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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英奇“哦”了一声道:“难怪我看她如此面熟,这就是了,那一日在洪泽湖上与你泛舟共游的不就是她么?”
郭飞鸿俊脸微红,点了点头道:“不错,正是她!”
说着把银镖丢还,柳英奇接回手内,又细看了看,发现镖尾上,果然有一个圆形的印记,其上有一个“楚”字,心知郭飞鸿说得不错,当时鼻中哼了一声,一面收镖于怀,一面道:“有一天,我要再会一会这位女侠客,面谢她这一镖之恩!”
郭飞鸿摇头道:“柳兄弟,你千万不可以,此女不是坏人,这一镖她亦绝非是有心要伤你!”
柳英奇忽然记起,那楚青青发镖之后,曾招呼过自己向左面躲闪,只怪自己疑心,才会中镖,如此看来,这位姑娘果然对自己是心存仁厚了。
当时止不住面色也微微泛出一些红来,郭飞鸿看在眼中,忽然心中一动,当下道:“柳兄以为这位姑娘人品如何?”
柳英奇摇了摇头说:“初识一面,不便置评!”
郭飞鸿想到了楚青青昔日一段温情,内心不免有一些感慨,只是他知道,自己是无论如何不能动这份感情的,否则误己误人,罪莫大焉!
想到此,就问柳英奇:“你当真要去凤阳府会会这位姑娘么?”
柳英奇点了点头,道:“我要还她这支镖,就便还要领教她银镖特技,否则怎能心服?”
郭飞鸿浅浅一笑道:“那就太好了,我尚有一封书信托交楚秋阳,就便烦你带去了!”
柳英奇随口答应了一声,就脱下了外衣,不想衣衿方启,那只绣鞋又落了下来,他忙抬起,偏头一看郭飞鸿,苦笑了笑道:“郭兄,你奇怪吧?”
郭飞鸿含有几分同情地望着他道:“这必是那雷三多要找的东西了!”
他甚至凭着这只女子绣鞋,可以猜想出柳英奇的一段悲伤身世的大概!
果然柳英奇面上泛起了一片悲凄之色,他那双深沉的眼睛无力的看着郭飞鸿,道:“你说得不错,那雷三多就是要找这件东西,至于他为什么要,我却不知道!”
郭飞鸿坐正了身子,讷讷问道:“这只鞋是你……”
柳英奇苦笑了笑,道:“是我母亲的……”
郭飞鸿微微一怔,柳英奇望着他冷然道:“你当然不明白,其实我也不明白,我只知道,我师父临终时,把这只鞋交给我,说是我母亲临去时交给他老人家的,叫他转交与我,将来用以为我母子相见时的证物!”
郭飞鸿奇怪的问:“这又与那雷三多有何关系?”
柳英奇纳闷地摇了摇头,惨然道:“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雷三多和我师父,昔日乃是同门师兄弟,至于他们后来怎么成仇,我也不明白,就这一点,也是恩师临终时才告诉我的。”
顿了顿,他又接道:“我师父还告诉我这只鞋内秘藏着地址,可以找到我的母亲……”
“……至于我母亲既仍在世,为何不来见我,又为什么把这只鞋交与我师父,我都不清楚,我只知道我父亲早已死了,我是个孤儿,是恩师把我抚养长大的……”
说到此处,他那双虎目内,已噙满了热泪,郭飞鸿安慰他道:“这都是过去的事了,你也不必再多想,眼前既有这件信物可以找到令堂,倒是一件喜事,你不可放过这个机会!”
柳英奇点了点头,长叹一声道:“这是我一件大心愿,我师父故世时,要我妥收此鞋,尤其要防雷师叔偷窃,这一点我真是不明白……”
说着频频叹息不已,旋又道:“我想此中必有道理,也许哪一天,雷三多能告诉我……”
他冷笑了一声,来回地在室内走着,不时地发出叹息之声,忽然立定脚步,又恨恨地道:“我只知道,雷三多是我师父的大仇人,可能是他逼走了我的母亲,我那位恩师晚年更是时常叹息,可怜他没有过一天好日子,那时候我已下了决心,有一天我必要手刃雷三多,以谢他老人家养育之恩,可是奇怪的是师父却又不要我这么作。”
“这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
他重重地在桌子上擂了一拳,发出了“砰”的一声,郭飞鸿劝道:“早晚你会明白的,睡吧!”
柳英奇长叹了一声,冷冷一笑道:“三天之后,我与雷三多会面之时,也就是我与他分出生死的时候,他如不杀我,我就杀他!”
郭飞鸿微微一笑,胸有成竹的道:“你不会死的!”
柳英奇冷笑道:“这也不一定,那雷三多在梅岭被困经年,听师父说,已练成了绝世奇功,我只怕还不是他的对手!”
“不过,如其叫我这么糊里糊涂的活下去,还不如叫我死了的好,我真活腻了!”
郭飞鸿冷冷地道:“你不要忘记令师交与你的任务,你还要找寻你的母亲,否则你就是不孝!”
柳英奇面色微变,悲凄的道:“什么孝不孝,她能二十多年不要我这个儿子,把我寄养在师父家里……我又何必苦苦寻她做什么?”
说到此,热泪滚滚而下,全身瑟瑟战抖,悲愤已极,郭飞鸿叹了一声道:“坐下来吧,你太激动了,你可曾想到,也许令堂有难言之隐,天下岂有不爱自己儿子的母亲?这其中必有道理,有一天你见到了你母亲,也许你会明白这原因的!”
柳英奇忽然以手掩面,痛哭了起来。郭飞鸿慢慢下床,拍了拍他道:“不要伤心了,你要想开一点,睡吧,咱们明天再谈,我想令堂既有此鞋交你,并有地址在内,这就不难找到,这件事我愿意帮助你!”
柳英奇忽然住声,点头道:“郭兄,我只有你这一个朋友,这件事我只有托你了!”
言罢,忽然自怀内取出了那只绣鞋,交与飞鸿道:“这只鞋暂请为我收着!”
郭飞鸿一惊道:“这是为何?”
柳英奇冷冷的道:“三日后我去会雷三多,要是活着回来,你再还我,否则就请你代我找寻我那可怜的母亲了,你务必要答应我……好么?”
郭飞鸿呆了一呆,不禁也有些黯然,当时把鞋接过来,苦笑道:“我答应你就是,不过你放心,你是不会死的!”
柳英奇不由面上浮起了一层欣悦,他紧紧握住郭飞鸿的手道:“飞鸿!万一……我柳英奇来世犬马必报!你是我生生世世的大恩人了!”
郭飞鸿站起身吹灭了灯道:“别多想了,睡吧!”
夜色朦胧,四野无声。幽幽
一丛柏树遮住了斜照的月光,在黑沉沉的祠堂上空,几只蝙蝠翩翩的低掠着,平张的翅膀,就像飘舞在空中的海裳叶子。
“蛇形剑”柳英奇在子时前来到了这里,他抬头认了认那块正门上悬着的描金大铜匾,不错,正是“薛家祠堂”,然后他双手推开了低矮的栏栅,迈步进入。
他内心,此刻感觉异常地平静,生死二字对于他来说已不算是一回事,既然郭飞鸿已答应他,在他不幸身死之后,继续他的志愿去找寻母亲,他己没有什么再值得牵挂了。
鹄立在一尊石狮旁边的雷三多,忽然发现了柳英奇,不由冷森森地笑道:“很好,你践约来了,是吧?”
柳英奇站定了身子,抱拳道:“幸会,幸会!”
月光下,美者益美,丑者更丑,柳英奇之英俊,雷三多之奇丑,显然构成了强烈的对比。
大头矮躯,乱发如蓬,雷三多确实是够丑的,当他目睹着柳英奇的从容镇定,内心更是兴起了无比地愤怒。
狂笑了一声,雷三多点了点头道:“小伙子,这件事原是和你没有什么关系的,昔日你虽帮助你那无义的师父,百般地折磨我,可是我都能原谅你,因为那也许并不是你的本意……”
“现在你师父既然死了,我也可以不必与你过分计较,这些年来,我对这件事情看开得多了!”
柳英奇微哂道:“我只是践约而来,至于先师与你过去的经过我并不清楚,也不想多问,雷三多,你看着办吧,你要想过手,我也奉陪,要是变了心意不想再动手,那更好,我掉头就走。怎么样,我全听你一句话!”
雷三多发出了像夜猫于似的一声狂笑,摇晃了一下身子,道:“小伙于,你真会说话,每一句我都听见了。成!真有你的!”
柳英奇怒声道:“什么意思?”
雷三多咳了一声道:“什么意思?我们打开窗子说亮话,别再装糊涂,姓柳的,我现在只向你要一样东西,你给了我就没事,一了百了!”
“什么东西?”
“一只女人的珍珠绣鞋!”
雷三多上前一步,目光炯然地道:“这东西一定在你手里!”
柳英奇冷冷一笑道:“你怎么知道在我手里?谁告诉你的?”
雷三多冷森森地道:“我当然知道,这是我自己的秘密,你就别问了,现在就是这句话,你把这只鞋交出来,咱们怎么说都好!”
柳英奇沉声道:“要是我不给你呢?”
雷三多霍地跃前一步,双掌一分,直向柳英奇双肩上抓了下来,柳英奇真没想到这家伙说打架就揪辫子,一时暗吃了一惊,身躯向下一矮,双掌反向雷三多双膝上托去!
雷三多怒叱一声:“小杂种!”
双手迎着向下一压,四只手抓在了一起,柳英奇顿时觉出由对方掌心里透出一股极大的内力,有如是一股洪流一般,向自己五内逼了过来,止不住一阵心旌摇动,这才知道厉害。
他知道雷三多这种功力,名唤“五行真气”,所谓“五行”,乃是指的心、肝、胃、脾、肾五种内脏,由此而生的内力,也是旨在伤对方的内脏,端地是厉害无比。
柳英奇大意之下,险些就此受了重伤,还算他见机得早,当时慌不迭的一个倒翻,滚出了丈许以外。
在碎石道上,他身子又一连五六个滚翻,总算把透入他体内的力道散出了体外,待他重新立定之后,已是面色苍白,心旌摇荡不已。
雷三多呆了一呆,怪声道:“好小子,算你机灵,可是你逃不过的,还是乖乖把东西交出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