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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厮愣了半晌,估计是没料到我说出这么有内涵的话来,尔后又笑道:“没想到还真有不愿成精的鱼。”便不再与我计较。
他对我的模样似乎很是习惯,毕竟同是水族,水族绝大多都是我这副形貌,自然无甚好奇之处。
几日里,我俩很少出门,他是出不得,怕被吃了;我则是不愿意出门,只翻翻新拿来的《六界大全》或是睡睡觉。当然,有天天那大喇叭,我就算不出门也能在第一时间知道岭子里大大小小的消息。平日里的消息多半是某某鱼又生了一窝崽或是某某小鱼被外地来的大鱼吞了或是少羲鱼霸又打败了某某,但是这几日却有一条颇有新意的消息,说是有许多护卫队在岭子附近搜查,多半是搜查某些逃跑的囚犯,我也不甚在意。
☆、前传 第三章
在家里闷了许多日子,终于有一天,连天天也有些看腻了小元的小法术,就拉了我去海面游一遭。
说是去海面,其实也就是在浅海的地方晒晒太阳,看看云彩,没甚新意,然而今日却有幸撞破了一桩趣事,委实不虚此行。
我俩同往回一样,游到了浅海处。那处海底长了一座高峰,峰上长了许多绿色的水草,或浓或淡,或嫩或老,有些叶子长得比我家门口那棵海藻还要长,又有一株巨大的珊瑚树,被透进水里的阳光照得晶亮亮的,十分好看。但是我们的注意力却一下子被那珊瑚树下的一对鱼影吸引了。
只见一只花花绿绿的蝴蝶鱼和一只灰黑色的雀鲷鱼尾靠尾,鳍对鳍,两人纠缠得很是有趣,又没有任何声音。我俩一时好奇,便趴在一棵大水草底下往下瞧,越瞧越不明白,锦蝶和天天的十六哥这是在干嘛呢?
半晌,我们瞧得有些不耐了,正准备挪地方,不想下面两鱼也一副大事做完了的形容,那锦蝶妖娆地扭了扭尾巴,笑着对天天的十六哥说道:“这样就好了是吧?嗯,等我怀孕了你可一定要对你娘说哦!”
对方神情有些怪异,似乎有什么事情正疑惑不解,低声喃喃了句什么,我没有听清,但是后面一句是听清了的,“嗯,到时候娘就不会反对我娶你了。”
这下我算是猜到他俩方才在做什么了。不过是锦蝶想入云家,所以两人来个先入洞房到时奉子成婚而已。这些故事我听水母讲过许多,但是这洞房怎么个入法却着实不知,哎,真后悔没有仔细记住他俩的动作,以后要用了也可照搬现成的呀。
天天这次关注的仍然与我不同,拉着我远离他二人后,就咬牙切齿道:“臭蝴蝶还想嫁到我家来,我绝不允许!”
我以为锦蝶想进入豪门的想法似乎也没有什么错,但是鉴于天天对她的反感,我也不大好反对她,毕竟,这些事于我实在没有什么关系。我劝了她几句,道:“你娘定然是不同意的,你无须担忧。”
天天又循着以往的习惯,把锦蝶家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我乘着她缓气儿的功夫,拉着她浮上了海面。
我们小小鱼的眼睛都很小,能看到的范围很是有限。最大限度地瞪大眼睛,也只能看到一方蓝空,其上漂了几朵闲适无比的白云,偶有鸟儿飞过,翅膀的流线极是优美,动作之敏捷比之我们鱼类还要更胜一筹。六界许多物种,幻海之外,我也只见过这些鸟儿,而且分不清什么是鹰什么是雁,当然,也实在没那个必要去分清。老鲈鱼曾经说过,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他一贯喜欢以这些文邹邹的句子来表示自己的博学,我和天天很是看不惯。总之那句话大致是说天空是鸟儿的领地而大海是鱼儿的领地,两者各有归属,互不相犯。
我和天天就这样懒洋洋得歪着,她一直在叽叽喳喳地说着少羲在另一个岭子挑战的事情,可我有些心不在焉,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
后来证明,我是只很有预见性的小小鱼。
我俩都不知道,我们抬头看的那朵很洁白很洁白的白云,呃,此时的我没出过云珊岭,也没见过那许多东西,所以想象力和描述力也有些匮乏,故而,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朵白云的洁白程度。言归正传,在那朵白云之上,有两个神仙正在争夺一个珠子。
一个白袍玉带,满目冷酷;另一个青袍黑靴,眉目俊朗。两人踩在同一朵云彩上,气氛却剑拔弩张。
白袍的屏翳神君一手托着琉璃盏,另一手正与那青袍的季影神君斗法。两人交手间,白光青芒交相间错,几个回合后,只有单手对战的屏翳神君略见劣势。
“季影!快把泽霞珠还我!时辰快到了!”屏翳神君加快了攻势,乘对方闪躲的功夫,指尖快速在那季影神君袖袋间一拂,不想季影神君身形闪电般一个侧身,仍是没能拿回泽霞珠。
两人隔了一段距离,斗法也停了下来,季影神君摸出一颗橙红色的珠子,个头比指甲盖还要小上许多。他在对方面前挥了挥战利品,得意洋洋道:“看,有本事你就躲过去呀!嘿嘿,总算是赢了你一回。”
屏翳神君冷哼一声,道:“胜之不武!你若是再不还来,休怪我不客气!”
季影神君却慵懒地拂过长长的黑发,嘴角一弯,“反正现在还你你也来不及布泽云霞了,不如就别忙活了。到时聆月君要罚,也有我陪你!”
屏翳神君不理会他的嬉皮笑脸,看看天色,紧皱了眉头。他身为天界云神,肩负了泽布彩霞的责任,虽然只是小事,却是也马虎不得,必须以泽霞珠配合天界花草炼就的彩料对白云施法,才可得暮色彩霞。今日那泽霞珠却被季影神君故意拿走,实在可恶。
屏翳神君一个箭步又冲至他身前,正欲夺过那泽霞珠,不防对方右掌轻轻一抛,那珠子就落到另一只手上,屏翳神君忍无可忍,一边念过定身咒一边单手袭向他的左掌,然而两人俱是身形敏捷之人,季影神君已经将珠子从左掌跑出,欲再用右掌接住,却全身白光一闪,一动不动,在两人错愕加惊恐的眼神中,那颗红澄澄滑溜溜的珠子掉落到云朵的边缘,翻了几个滚,很是顺遂地掉了下去。
以上是我后来听当事人之一描述的,彼时的我还优哉游哉地浮在海面上。当我精神有些迷蒙,以经验判断是睡虫袭来之时,我不自觉得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我打哈欠的同时,朝上望着的鱼眼一花,某个红澄澄的影子正正朝我砸来,再然后是喉咙中的“咯噔”一声响,下一刻,我就发现喉咙被卡住了。
我心里一惊,十分镇定地蒙着头猛灌下了几口海水,在我不屑的努力下,那未知物什终于顺遂地下了肚。
天天看到了我的动作,惊异道:“你刚才吞了什么呀?”
我摇了摇头表示不知。
“怎么天上会掉下来东西呢?”她疑惑不解,忽然眼中灵光一闪,拍着手道:“会不会是鸟粪?”
我惊了,但也没有太大反应——请记住,我是一只鱼,日日以海底浮起的腐泥颗粒为食,加之我那时尚小,并不知道鸟粪具体包含了些什么,所以也没觉得恶心。
“鸟粪不知道会不会让鱼生病。要不我们还是先回去让鱼医看看吧!”天天有些担忧。非要拉着我回云珊岭。
此时太阳已经西斜,我们晒太阳也晒够了,便开始往回游。
那处浅海距离云珊岭并不远,我们以往回去的路上都很是安全,今日却又是一个特例。
我们才下到深海,就发现上方投下来一个巨大的阴影,以我做鱼多少年来的经验,判断那是只比大鱼还要大的巨大型鱼,虽然我们自恃填不了他的牙缝,但是我们仍有着出自本能的恐惧。我俩很是机警地潜进了海底,寻了一处小礁石洞躲了起来,决定晚点再游回去。
等我们从礁洞出来时,天色已经很黑了。我们便兴致勃勃得看起了星星,但是没多久大海上就起了风,大大的雨点砸在海面上发出极强的声音,夹着一两声鸟的怪叫。我俩很是害怕。
暴风雨对正在外游荡的鱼来讲是很可怕的,经常要送命。我经常庆幸幻海在凡界,让我可以有机会游到凡界的海里去,但是如果幻海在仙界的话,就没有暴风雨也没有这次的危险了,可见世事总是矛盾而纠结的。我纠结了很久到底应该对龙王感恩还是抱怨,知道雨越下越大,海水被狠狠地抓起来又抛上去,又重重地摔下来。我俩亲眼看见身边许多同样遭遇的小小鱼们被卷在其中送了命。
在慌乱中,我们俩附住了一块礁石,死死地巴住不放,躲过了几个大浪头,我渐渐的有些体力不支,然而暴风雨却没有停歇的趋势。
天天看我支持不住了,想要来拉我,她的鳍才刚碰到我的身体,我身后就有一个大浪猛然砸来。我被大浪卷起来了。
头晕目眩间,我能感觉到海水越来越冰冷,身下逐渐地能感觉到沙粒的凉意,我想,我是被冲上了海岸吧。
想到从来没到过的海岸,我心里生出了几丝兴奋。我们云珊岭从没有人离开过幻海,只是在故事里听到过关于幻海以外的形貌。现如今我可以亲自见识一下,倒也不虚此行。
后来,我才发现不对劲儿。我的身体与粗糙冰冷的沙粒相触,已经游不动了,全身的筋骨都在叫嚣着疼痛,最可怕的一点是,我感觉到海水在往回走,而我被留在了原地。
不多时,我就生平第一次地栖身在了干涸的地方。
干涸之地于我鱼类而言自然就是地狱刑场了,我也的确感觉到呼吸的愈加困难。暴风雨已经停止,天上有许多星星,真美,我从来没见过这么美的星星,那么多,就像海里的鱼。
天天没有跟我一起,我身边只有一些不认识的鱼,大的,小的,小小的,散在四周。其中几条鱼正骂骂咧咧地咒着这可怕的暴风雨,多数跟我一样沉默地看星星。
我正回想着水母给我讲的星星的故事,耳边忽然听到一阵细细的呜咽。
我勉力偏偏头,原来是我身边的一只小小鱼在伤心地哭(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