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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人,先学挨打。”初练粗浅功夫,却须由师父传授怎生挨打而不受重伤,到了武功精深之时,就得研习护身保命、解穴救伤、接骨疗毒诸般法门。须知强中更有强中手,任你武功盖世,也难保没失手的日子。这《九阴真经》中的“疗伤篇”,讲的是若为高手以气功击伤,如何以气功调理真元,治疗内伤。至于折骨、金创等外伤的治疗,研习真经之人自也不用再学。
黄蓉只听了一遍,便已记住,经文中有数处不甚了了,两人共同推究参详,一个对全真派内功素有根柢,一个聪敏过人,稍加研讨,也即通晓。当下黄蓉伸出右掌,与郭靖左掌相抵,各自运气用功,依法练了起来。
练了两个时辰后,休息片刻。黄蓉左手持刀,剖一个西瓜与郭靖分食,两人手掌却不分开。练到未牌时分,郭靖渐觉压在胸口的闷塞微有松动,从黄蓉掌心中传过来的热气缓缓散入自己周身百骸,腰间疼痛竟也稍减,心想这真经上所载的法门确是灵异无比,当下不敢丝毫怠懈,继续用功。到第三次休息时,天窗中射进来的日光已渐黯淡,时近黄昏,不但郭靖胸口舒畅得多,连黄蓉也大感神清气爽。两人闲谈了几句,正待起始练功,忽听得一阵急促奔跑之声,来到店前,戛然而止,接着几个人走入店堂。一个粗野的声音喝道:“快拿饭菜来,爷们饿死啦!”听声音却是三头蛟侯通海,郭靖与黄蓉面面相觑,均感差愕。黄蓉忙凑眼到小孔中张望,真乃不是冤家不聚头,小镜中现出的人形赫然是完颜洪烈、欧阳锋、杨康、彭连虎等人。这时傻姑不知到哪里玩去了,侯通海虽把桌子打得震天价响,却是没人出来。梁子翁在店中转了个圈,皱眉道:“这里没人住的。”侯通海自告奋勇,到村中去购买酒饭。欧阳锋在内堂风吹不到处铺下稻草,抱起断腿未愈的侄儿放在草上,让他静卧养伤。彭连虎笑道:“这些御林军、禁军虽然脓包没用,可是到处钻来钻去,阴魂不散,累得咱们一天没好好吃饭。王爷您是北人,却知道这里钱塘江边有个荒僻的村子,领着大伙儿过来。真是能者无所不能。”
完颜洪烈听他奉承,脸上却无丝毫得意神情,轻轻叹息一声,道:“十九年之前,我曾来过这里的。”众人见他脸上有伤感之色,都微感奇怪,却不知他正在想着当年包惜弱在此村中救他性命之事。荒村依然,那个荆钗青衫、喂他鸡汤的温婉女子却再也不可得见了。
说话之间,侯通海已向村民买了些酒饭回来。彭连虎给众人斟了酒,向完颜洪烈道:“王爷今日得获兵法奇书,行见大金国威振天下,平定万方,咱们大伙向王爷恭贺。”说着举起酒碗,一饮而尽。他话声甚是响亮,郭靖虽隔了一道墙,仍是听得清清楚楚,不由得大吃
一惊:“岳爷爷的书还是给他得去了!”心下着急,胸口之气忽尔逆转。黄蓉掌心中连连震动,知他听到噩耗,牵动了丹田内息,若是把持不定,立时有性命之忧,忙将嘴凑在他耳边,悄声道:“他能将书盗去,难道咱们就不能盗回来么?只要你二师父妙手书生出马,十部书也盗回来啦。”郭靖心想不错,忙闭目镇慑心神,不再听隔墙之言。黄蓉又凑眼到小孔上去,见完颜洪烈正举碗饮酒,饮干后欢然说道:“这次全仗各位出力襄助。欧阳先生更居首功,若不是他将那姓郭的小子赶走,咱们还得多费手脚。”欧阳锋干笑了几声,响若破钹。郭靖听了,心头又是一震。黄蓉暗道:“老天爷保佑,这老毒物别在这里弹他的鬼筝,否则靖哥哥性命难保。”只听欧阳锋道:“此处甚是偏僻,宋兵定然搜寻不到。那岳飞的遗书到底是个什么样儿,大伙儿都来见识见识。”说着从怀中取出石盒,放在桌上,他要瞧瞧武穆遗书的内文,若是载得有精妙的武功法门,那么老实不客气就据为己有,倘若只是行军打仗的兵法韬略,自己无用,乐得做个人情,就让完颜洪烈拿去。一时之间,众人目光都集于石盒之上。黄蓉心道:“怎生想个法儿将那书毁了,也胜似落入这奸贼之手。”只听完颜洪烈道:“小王参详岳飞所留几首哑谜般的诗词,又推究赵官儿历代营造修建皇宫的史录,料得这部遗书必是藏在翠寒堂东十五步之处。今日瞧来,这推断侥幸没错。宋朝也真无人,没一人知道深宫之中藏着这样的宝物。咱们昨晚这一番大闹,只怕无人得知所为何来呢。”言下甚是得意,众人又乘机称颂一番。完颜洪烈捻须笑道:“康儿,你将石盒打开吧。”杨康应声上前,揭去封条,掀开盒盖。众人目光一齐射入盒内,突然之间,人人脸色大变,无不惊讶异常,做声不得。只见盒内空空如也,哪里有甚么兵书,连白纸也没一张。黄蓉虽瞧不见盒中情状,但见了众人脸上模样,已知盒中无物,心下又是喜欢,又觉有趣。完颜洪烈沮丧万分,扶桌坐下,伸手支颐,苦苦思索,心想:“我千推算,万推算,那岳飞的遗书非在这盒中不可,怎么会忽然没了影儿?”突然心念一动,脸露喜色,抢起石盒,走到天井之中,猛力往石板上摔落。
只听得砰的一声响,石盒已碎成数块。黄蓉听得碎石之声,立时想到:“啊,石盒有夹层。”急着要想瞧那遗书是否在夹层之中,苦于不能出去,但过不片刻,便见完颜洪烈废然回座,说道:“我知道石盒另有夹层,岂知却又没有。”众人纷纷议论,胡思乱想。黄蓉听各人怪论连篇,不禁暗笑,当即告知郭靖。他听说武穆遗书没给盗去,心中大慰。黄蓉寻思:“这些奸贼岂肯就此罢手,定要再度入宫。”又想师父尚在宫中,只怕受到牵累,虽有周伯通保护,但老顽童疯疯癫癫,担当不了正事,不禁颇为担心,果然听得欧阳锋道:“那也没甚么大不了,咱们今晚再去宫中搜寻便是。”完颜洪烈道:“今晚是去不得了,昨晚咱们这么一闹,宫里必定严加防范。”欧阳锋道:“防范自然免不了,可是那有甚么打紧?王爷与世子今晚不用去,就与舍侄在此处休息便是。”完颜洪烈拱手道:“却又要先生辛苦,小王静候好音。”众人当即在堂上铺了稻草,躺下养神。睡了一个多时辰,欧阳锋领了众人又进城去。完颜洪烈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子夜时分,江中隐隐传来潮声,又听着村子尽头一只狗呜呜吠叫,时断时续的始终不停,似是哭泣,静夜声哀,更增烦忧。过了良久,忽听得门外脚步声响,有人进来,忙翻身坐起,拔剑在手。杨康早已跃到门后埋伏,月光下只见一个蓬头女子哼着儿歌,推门而入。这女子正是傻姑,她在林中玩得兴尽回家,见店堂中睡得有人,也不以为意,摸到睡惯了的乱柴堆里,躺下片刻,便已鼾声大作。杨康见是个乡下蠢女,一笑而睡。完颜洪烈却思潮起伏,久久不能成眠,起来从囊中取出一根蜡烛点燃了,拿出
一本书来翻阅。黄蓉见光亮从小孔中透进来,凑眼去看,只见一只飞蛾绕烛飞舞,猛地向火扑去,翅儿当即烧焦,跌在桌上。完颜洪烈拿起飞蛾,不禁黯然,心想:“若是我那包氏夫人在此,定会好好的给你医治。”从怀里取出一把小银刀、一个小药瓶,拿在手里抚摸把玩。
黄蓉在郭靖肩上轻轻一拍,让开小孔,要他来看。郭靖眼见之下,勃然大怒,依稀认得这银刀与药瓶是杨康之母包惜弱的物事,当日在赵王府中见她曾以此为小兔治伤。只听完颜洪烈轻轻的道:“十九年前,就在这村子之中,我初次和你相见……唉,不知现下你的故居是怎样了……”说着站起身来,拿了蜡烛,开门走出。
郭靖愕然:“难道此处就是我父母的故居牛家村?”凑到黄蓉耳边悄声询问。黄蓉点了点头。郭靖胸间热血上涌,身子摇荡。黄蓉右掌与他左掌相抵,察觉他内息斗急,自是心情激动,怕有凶险,又伸左掌与他右掌相抵,两人同时用功,郭靖这才慢慢宁定。过了良久,火光闪动,只听得完颜洪烈长声叹息,走进店来。郭靖此时已制住了心猿意马,当下左掌仍与黄蓉相抵,凑眼小镜察看。只见完颜洪烈拿着几块残砖破瓦,坐在烛火之旁发呆。郭靖心想:“这奸贼与我相距不到十步,我只消将短刀掷去,立时可取他性命。”伸右手在腰间拔出成吉思汗所赐金刀,低声向黄蓉道:“你把门旋开了。”黄蓉忙道:“不成!刺杀他虽是轻而易举,但咱们藏身的所在定会给人发见。”郭靖颤声道:“再过六天六晚,不知他又到了哪里。”黄蓉知道此刻不易劝说,在他耳边低声道:“你妈妈和蓉儿要你好好活着。”
郭靖心中一凛,点了点头,将金刀插回腰间刀鞘,再凑眼到小孔上,却见完颜洪烈已伏在桌上睡着了。忽见稻草堆中一人坐起身来。那人的脸在烛火光圈之外,在镜中瞧不清是何人。只见他悄悄站起,走到完颜洪烈身后,拿起桌上的小银刀与药瓶看了一会,轻轻放下,回过头来,却是杨康。郭靖心想:“是啊,你要报父母大仇,此刻正是良机,一刀刺去,你不共戴天的大仇人哪里还有性命?若是老毒物他们回来,可又下不了手啦。”心下焦急,只盼他立即下手。却见他瞧着桌上的银刀与药瓶出了一会神,一阵风来,吹得烛火乍明乍暗,又见他脱下身上长袍,轻轻披在完颜洪烈身上,防他夜寒着凉。郭靖气极,不愿再看,浑不解杨康对这害死他父母的大仇人何以如此关怀体贴。
黄蓉安慰他道:“别心急,养好伤后,这奸贼就是逃到天边,咱们也能追得到。他又不是欧阳锋,要杀他还不容易?”郭靖点点头,又用起功来。
到破晓天明,村中几只公鸡远远近近的此啼彼和,两人体内之气已在小周天转了七转,俱感舒畅宁定。黄蓉竖起食指,笑道:“过了一天啦。”郭靖低声道:“好险!若不是你阻拦,我沉不住气,差点儿就坏了事。”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