞之子,投唐而事泄,其一千余部众被吐蕃所杀,悉诺逻本人只身逃到拢右,自此终老的唐朝,苏毗自此消亡与历史长河,不在见记述,难道就是这位。历史冥冥之中,还是有诸多巧合啊啊
“活路不活路,就要看你们的表现……”
我想了想改变了原本的设想。
“如果苏毗部能表现出足够相称的价值,大唐或许不介意在西北多上一个臣事恭敬的藩属,也不可而知呢……”
“首先你们得先接受我部的重编,然后拿一桩大功名……”
“觉得他们有几分是真心归附……”
众人退下后,少年雍王重新开口道。
“什么刻骨家仇,都是托词而已,不就是不甘居于人下,看到吐蕃王家势弱,想自立而已……”
我轻描淡写道
“那……”
“他们是否真心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大势所趋,他们别无选择而已……”
我转头解释道
“你要搞清楚……”
“国之征战,唯实力说话尔,什么奇计智谋都是追求胜利的辅助手段……”
“能够用绝对性优势的力量压垮敌人,而不给对手可乘之机,谁还愿意冒险……所谓奇兵智计都是不占优势之下,改变实力对比的非常手段”
“打战打的即是国家人力物力的动员能力,也是朝廷对战争资源调控和投入的能力……”
“就像吐蕃虽然来势汹汹,号称数十万,但是真正能掌控的和指使的,只是其中很少的一部分,而本朝则不然。”
“大唐在西北有幅员辽阔的版图,也有足够广阔的战略纵深作为前线的缓冲;让将帅运筹帷幄进行布局;大唐有海量的臣民百姓,可以为战事提供充足的兵员和劳役;大唐有足够的土地和物产,能够提供源源不断的甲马粮秣;再加上这些年不断拓宽兴建的驿路,确保可以用很少的时间把最需要的东西输送到前方……”
“因此只要后方上下齐心,朝廷越级不瞎指挥或是在供给上乱扯后腿……吐蕃在国力上就输了一筹”
“此外,吐蕃空有庞大的军力,却无法有效地合力一处,相比之下河西行台却可以令行禁止,将每一份力量分配到最需要的地方去……在战略上又输了一筹”
“因此,河西行台可以有足够的余地,用天时、地利、任何等因素来选择战机,并使之在选定的战场进行决战,积小战为大战,逐一蚕食掉吐蕃人的军队……”
“吐蕃人所能依仗突发而至的先机,和倾国而出形成巨大前期优势,但如果不能集中力量扩大这种优势,一鼓作气将河西行台打垮的话,就势必陷入长期的拉锯和相持的消耗中……就食于敌,也要有东西可以就食才行”
“只要能撑过吐蕃人一而再,再而衰的攻势之后,通过大唐四通八达地道路,来自各地的钱粮兵马不断的会聚起来输送补充带前方,河西行台的后劲越来越强,吐蕃人却在慢慢的失血,而且后力不继而变得越来越虚弱……”
“此消彼长之下,所以他们有不得不提前进行决战的理由……”
“从另一个方面来说,吐蕃是被大唐的实力给打垮的,这个综合实力,既包括了田土户口物产资源,也包括既有将士用命、朝廷政通人和等诸多因素……”
“只要大唐足够强大,他们就会衷心的敬服和效从我们……”
正在说话间,帐外通传
“朝中来人了……”
终于来了,我和雍王对视了一眼,这位少年亲王眼中闪烁着意味难明的东西。
“上曰……”
新来的朝廷中使,中气十足的念着诏书。
其中华丽堆砌起来的词藻,足以把任何一个人绕晕,直到最后几句才是关键
“事行且浪,顾念权急,责免宫内司,除散骑常侍、殿直学士、三宫责检使,知尚乘局事,知上膳坊使、……”
于是,我的头衔一下被砍掉了一大堆,不过内枢密使、行宫都部署总宿卫使、左龙武将军禄金吾卫三个本职还留着,作为补偿罢录尚书事后,又加参知政事,加特进衔。爵品不动增采邑一千户,实封五百,分道就食与翁山县,算是赏罚相过。
然后我的新职务是,负责就地解散河西行台,所部各归其建,以内枢密使,巡西北路观察采访处置大使,协助雍王掌总军民善后安遣事宜。从六品下职官、散秩官的临机处断之权,从六品以上正四品以下可就地罢免,待朝廷叙任诠选。
鱼朝恩满脸风尘仆仆的满是疲惫,显然是一路几乎没有停歇,是随递送军需邮驿的车队,直接赶过来的。事实上自从他一出发,洛阳的鸽书也已经发出了。
宣旨完毕,拜谢天子,其他人知趣的退避左右,就该是有私下要交代的东西了。
“天家特地交代,西北道如今百废待兴亢务烦杂,非常人难事,还请枢府大人多多劳心……”
鱼朝恩笑咪咪道
“这么说,天子这次希望我迟点回去,暂时远离朝廷中枢……还吧你留下来监军……”
“枢府说笑了……开府添为国之柱臣,天家所需依仗甚多。”
他笑荣变的有些勉强
“只是朝中纷纷,天家也有为难之处。”
“怕我回去火上浇油么……”
我想了想又道
“需不需要我上表乞骸骨……”
“大人饶了杂家吧……”
他头上汗水,刷的一下就冒出来了。
“枢府与天子亲统一体,还有当得大用的……若是有什么误会,咋家却是万死莫赎了”
“那雍王呢……”
“自然随开府见习左右……”
“圣上有交付,文武不可偏废……诸王多养于安乐,而不习忧患,能够多见识些也好……”
“恩,这样我就放心了……”
“来,给中贵人土产拿上来……”
亲兵拿上一大一小两个沉甸甸的鹿皮袋,
“这怎生使得……”
他赶忙惶然推脱道
“杂家……”
我打断他
“你不收,我反而要担心你派人回去复命的时候,会和天子歪嘴什么的……”
“这样的话,恭敬不如从命了……”
他也不矫情,赶忙接了过来,当场打开小袋,大颗宝石闪烁折射的光芒,顿时晃花了眼睛。
……
伏远城内,黑堡行宫,重新被修缮过的宫室显得简单朴素了许多,几缕天光穿透空荡荡的大殿里,印在墙壁上的雕饰上,多少带来积分活泛的气息
新一届大弗卢,也在少年赞普的主持下重新召开,
由于原本大弗卢中武功卓着的军臣尚结息赞磨、尚息东赞、尚野息都陷没在低地,吐蕃内大相莽热年老力馈已经病倒,大相结赞代结息兵乱被杀,由硕果仅存的次相尚结赞、国将相论悉颊藏、论臧热、论利陀、斯官则、论力徐组成新一届的朝会
重新执掌国政权柄的年青赞普,却没有多少喜色,由于各家执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