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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真要寻衅滋事,你们可以报官。”
“这些人都是官家的后代,官府哪会管?”
“找找端木,那人出面,就行。”
“他呀,他也在那看热闹呢?”
“那就只有等他们闹够了,乏了,无趣了 ,自然就散了。”
“在下知道宛国今年灾荒严重,公主的君父因此食不甘味,睡不安寝。公主想不想为宛国赈灾出一份力。”
“宛若不明白夏公子的意思。”
“不知公主可否知道这么一个掌故:当年范蠡到民间遴选美女西施和郑秀,在回会稽的路上,遭到群众围堵,当时的越王勾践卧薪尝胆,要复仇,处处收揽民心,官员们不敢难为民众,可是民众拥堵,寸步难行。当时范蠡就想出一个办法,筑一个高台,让西施和郑秀站在高台上,谁想看美人,就掏十文钱,最后,民众兴致勃勃地满足了看美人的愿望,范蠡也为国库挣了个盆满钵满,皆大欢喜。”
“夏公子想效仿范蠡。只是宛若却不是西施。”宛若似乎有些不悦。
“公主出身高贵,容貌卓绝,气质娴雅。西施一个民间的浣纱女,纵然有些姿色,怎能比得上公主。在下的主张或许有些冒昧,不过在下并无轻慢公主之心,公主愿否,全凭公主自愿。”
“好吧!就依你!你说怎么办?你不会让我到你们排兴楼的舞台上,为他们载歌载舞吧。”宛若考虑了一些,点头答应了。
“在下不敢,也不舍得。”子渡瞥向宛若的眼神,亦笑亦瞋,若有情,似无意。
“那我就在这庭中抚琴,让他们在河岸上观望。夏公子,你看如何?”
“在下与公主的想法不谋而合,公主若是介意还可以遮着面纱。”
“这亭子离岸十几米,他们见我已经是云中望月,朦朦胧胧,再遮着面纱,反倒显得矫情了。我这可是募捐!”宛若有意调侃一下自己。
“公主要不要准备一下。”
“抚琴不过信手拈来之事。只是你看我的穿着,可否得体?”
宛若已经把夏子渡当做朋友了,遂大方地问道。
子渡细细打量一番。宛若一袭乳白色浅绸深衣,窄袖,紧身,淡蓝色绕襟,盘旋而下,荷叶般的裙摆铺展,盖住纤足,如芙蕖出绿波,亭亭玉立,娉婷袅娜。丹唇皓齿,蛾眉凝怨,端鼻媚靥,修眉玉颊,姣好如玉。与她相比,你会觉得牡丹太妖,梅花太瘦,海棠不够清秀。
“极好!只是有些单薄。”子渡说着,转身对卫矛吩咐道:“你去把那件百雀披氅拿来。”
卫矛一阵旋风般跑开,一会儿端着一个玉盘过来了。
子渡把百雀披氅抖开,雀氅颜色五彩,艳丽,毛色鲜润,立领,以一只纤巧的白玉蝉为盘扣,下摆坠饰一圈一般大小的蓝宝石。
“公主不嫌寒碜,就赠送给公主,这件披风,和公主头上的玳瑁,可以相得益彰。”
“和夏公子相识不过数日,宛若不敢承受如此贵重的东西。”
“宝剑赠英雄,这件披风,只有赠给公主,才不糟蹋,还请公主不要推辞,权当是在下的见面礼。”
“那宛若就多谢夏公子美意。”
子渡上前从背后为宛若披上披风,宛若本能地避开一步,莞尔说道:
“不敢劳烦公子,我自己来吧。”说着自己系上盘扣,姣美的宛若,登时又多了一份雍容华贵。
“公主准备好,在下去安排了。”
“好的。”
宛若把落霞琴摆好,那剥葱般的手指儿秀美柔软,来回于琴弦之上,若鸟羽翻飞,尖喙啄碰,如丝如缕的琴声如水般倾泻出来,清流潺潺。
大堂上闹事的人,大部分只是随流起哄,纯粹是借机寻衅,找点乐子。后来竟然听到掌柜说,每人交一个金币,竟然真的可以见公主一面,这些官宦子弟,私下里都知道,承元天子为了觊觎宛国公主的美貌,不惜燃起战火,甚至不顾廉耻,无理扣押宛君,迫使宛国公主进宫,这样的八卦新闻,经过口口相传,已经神乎其神,有志之人愤慨天子的暴戾无道,而这些孟浪子弟却只是好奇这位公主该是怎样的世外仙殊,能让猎艳无数的天子,这样把持不住。
今天竟然真的有机会一睹真面目,又岂肯轻易错过,个个慷慨地扔下金币,就兴匆匆往后园来了。
一进后园,他们就被宛若的琴声抓住,循声来到荷塘岸边。
望着对面亭中,皑如山上雪,皎如云间月的美人,个个心驰神往。琴声仿佛把他们带进了玉龙雪山上,人在白云间,一望无际的高山草甸,万亩盘松,呼吸着沁人心脾的清冽空气。
宛若弹得是她最喜爱——《淇奥》:
“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瑟兮僴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
瞻彼淇奥,绿竹青青。有匪君子,充耳琇莹,会弁如星。
瑟兮僴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
瞻彼淇奥,绿竹如箦。有匪君子,如金如锡,如圭如璧。
宽兮绰兮,猗重较兮。善戏谑兮,不为虐兮。”
这首曲子是赞美品貌俱佳,文采风流的君子,她心中的虞就是这样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的君子,
这曲子把宛若自己带进了十六岁的记忆中。那个阳光灿烂的午后,一片海棠花的花海中,如美玉修竹的虞倚在廊柱边,就在她的近旁。她为他弹奏的就是这首曲子。绯红的,洁白的海棠花花瓣在空中起舞,她波光荡漾的眼眸若四月的春水,柔情,潋滟。他眉目清朗如明川静波,身姿俊雅如芝兰玉树。她面若桃花,眉目含笑,眼里满是快乐。他目光深邃,浅浅一笑,就在她的心海激起圈圈涟漪,那溪水般的清纯,明丽成两人眼中的清澈,琴音流泻,无语相望。
她多想留住那一刻的风轻云淡!
宛若心痛不已,这首曲子戛然而止。人群一片躁动,丝毫没有离去的意思宛若无奈,为了应景她弹起了《高山流水》。
登时,众人觉得仿佛置身雄峰叠翠的山脉,放眼看去,奇峰嵯峨,古木参天,不知来源的溪流飞瀑,哗啦啦清泻,雨丝纷纷扬扬。山风掠过,松涛阵阵,风息山空,鸟鸣啾啾,便似近在咫尺,却看不见一只飞禽一个走兽。一种博大无边的虚空,一种无可形容的清幽,一种亘古洁身的纯净,迷迷蒙蒙而又惊心动魄的肃穆,席裹而来。
琴声渐渐低沉下来,变得悠远,余音似乎是在山谷盘旋,袅袅如炊烟般慢慢飘远。
人群还沉浸在余音绕梁中,一个极其煞风景的尖锐的声音响起:
“散了!散了!赶紧散了!谁让你们进来的?这地方是你们随便就能来的吗?”
大家循声望去,见天子的宠臣端木站在寻香阁上,冲着下面嚷嚷。
有人在私底下,咕哝:“呸!什么玩意!”大家互相交换眼色,先是四五个人,捡起地上的土块,往端木的脸上甩过去,接着大家一哄而上,抄起身边的家伙,有的是石头,有的是树枝,有的是陶罐,有的干脆解□上的佩玉,冰冰邦邦地往阁楼砸去,端木狼狈地抱头鼠窜。
夏子渡见这帮人情绪太激昂,怕对宛若造成伤害,趁大家对付端木的时候,保护着宛若,赶紧撤走。
等人群对端木发泄完了,回头一看,对面的美人,已经踪迹杳无,个个都怅然若失地往回走。
这时一个身形猥琐的人,急匆匆地往里窜!嘴上还念叨着说:
“不是看美人吗?美人在哪儿?美人在哪儿?”
大家看了一眼,有人意兴阑珊地说道:“看不着了。”
其中有人赞叹道:“世上竟有这样的可人儿,传说中的妹喜,妲己,夏姬,也不过如此吧。”
“扯臊,你说的那些个都是妖姬,怎么可以跟宛国公主,如此冰清玉洁的人相提并论。”一个士人说道。
那个没赶上看热闹的人,见大家个个一副花痴的样子,很不屑地说:“女人吗,不过都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腿一叉,还不是一个样!”
“伧父,简直欠揍!”
一帮人哗啦一下,把那人撂倒,一顿拳打脚踢。
那人抱着头,歇斯底里地叫道:“别打了,我爹是当朝亚相。”
人群一听,使劲踹了几脚,乌拉拉,作鸟兽散。
50青青子衿 悠悠我心(二)
宛若在排兴楼抚琴一事从向阳到商阳,到处传得沸沸扬扬;天子听闻后懊恼万分;他的女人;怎能容得了别人来评头论足。
夜晚的排兴楼;风清夜浓,弦月还未升起来,天暗沉沉的;灰蒙蒙的雾霭;把星光遮蔽了,只有零星的星星透过云雾,眨巴眼睛,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
西园;悄无声息地来了两个人,他们就是千翠和相柳,千翠在成庆街与宛若擦肩而过,在回头搜寻时,宛若已经没了踪影,千翠心里还以为相柳因为被她揶揄,故意瞎掰搪塞她。
千翠伤势很重,一直未能痊愈,本来她和相柳,想潜入宛国王宫,可是宛国深宫戒备森严,他们只好作罢。 千翠不想再回凤凰山休养,那地方是宛国宫室的墓地,戾气很重,她经常被阴魂骚扰,不能潜心养伤。
不得已,她决定回商阳。
路上,听说宛国已经答应送公主进宫,千翠欣喜不已,想着赶紧回宫,坐等。他俩为了避开巫罗的耳目,故意穿山越岭,这么一来二去,竟然被宛若一行落在后面。
宛若在排兴楼盘旋不去,给千翠难得的契机,他俩乘人不备,潜进西园。
他们来到宛若下榻的燕飞楼,跃上房顶,扒开青瓦,往屋里瞧,见宛若在摆弄妆匣,出神。千翠见到宛若的如花般盛到极处的容颜,按捺不住内心的喜悦,急着就要施蛊。
相柳一把揪住她,把她扯下房顶,千翠刚一着地,就一脚踢向相柳,嘴里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