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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扬起眼帘,似乎要以眼神剜出那妖怪的心脏:「上天。上天让我出生在妖怪腹中,上天亦要我做斩魔杀妖之人!」
「好,好一个上天!」
宇文剎倾身,低头抵住了蓝濯彦前额,惊得他背脊一僵,怒目看向他时,调侃之声已经悠悠灌入耳中。
「就算是上天赋予你的职责、给你这样的权力又如何?妖怪本就被当作是逆天而生之物,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就是上天也不能完全约束我……何况,刚刚是你输了。你封不住我,就要听我的。如你所说,我是妖怪,你是人;而且,是一个正气凛然的人。这样的人至少该记得一句话,『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我从来没有许诺过你任何事情,也绝不会给一个妖怪任何许诺!」蓝濯彦感到颈上的寒毛竖了起来,心脏砰然撼动着胸膛,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可你现在却在和一个妖孽拌嘴,明明知道自己输了,还要一逞口舌之利。」宇文剎反驳道,又靠近了些,贴合住蓝濯彦的身躯:「你为什么无缘无故就这样痛恨我?难道只因为我是妖怪?但我也是热的,和你并没有什么不同。」
「你杀人。」蓝濯彦答道。毫不迟疑,只是垂落了眼帘,将目光移向他处。的确,他是热的。他并不习惯的热。除了濯天,他似乎再也没有从其它地方感受到过这般蕴涵着勃勃生气的温热。
「我杀人,但杀的是恶人。我修行千年,从没有杀过一个好人,因此才能换来这副皮囊,化作人形。若是肆意杀生的恶妖,修炼再久也只能得到一时变化,到了夜间在月下一照,就会现出原形。而且比起妖怪,人类为了一己私欲相互残杀的数量反而更多。再说,还有那山中野兽,饥饿之时也会吃人,无论善人恶人都有可能成为它们的猎物,可也未见你如此憎恶。更何况,今日我吞了的,也不过是几个匪徒而已。」
如此一番争辩,宇文剎忽然狡诈露牙一笑,不等蓝濯彦再还口,猛低了头,将口鼻埋入他的颈窝,野兽似的一阵乱嗅。
此时,便是蓝濯彦再如何无所畏惧也难免一惊,一时竟以为是妖怪发了狠,打算咬断他的喉咙将他生吞入腹!本能地闭了双眼半晌才觉似有不对。自己颈上并无獠牙撕扯啃咬,只有一团软热濡湿摩擦移动,间或一吮时稍微用力,也不过介于痛痒酥麻之间……惹得他不由得微微一颤……
这……这……
「该死的孽障!你竟敢羞辱我?」脑中轰然一声,蓝濯彦的身躯随之又是一颤!这次,却不再是恍惚朦胧时被勾挑了情潮的赧意,而是自觉受了奇耻大辱的狂怒!自是再也按捺不住、冷静不得,肩头一晃,便狠狠朝那妖怪撞去,待他侧身一闪,又是一腿接踵而至,扫向他的面门——
「胆敢?血魂,你既然相信上天,我也不妨再向你说得清楚些,你我的姻缘也是上天注定!你是我的『血魂』,我命定的『血魂』!从你我相见的那一刻起,我们的性命、魂魄便已融为一体!」
「住口!什么姻缘?休想我会相信你的妖言!」
宇文剎说得越多,蓝濯彦越觉脑中烦乱。平日的冷静镇定彷佛一夜之间不翼而飞,只因那妖怪三言两语,便被搅得方寸大乱;若不早早铲除此妖,恐怕有朝一日鬼迷心窍,失了神智还不自知!
如此想着,便越发觉得情势险恶,正竭力凝神静气设法先行脱困,冷不防巷口明晃晃多出了几盏灯笼,只听有人喝道:「什么人三更半夜在此喧哗?」
糟了!是夜晚巡街的官差!
蓝濯彦暗暗叫声不好!这暗巷之中横横竖竖倒了五六具尸体,个个血肉模糊、残缺不全;再看自己,刚刚与那妖怪近身纠缠沾染了一身血腥,此刻若是给官差当场捕获,怕是有十张嘴也难说清!
他这厢正恼着,那厢宇文剎倒开了口,「别慌,有我在这里,待我使个障眼法,他们就是到了你的面前也绝对看不到你的踪影。」
说着,也不等蓝濯彦应声,迳自揽住他的腰背靠向墙边,口中低语,念念有词。
蓝濯彦虽是别扭恼怒,耳边听到几名官差脚步愈见清晰、越走越近,不敢回头去看,也只得在那妖怪肩头屏了呼吸,与他贴胸而立,只觉『噗通、噗通』,砰然有声,却不知此时的震撼究竟来自何处……是对方……亦或是自己。反倒是宫差们近前发出的惊呼已是早有所料。
一阵呼喝,震惊过后,为首官差命了两名手下速速前往衙门禀告此处发生了杀人毁尸凶案,又命余下三人前去寻了一驾驴车,几张草席,将几具尸首一并裹了,抬上车去,带回衙内与仵作查验。
如此这般,前前后后一番折腾下来,眼见东方天际见了白,蓝濯彦这才趁着天色尚未大亮,悄然潜回国师府中,换下染血衣物,丢入火盆焚毁。
至于那妖怪,早在官差离去之后,抛下一句「血魂,后会有期」,便消失得无影无踪。银线也在妖怪遁去时松了他的双手,重新附着在他左腕肌肤之下,隐隐随着脉搏突突跳动,好像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它的存在,在他心问重复着那妖怪之言——
血魂,你既然相信上天,我也不妨再向你说得清楚些,你我的姻缘也是上天注定!你是我的『血魂』,我命定的『血魂』!从你戏相见灼那一刻起,我们的性命、魂魄便已融为一体!
「血魂……血魂到底是什么?」
抬手按压住左腕,蓝濯彦自言自语开口,突然想起,自己那把同样唤作『血魂』的斩妖神剑乃是师父所授……
第三章 血魂 血煞
『血魂』是一柄剑,一柄专门斩妖的神剑。
蓝濯彦对『血魂』最初的印象大抵是从四岁时开始的,那时它还在蓝凌手中。
那似乎是一个冬日,也或许是如同现在一样的早春,那个仿佛奶娘故事中所说的谪仙般的男人,第一次允许他和濯天离开那座阴宅,让他们知道原来『人世』很大,大得或许一生一世也寻不到它的边际。
四岁的孩童本不该有什么太深的记忆,可他却将那一日记得非常清楚。因为那天他不光见到了人世的广袤,也第一次看到了『妖怪」。白天沾染了人世间的尘俗之气,夜晚再回到那座大宅中时,似乎原本的一切都在不知不觉中崩溃了。那个热闹、温暖的家从那一夜起变成了一座无人阴宅。
或者该说,它本来就是一座无人阴宅。变的不是它,而是他们,他和濯天。
当他们战战兢兢地走进院中时,一头硕大的金鬃巨犬突然从一片漆黑中狂奔而出,尖利地嚎叫着向他们扑来——
就在那一瞬,他们耳边响起了『血魂』激昂的吟唱之声!
它被握在蓝凌手中,闪烁着绝世艳丽的红光,划出一道巨大无比的圆弧,刺破了凄迷的夜空。
接着,夜空中下起了雨。红色的,血雨。
雨中,「骨禄」一声,什么东西滚到了他们脚边——
是那巨犬的头颅。
濯天吓得大哭起来,而他只能用细小的臂膀抱着她,同她一起瑟瑟发抖。然后,那男人在他们面前蹲了下来,捧起那颗头颅,缓缓勾出一泓浅笑,「这是一个妖怪。」他说。「但是妖怪并不可怕,只要你们学会如何杀死它们。如果一个修炼之人能够杀死一千个妖怪,就可以升入天庭,成为人魔两界皆要景仰的神仙。」
「濯彦,你说那金鬃巨犬会不会是奶娘呢?我记得那天,那颗头颅一直在对着我哭泣……在梦中,奶娘总是在对着我哭泣……她说,天儿,你一个人跑到哪去了?怎么这么晚才回家?奶娘好担心啊……」
「濯天,你明明知道除了我们之外,这宅中再也没有其它生灵,奶娘也不过是师父制造出来的一个幻像,一张咒符而已,又何必去想太多?他那么做只是为了要我们明白,想活下去,就必须服从他。」
对濯天这么说着时,他们年已十二。那是第一次,他们合力杀死了一只獾妖。
「濯彦,濯天,你们长大了。」
看了他们带回的獾尸,蓝凌只是淡然地微笑着说了这句话,带着一丝奇异的满足,将『血魂』自腰间解下递给他与濯天。
那时他们才知,原来『血魂』并非一柄,而是一双。一雄一雌,一阳一阴。
于是,从那日起,他们开始不停地杀妖。既是杀妖,也是杀生;既是除孽,亦是作孽。
「若欲为仙,却必先作孽!」好似酒楼里谈逗说唱的笑话戏法一般,可笑中藏着可叹可悲。蓝凌当然不愿意自己成为这可叹可悲之人,所以他要他们代替他叹、代替他悲。他在他们身上下了咒,除非有朝一日他们为他杀足千妖,不然便永远别想离开他的身边!倘若离开超过十日,必定五脏俱焚而死!
「杀妖是你们的职责,上天所赋予的职责。谁也不能违背上天的意旨,我不能,你们更加不能。」
只凭这一句话,自然不可能如同用法器封了妖怪一般封了他们的心。他们反抗过,但反抗的结果却是以半条性命印证了蓝凌所言非虚。在奄奄一息时,那男人飘然出现,微笑着轻抚他们的头顶,「我知道你们并不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