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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非是这人脑后披着甚长的灰发,谁也想不到他会是一个人,一个活人。
这一刹那,铁娥才明白了,面前这个有如泥像似的人,就是云海老人,不由心中一凛,当下呆了一呆,向着老人深深打了一躬道:“弟子铁娥,参见老前辈,请求指示迷津!”
云海老人连眼皮也没有眨动一下,他那死板的躯体,就像是一具真的泥人,毫无一点生气。
铁娥道过姓名,抬起头来,等了一刻,不见动静,她又弯身行了一礼,道:“弟子铁娥参见老前辈,请求指示迷津,并愿为老前辈……”
话未说完,忽觉一股奇冷的寒风扑面吹到,铁娥由不住打了一个冷战,当时后退了一步,细看那云海老人,依然与先前一模一样,丝毫没有异状。
铁娥秀眉微扬,内心有些着恼,冷笑了一声道:“老前辈既有言在先,凡是得过悬镜廊来见者皆为有缘,怎么弟子来此,却是不加理睬,是什么道理?”
说罢,怒目向着云海老人望去,对方仍是毫无反应,却忽听得一声雀鸣,自老人长发内飞出了一对麻雀,穿门而去。
冷剑铁娥不由呆了一呆,冷冷一笑,望着海禅大师道:“原来云海老前辈早已坐化,龟山之会,原来竟是一个骗局,令人可笑!”
说到此,向着云海老人微微一折腰,飘身退出石室。
海禅叩了个头,随后赶出来,急唤道:“姑娘,你不可胡言乱语!”
铁娥驻足回头,杏目圆睁道:“我如非看在你是出家人,今日怎能就饶了你,以云海老人已将腐朽的尸身诈骗江湖,你们到底安着什么心?”
海禅大师森森一笑道:“姑娘休得信口胡言,老宗师只是与你无缘,适才老衲百般阻挡,姑娘你执意要来,现在你总该明白事实如此,是不可强求的,姑娘请你就此去吧!”
铁娥面色微微一变,正要发作,忽见院门外郭飞鸿同着那个俗家弟子灵哥儿走了进来,她虽是个性倔强,一意孤行,可是对郭飞鸿这个人,总似有一种特别的感觉,看到他这个人,她就会觉得心上挂着什么似的,当时她只冷笑了一声,蓦然腾身而起,如飞而去。
郭飞鸿忙转身赶上一步,急唤道:“铁娥……”
他口中叫着,就要腾身追去,却被海禅大师横身拦在身前,高宣了声佛号道:“阿弥陀佛,施主,你不可错过了参见老宗师千载难逢的良机啊!”
飞鸿怅怅望着铁娥起落的身子逐渐去远,自量已是追她不上了,心中好不懊丧难过。
耳听海禅大师对自己说这些,不由叹息了一声道:“大师父你哪里知道,弟子尚有许多事要与这姑娘商谈,好不容易才找到了她……”
说到此,面上又现出了一片迷茫之色,海禅合十讷讷道:“郭少侠,云海老宗师已数十年谢客,今日独独候你,这是施主你几世修来的福份,怎可错过,快快入内参见,时辰一过,只怕施主你有心求见,也是不能了!”
飞鸿闻言点了点头道:“老宗师佛驾在哪里,弟子入内谒见就是!”
海禅点了点头,随即双手合十,把他一直带领到花岗石室前,站定之后,海禅转身合十道:“阿弥陀佛,施主你自行入见吧,禅机不传六耳,老衲不便陪同入内。”
郭飞鸿自进入云海山房,始终是混混沌沌,一点也不明白,此刻离言之下,忽然福至心灵,点头答应了一声,转身面对石室。
他恭敬的一拜道:“弟子郭飞鸿,参见老佛祖,叩请金安!”
说罢推门而进,当他看见了云海老人肉身坐像时,不由暗吃了一惊,当下忙在老人身前跪了下来,叩首之后,恭敬地又道:“弟子郭飞鸿参见老佛祖。”
言罢抬头,细看这位云海老人,那张干枯的面颊,仍是如同泥塑木刻一般,丝毫未有反应。
郭飞鸿心中一怔,暗想如此一尊坐像,如真能开口说话,委实是匪夷所思了。
这种意念刚起,忽然间,那云海老人泥塑也似的面相竟有了极显然地变动,只见他那额上,微微起了一道皱纹,落下了一片泥沙。
紧接着双颊上也有了同样的变化,绽开了两道纹路,刹那之间,他那张黄蜡也似的厚泥脸,就像大旱的田地一般,裂开了许多龟纹,那两片看来干瘪的厚唇,也开始扯动起米。
郭飞鸿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因为他所看见的,竟是如此的神奇而不可思议。
惊异之间,老人一双沉闭的眸子,也开始眨动起来,他那披散在脑后,其上积满尘沙的长发,也微微颤抖起来,这一切,都显示出一个灵魂的复苏,真正是奇妙之极。
飞鸿禁不住垂首及地,不敢平视对方的脸,就在这时,他耳边响起了一种声音,这声音,乍然听来,很像是耳边有一只蜜蜂在鼓动着翅膀一般。
当他静下心来,再仔细的聆听时,才发觉出竟是有人在说话,是一种自己生平从来未曾听过的语音,苍老,深悠,有如是拨动一根古弦。
“郭飞鸿……”那声音说道:“我与你今日一会是为有缘,我将以无边的佛法,点化于你,你能会我,可谓大幸,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
郭飞鸿深深叩首,战战兢兢道:“老宗师点化弟子是为何情,尚乞指示迷津才好!”
那声音道:“郭飞鸿,你正身诚信,抬起头来!”
郭飞鸿敬诺一声,目观鼻,鼻观心,抬起头来,那蜜蜂鼓翅的声音,似乎就在他面前飘浮着。
他感觉到,这一刹那,自己似乎整个身心,都变得空灵透剔,而进入了浑然忘我之境,迎面拂过来一阵无比温煦的微风,微风中,夹杂那震人心弦的语音:“未来武林中,因为有了一个你,而兴起了浩劫,郭飞鸿,你可知罪?”
飞鸿蓦地一惊,垂首道:“弟子知罪!”
老人稍顿,又道:“当今天下,魔障重重,我所以点化你,乃是要借你之剑,修不世功业,果能如此,你亦因罪而得祸矣!”
郭飞鸿忽然抬头睁开双目,却见老人那泥塑似的面颊,并无丝毫表情,敢情他出声发话,全凭一种特殊的功力,即所谓“他心通”,借意念而传心音,而这些话每一句、每一个字,都是清晰地传到了飞鸿的耳中。
这时候,飞鸿沐浴在梵风慧雨之中,一时灵性大长,他面色凛然的叩了一个头,道:
“弟子有何德能,得老宗师如此看重?”
老人似乎发出了一阵低沉的笑声,其声嗡嗡,有如古井扬波,道:“痴儿——痴儿——
你且听来。”
笑声一顿,作诗日:
“广大智慧无量德,寄此一躯肉与血。”
“安得千古不坏身,永住世间刹尘劫!”
吟罢,长叹道:“郭飞鸿,你可明白了?”
郭飞鸿犹似茫然,忽然一股冷风,迎面而来,他打了一个寒噤,猛然大悟,脱口道:
“哦……哦公……六公公你是……”
老人长叹道:“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痴儿,你总算明白了。”
语音一停,又唱道:“微茫烟水碧云间,挂杖南来度远山,冠履莫教亲紫阁,去邱有路蓁苓茂,故国无阶麦黍繁……”
方唱到此,郭飞鸿已止不住涕泪齐下,忽地扑过去,倒身于老人膝下,道:“六公……
六公救我!”
云海老人嘿嘿冷笑道:“我为等你,已心力交瘁了,而你如今已是别家人,休再呼我为六公了……”说时,颇有几分凄惨唏嘘之意。
郭飞鸿陡地抬头,泪下不已道:“哦……这都是几时的事……”
他慢慢抬起头,脑中这一刹那,历历闪过一些似曾相识,而又陌生的人物,这些人物的影子,就像走马灯似的自他脑中闪过去,其中有一个身着白衣的长身少女,清丽绝伦,正自向着他微笑,频频点首。
郭飞鸿蓦地面色绯红,起而欲去,老人忽叱道:“前世冤孽,今世相缠,铁氏女速去!”
言罢又一声断喝,郭飞鸿好像平空着了一个焦雷似的,顿时坐倒了下来,眼前也失去了那玉立亭亭,娇弱美好的影子。
第十一章 艳若桃李
云海老人以无上佛法,使得郭飞鸿刹那之间,顿悟前生之事,此刻的郭飞鸿,真个是如醉如痴,他脑中所思,皆是些离奇的前生事,目中所见,也尽是一些似曾相识的人物。
那先见的白衣少女,经为老人喝退之后,郭飞鸿也跟着扑倒在地,这一霎时,他口中竟频频唤着:“绿珠……绿珠……”
座上的云海老人轻吁道:“痴儿!这一段宿缘,看来今生兀自不了啊!”
飞鸿猛然抬头望去,向着老人坐处叩首道:“六公,六公,绿珠她哪里去了”
云海老人两片干瘪的嘴唇,轻轻启开,喷出了一口冷气,迎面向着飞鸿吹来,飞鸿立时打了一个寒战,呆了一呆,他垂下头,竟自落下泪来。
老人那古琴弦似的声音,复在他耳边叹道:“汝之孽债也太多了,绿珠既去,再看此人,噫,竹君来矣!”
话才落,飞鸿已见眼前烟雾重重,忽闻女子笑声,三女自云雾中来,其中一个穿着粉红衣裙的少女,最是娇艳。
只见她生就一张长圆形的脸蛋,细长蛾眉淡扫,其下是碧海似的一双剪水双瞳,樱唇、瑶鼻,无一不美!
三女手中,各拿着一束菊花,在云雾间载歌载舞,飞鸿正自醉心,那粉红装束的少女,忽地舞自面前,郭飞鸿这一细看,不由脱口道:“竹君!啊!”
粉衣少女一声轻笑,波目飞莹,突出玉手,在飞鸿面上捏了一下,娇笑声中,退身而去,飞鸿大声叫道:“竹妹等我,愚兄就来!”
粉衣女缓缓转身,正要投怀,忽然目视前方,叹了一声,手中菊花在飞鸿头上一击,残花如雨飘坠。
飞鸿回身看时,原来前见那白衣清艳的少女,复又出现,只见她手中执着一口长剑,怒冲冲的手指粉衣少女去处道:“这个贱人又来了?哼!”
飞鸿面色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