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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逆着光看见她脸上微汗,那凝脂也似的肌肤透出红晕来,心里不由的突突直跳,慌的心里想不清自己为何而来了。
午后太阳更加炎热,子静大半个身子都露在了檐下的日头里,耐不住那样的热,眉间便不时轻轻颦起,粉嫩的樱唇弩了一努,面上便有几分不耐烦的神色浮起。南宫凌沣面上怔了又怔,指尖时冷时热,犹似犯了病一般的交替着。
徐致站在不远处看着有些不知所以,正要举步过来,却被他摆手止住了。
他凝视片刻,见到她前额热的沁出了一片汗珠子,一时竟然有些不忍,便随手拾起她枕畔的扇子,替她有一下没一下的轻轻扇着。这一幕,叫立在院子里的徐致看了个目瞪口呆。他使劲揉了揉眼睛,只以为日头太大,自己看花了眼。
待到看清楚皇帝确实是在为曹贵人打扇时,他才含了几分偷笑,慢慢的轻移了步子,走到院门边候着。
子静想是睡的不安稳,只是不断的辗转反侧,她正翻了个身子,便要朝塌下滚落下来。南宫凌沣吓了一跳,手中把扇子一丢,两手早已扑了上去,抱住那温软如香玉一般的身子,喉间咽下一口吐沫,沉声道:“小心着点……”。
偏生子静并未滑下小塌,她一转身只是将头转了往里侧睡去,身子斜斜的躺在凉席的边缘处,兀自睡的香甜。
南宫凌沣这一抱只觉自己全身被黏住了一般,久久不肯松手。那熟悉而又沉醉的少女馨香在他的鼻息间传来,这感觉生生的让他恨不能一把腾空抱起她奔进寝室内。他很想随心大声问了出来:“为何要避着朕?为何总要这般伤朕的心?为何不能爱朕?……”。
他的脑子里有一千个一万个怨愤她的理由,此刻却化成了对自己深深的埋怨。他实在不能想通,也无法再将任何一丁点的自负和骄傲拿上来面对她。
便是这样轻轻的拥着,良久之后,他不情愿的松开双手。
拣了地上的扇子继续打着的时候,在微风扑上她面颊温柔穿过的间隙里,他才忽然明白:原来自己,从来都没有生气的资格。
在她面前,自己什么都不是。只是一个一腔深情不能自己的男子,一个被她抛弃的可怜男子。
一时日影也西斜了,南宫凌沣便这么巴巴的打着扇子,心里只是犹豫着,自己到底要不要叫醒她。亦或是,等她醒来……但是,等她醒了,自己又该和她说什么?
问她为何要绣了这个荷包给自己么?问她为何绣了荷包又不肯自己送来?南宫凌沣摇着头,手上的扇子也大了几分力度。
他知道,自己再无在她面前骄傲的勇气,如果,如果再一次言语不当……他只是不敢再往下想。
一颗心里,时苦时甜,那汗水一径顺着长衫流下,自己却竟然丝毫也不自觉。
檐下静悄悄的,凉风吹起寝室前掩着的竹帘,隐约传来一阵荷香。他缓缓环顾了一下这处楼阁,眉间禁不住一阵皱起。
章节目录 第1033章 番外:芳华5
此处是一处极为荒凉且破败的宫室, 当日自己一时气极,也因兰妃向自己坦白了事情的真相,他一时实在无法接受自己深爱的女子,为了远离自己而作出这样周密的安排。自己就当真这么不值得留恋?富有四海坐拥天下的君王之尊,便容得了她这般轻视无物?
因此他在盛怒之下,废了她的贵妃名号,咬牙让她变成一个小小的贵人,他原来心里总还有一丝侥幸,总以为她有了对比,才会珍惜以前的富贵荣华,才会知道,自己从前给予过她多少一般人梦寐以求的一切。也许,也许她会转着弯的回来求自己。
而在他心里,也曾无数次的设想过,她若肯回头,只要她肯回头,哪怕不是弯下腰来求,但凡她张口,告诉自己她心里并不喜欢那姓霍的小子,从此以后只一心一意的跟着自己。他发誓,自己必然会紧紧搂住她,再不放开。
但现在看来,她又岂是对富贵眷恋的女子?她若贪慕虚荣,岂会这般坚定的与自己背道而驰?漫看自己后宫中的这三千佳丽,粉黛罗裙,哪一个不是削尖了脑袋,想要博得自己欢欣一笑?而自己,又有多久没有真正开心的笑过了?
这一刻南宫凌沣只觉自己的愚蠢,一别经年,流年似水,她在这寂静的简陋小院里绽放的愈加美丽动人。她宁静自在,绝世独立的婷婷倚在这一池碧水湖畔,连湖光山色也为之动容。
而自己,却并没有丝毫的资本,再企图得到她的亲睐。或许,自己真的已经错过,错过与她执手而行的机会。
远处数声蛙鸣,稍噪复静。过不一会儿,却听到园子后湖上传来女子隐约柔婉的歌声。
那歌声由远至近,惊的南宫凌沣手里的扇子“啪”的一声掉下地来。
子静只是在睡梦中颦了眉头,轻轻呢喃道:“花竹,别唱了,让我再睡一会。”
说罢,以袖掩面,复又侧身睡去。这一动,却将半个香肩露出了衣衫外。那一头晾晒在丽阳下的青丝早已干透了,此时随风飞扬开来,只见丝丝柔滑,衬在那冰玉一般的雪肌上,直教人移不开眼睛。
花竹听得子静的声音,便放缓了步子,才出到檐下,却见一个湖蓝色长衫的男子呆呆的立在子静睡觉的塌前。
她料不到皇帝会静静来了这里,心里一惊,张口便道:“谁人在此?”
这一句,却把子静也惊醒了。她一抬头,睡眼朦胧中,见得一个熟悉的身影,一时也不自禁叫了出来“啊!……”
从没有想到醒来竟然会看见他在自己面前,她只觉得心里面仿佛有人在用掸子不停的掸着,又痒又惊慌,一时万念齐上心头,只觉眼前一阵眩晕而来。
南宫凌沣也不说话,便这样站着,只是望着她。子静亦不再说话,一时忘了行礼,也兀自半躺在塌上,静静的看着眼前的这个男子。她没有留意到,自己面上犹有睡意的惺松,发鬓微松衣带半褪。这样的形态,任是谁人看了都要心醉。
章节目录 第1034章 番外:芳华6
她很少这么看他,如今他这么站在光影中,直直的,仿佛竟有种说不清的落寞。她不禁哑然了,难道是太久不见,自己无端的觉得眼前的人物是人非了?果然时光总能冲淡一切?她在心里摇摇头,轻轻讪笑了一番自己的自作多情。
他如今春风得意,新近平定的西南之乱,一举剿灭了突厥的南部大军,日前更颁下举国同庆之诏书。内宫中也新纳了不少的美人佳丽,夜夜歌舞升平,处处莺啼燕语,而她竟会觉得他落寞。
定了定心神,子静滑下小塌,她伸手拢了拢头发,上前一步,用不冷不热的语气躬身道:“子静拜见陛下!”
花竹早就吓的愣住了,见得子静行礼,才猛的跪下叩首道:“奴婢拜见陛下!”
南宫凌沣被子静这显而易见的冷淡和客套生分所击倒,他退后两步,匆匆道:“朕路过这里,听见歌声便进来瞧瞧……”。这话说的勉强,谎言编的亦是粗糙不堪,差点连自己的舌头都给咬下一片。
子静并不抬头,只是温婉道:“那唱歌的女子,便是您身后的那个女子,她叫花竹……”。她的语气,似乎……似乎在向皇帝推举什么有可能爬上枝头做宫妃的美人一样,如此从容平静,那话里却连半点醋意也找不着。
花竹赶忙再叩首,语含惊慌道:“陛下恕罪,奴婢一时兴起,不想惊扰了圣驾!陛下恕罪!”
南宫凌沣这会是觉得一刻也呆不下去了,心里又恨又悔,却只觉得自己根本就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挥手匆匆道:“罢了,朕也并不是要怪罪,咳……朕还有事,这……便回去了。”
他这话说出来,却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此时似乎像一个手足无措的丈夫,向妻子交代自己的行踪去向一般。他期待子静能说一句挽留的话,哪怕那话是多么的言不由衷,多么的客套虚伪。
话音刚落,便听得子静躬身道了一句:“恭送陛下!”
这话似一盆兜头而下的凉水,浇的他险些背过气去。
饶是自幼练武,此时脚下也起了几分踉跄。眼前的荷塘美景变成了一个虚无的仙境,云雾缭绕中,每走一步,都觉得那么的不真实。只有心,在撕裂般的剧痛着,那痛取代了一切的感受,叫他分不清自己身在何处。
脑子里子静的身影时而模糊时又清晰无比,她嫣然而笑,笑的倾国倾城,笑的醉倒苍生万物。那一笑,足以堪称为:笑拥江山同筑梦,醉看清风入帘栊。云做衣衫花为容,山河失色与君共。
而这一瞬间,南宫凌沣只是拼命的克制住自己伸出手的欲望,他其实很想要拥住她,不再离开。
但她却不要他,那笑并不是对他而来,他走不进她的身边,更走不进她的心里。
那是一种无力的挣扎,南宫凌沣此生也没有预料到,自己会在这种挣扎里,一手一手将自己的心片片撕碎。直到走出辕门边,才隐约听得徐致惊道:“陛下,您怎么了?”
章节目录 第1035章 番外:芳华7
南宫凌沣有些木然接过巾子,伸手拂去脸上的湿润,却不想,原来是生平第一遭,为一个女子流了满脸的泪。
徐致窥得皇帝泪流满面,心里骇然。他不敢多言,只静静的在后面跟着,两人沉默着走出了芳颜阁的朱色小门。
南宫凌沣默然走到汰液湖边,在那白色的护栏处挺立的许久。许久之后,他才有勇气回头去望那掩在云雾水烟深处的一丛庭院。这时看去,里面却是寂无声息,寂静的叫人心里发慌。
恍惚里面并没有人,只是一座荒废已久的无人之所。这样一念之间,他心里似乎生出绝望的害怕来,心里只翻来覆去的想,有什么话……要对她说什么话……自己还有什么话……便是有什么话,她如今也不待听自己说了……这痛苦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