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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席话虽然歪理,但却句句入耳,众人若非立场各异,早已大声喝彩,更有人暗自对王博隐隐有了鄙视之意,军中原本打定主意死不投降的一派人,已有多人开始动摇。
“荒谬!”忽有一人大声道,“夜将军此来乃是代表朝廷议和,先是带刀入席,后又当众以酒坛袭击我方大将,屡屡以武犯禁,挑起事端,显然是想以武力逼迫我等投降,一丝议和诚意也无,竟然还在此强词夺理,当真是视我马家军无人吗?”此言一处,众人立时神色一变,各自暗指夜梦书腰间大刀议论纷纷。
马大力假意斥道:“周先生休得胡言!夜将军是那等不知轻重的人吗?人家年方弱冠,没见过什么世面,想带把刀防身以备不测,又何错之有?方才偶然失去控制酒坛伤人,也只是年少冲动,人之常情,先生怎就不能理解一二呢?”
这番话表面是为夜梦书开脱,但人人都听得出来是暗指夜梦书贪生怕死,又年少冲动,根本不适合作和谈使者。
夜梦书不理马大力,见挑起事端那人是一名叫周栋的谋士,在谋士团中地位仅次于虚若无,却假作不识,笑问道:“这位先生是?”
“区区扬州周栋是也。”周栋傲然道。
“哦!原来是周先生,失敬失敬。”夜梦书笑了笑,端起一碗酒径直走了过去,“听说听说当日大王攻破雅州城,便有先生你的献计大功!小子虽然远在潼关,但听闻此事,也恨不得早日见到先生这样的英雄人物,来,来,小子敬你一碗!先干为敬!”说时也不待后者同一,咕咚咕咚就将那碗烈酒干了下去。
周栋虽然是个文弱书生,但最喜装豪迈,听他说起自己生平得意之作,夸赞自己是个英雄人物,心头顿时大喜,说声“不敢”,也端起面前酒碗喝饮起来,酒刚一半,猛见面前光亮一闪,立觉手中酒碗顿时把持不住,掉落下去,脖上一凉,夜梦书手中一把锋利的马刀已经逼在了他咽喉。
“砰!”地一声,酒碗落地,却不是碎片乱溅,而是从中心整整齐齐地分成三十六块!方才这刀光一闪间,他竟至少已出了十八刀,而刀上除破力之外,尚有一道平衡地粘力,这才能保持酒碗堕地而不碎!好精妙的刀法!
众人先是大惊,随即反应过来,将夜梦书团团围住。
“夜将军,你这是作什么?再不放开周先生,休怪本王手下无情。”马大刀大喝道。
“哼!夜某为了苍生社稷,不远千里前来议和,诸位却一再为难在下,莫非当真是欺夜某年幼,朝廷无人吗?”夜梦书慷慨道,说时刀锋向前微微一送,一丝血红立时自周栋脖子上流了下来,“罢了!既然周先生觉得夜某没有议和诚意,夜某这就将你斩杀,然后自尽在诸位面前,让元帅再派良人。也让天下英雄看看我无忧军中是不是有贪生怕死之辈!”
周栋吓得脸色惨白,忙道:“夜将军千万不……不要冲动!学生方才只是玩笑之语,作不得数,你千万别当真!刀剑无眼,你还是先将刀放下,议和一事,咱们慢慢再谈不迟!”
夜梦书忽然闻到一股骚味,眼光微微向下,便瞥见周栋裤子已湿自湿了一大片,显然是将尿都吓了出来,将马刀撤回,指着周栋裤裆哈哈大笑道:“各位,到底是谁贪生怕死?”
周栋满脸羞惭,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当即夺门而去。
夜梦书“锵”地一声随手插到地上,环顾四周,大声道:“大王,军师,各位兄弟,你们中谁要敢说自己不怕死的,就尽管上前来,夜某一刀将他了断,然后自刎在此!”
场中诸人见他虽然无刀在手,但顾盼之间神威凛凛,单薄身躯中似乎有种说不出的震慑力量,各自对望,一时谁也不敢接口。
“不错!没有人是真正不怕死的!”夜梦书正色道,“我也怕死,但为了天下太平,苍生少受战火荼毒,我依然要只身来此虎狼之地谈判!之所以要带刀入席,为的不过是让自己的生命多一分保障,诸位要是因此觉得破坏了朝廷的和谈诚意,那夜某无话可说!诸位请立刻动手,将在下乱刀分尸,夜某若是皱一下眉头,就不是大楚儿郎!”
场中鸦雀无声,那人傲立当场,静夜里只如一朵淡淡盛开的昙花,看来一触即谢,却自有一种说不出的威势,让人只可远观而不敢有丝毫亵渎。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竟是谁也不敢上前。
静了片刻,马大刀大笑道:“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各位,我等能与夜将军生于同代,实是邀天之幸!夜将军请座,我们立刻便谈议和之事。”
“且慢!”忽听一个女子的声音从大厅外传来。夜梦书随着众人齐眼看去,却见一名婀娜多姿的美貌少妇,腰肢轻摇,款款步了进来。
“参见夫人!”厅中众将齐齐行礼。
夫人?难道这娘们就是马大刀畏若猛虎的老婆叶三娘?奶奶的,你一个妇道人家,不好好躲在里屋做做针织女红,相夫教子,跑到大庭广众下来发什么骚?夜梦书不禁大恨。
马大刀皱眉道:“三娘,你不在后堂休息,跑到这来做什么?”
此言一出,夜梦书不禁暗自叫好:“奶奶的,马破刀,算你还有点见识,能与老子英雄所见略同一回。”
叶三娘烟视媚行般走进厅内,对马大刀徐徐一福,道:“大王,奴家此来,是为了免你被奸人所蒙蔽,贻笑天下啊!”
“议和之事,为夫心意已决,三娘你无须多言,还是请回吧!”马大刀当然不是傻瓜,当即听出了她的弦外之音。
那知叶三娘却笑道:“大王既然已下了决心,小弟又怎敢反对?奴家此来,是专为大王你们和议献策而来呢!”
“哦!是本王误会你了!”马大刀愁眉尽展,面上露出了笑容,心想你不是来捣乱,本王就放心了,忙问道,“那夫人方才所言的‘贻笑天下’,又作何解释?”
“大王!议和一事,当然是势在必行!”叶三娘微笑道,“但什么人都成,却绝对不能与这位夜公子商议!因为这个贱人不配!”
“啊!”满厅的人都是一惊,一时炸成一锅粥,夫人当众侮辱朝廷使节,难道是存心想和朝廷开战吗?有人已经暗自准备,打算一举将夜梦书擒下,一会好向叶三娘邀功。
“夫人,请你慎言!”马大刀吓了一跳,忙向夜梦书道,“夜将军,我夫人她生性粗野,多有得罪,还忘将军莫怪!”
“大王不必如此。”夜梦书尚未说话,叶三娘又已抢道,“这个夜梦书,并非什么李元帅使节,而是潼关军中一名小小的马夫,借了李元帅的名声前来招摇撞骗!大王若是信了他,与他签订了和约,不是贻笑天下又是什么?”
“什么?假的!”这一次,所有的人都是吃了一惊!开什么玩笑?小小一名马夫竟然也敢前来冒充元帅使节?有想象力丰富人士更是立刻联想到夜梦书那份玉瓶装马粪的独特见面礼,当即“恍然大悟”,连声长叹“难怪,难怪!”,随即懊恼地想:“老子怎么先前没有想到?”
“哈哈!夫人多虑了。”马大刀一愣后大笑起来,“夫人想必是被以讹传讹的流言所误了,那份见面礼不过是夜将军给本王开的一个小玩笑。方才进大厅之前,本王已经拿到了夜将军呈的李无忧元帅的亲笔信,并有印鉴为证,经虚先生鉴定,并无虚假。”
“书信固然是真的。但夜将军却很有可能是假的!”叶三娘冷笑道,“试问李无忧元帅又不是不识轻重的人,议和这等大事,怎么会交给一个身份低微的马夫来做?”
马大力一听精神大振,却假作不信道:“夜将军如此一表人才,怎么会是马夫?王妃,你会不会弄错了?”
“对,对,事关重大,夫人千万不要胡言乱语!”马大刀迟疑道。
叶三娘笑道:“呵呵!是真是假,问问夜将军自己,不就清楚了吗?”
数十道眼光立时全数集中在夜梦书身上,却见后者依旧面带微笑,一直气定神闲地喝着酒,仿佛叶三娘所说,丝毫和自己没有关系一般,只是他内心却早已惊起滔天巨澜:自己身份固然不是什么秘密,但这顷刻之间,叶三娘又是如何知道的?当日李元帅让自己当着众人面前假死,秘密派遣自己出使马家军,应该说是做得天衣无缝,但怎会有第三者知道自己的存在?
第一百零三章 舌战群雄(下)
“嘿嘿,夜将军,你以为自己不言不语,就能蒙混过关吗?”马大力得势不饶人。他本是力主与朝廷决裂的激战派,哪有不抓住机会的道理?
夜梦书看了他一眼,笑道:“话是人说的,怎么说,还不在你们?只不过,区区可是有李元帅签印的亲笔信函,马夫人却是空口无凭,公道自在人心,在下又何须多说?”
众人闻言纷纷点头称是。方才夜梦书未来之前,马大刀召集诸人商议和还是战的问题时,马夫人就是站在马大力一边,此时编出一个借口来阻挠议和,也是极有可能。
“夜兄弟果然是伶牙俐齿,难怪胆敢前来冒充李元帅使节,视我三十万马家军和大楚朝廷如无物了!”叶三娘微笑道,“不过,哀家早知道你有此一招!这次是连证人都带来了,看你如何狡辩!”
“哦?马夫人真是神通广大啊,居然未卜先知地知道在下今日能到得此间,连证人都准备好了,佩服啊佩服!不过希望一会那人要是有什么发烧咳嗽之类的不治之症,不能前来指正在下,夫人千万别哭鼻子才好。”夜梦书冷言讥刺道,心头却越发忐忑,暗自思量那证人到底是谁,心头同时闪过数十条应变之计。
众人听到这话,一笑之余,越发肯定叶三娘是故弄玄虚,存心阻挠议和之事,各自对望苦笑,心道有了这样一个夫人,大王想成大事,怕是今生无望,还是早点归顺朝廷,大家都能谋个出生的好。
马大刀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