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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回房去吧,贝合尼耶老爹。等我叫您时再出来。”胡尔达必命令他。
胡尔达必推开老巴布起居室的房门。立刻,我们着到了黑衣女子——不如说是她的影子,因为这房间仍很暗,仅有几道清晨的光芒泄进来。玛蒂修长的侧影挺立着,靠在朝向庭院的窗户边。我们进去时,她没有动。她开口说话时,声音变得那么厉害,使我简直听不出来是她。
“你们为什么来这里?我看到你们穿越庭院,你们并没有离开庭院。现在你们什么都知道了。你们来这里做什么?”然后她的嗓音变了,她难过地说,“你跟我发过誓,你什么都不看的。”
胡尔达必走向黑衣女子,握住她的手,无限尊敬地说:
“妈妈,来!来!来!”他的话像是温柔但带有强迫意味的祈求。
他拉着她,她没有拒绝,他一握住她的手,好像就能随心所欲地指挥她。但是,当他领她走到发生意外的房间前时,她整个人直往后退。
“不要去那儿!”她呻吟着。
她靠在墙上才没跌倒。胡尔达必推推门,门是锁住的。他叫来贝合尼耶老爹。贝合尼耶老爹在他的命令下打开门,然后就消失了——或许该说是,逃走了。
推开门后,我们探头看。看到什么呢?整个房间乱成一团,这景象我一辈子都会记得。血色般的晨曦穿过巨大的铁栏杆洒进来,使这团混乱更加恐怖。墙上、地板上及家具都布满了血!血色的太阳,以及被装进马铃薯袋中、被托比尔知拖往何方的男人的血!桌子、扶手椅及椅子全都翻倒在地。男人在临终前,一定曾绝望地拉扯过这条床单,它一半被拖在地上,还有一只血手印在上面。我们走进混乱的现场。胡尔达必一边扶着快支撑不住的黑衣女子,一边温柔地恳求她:“这是必须的!妈妈,必须如此!”我扶正一把扶手椅,他将她扶着坐进去,然后开始问她一些问题。她只能用一些单音节的字眼、点头、摇头或是手势来回答他。渐渐地,我看出来,随着她的何答,胡尔达必显得愈来愈迷惑、焦虑及害怕。他试着平静下来,这是他最需要的,可是他无法做到。他一直叫着:“妈妈!妈妈!”试着给她打气,可是一点也没用,她已失去一切勇气了。她向他伸出手,他投入她怀中。他们紧紧拥抱着,两人都快透不过气了。后来她开始哭泣,这好像能使她摆脱这可怕的负荷。我准备退出房间,可是两人都把我留住;我明白了,他们不愿两人留在这房间里。她低声说:
“我们解脱了……”
胡尔达必跪在她膝前乞求她:
“为了确定起见,妈妈……你必须将一切都告诉我,所有经过……所有你看到的……”
这时她终于能说话了,她看着关上的门,然后目光惊恐地盯住散乱一地的物件,盯着沾在家具及地板上的血迹。她低声叙述那场可怕的意外经过。我必须靠近她,弯下腰才能听清楚。她断断续续说着,她和达尔扎克回房没多久,达尔扎克就关上门,走到工作桌前。当事情发生时,他就站在房间中央。黑衣女子站在他左边,正准备回自己房间。房间只点着一根蜡烛,就在床头桌上,玛蒂伸手可及。以下是事情发生的经过:当时房间很静,但是家具突然传出喀哒声,他俩都抬起头,往同个方向看,两人都紧张得不得了,心跳加快。这声音是从衣橱里传出来的。接下来是一片静寂。达尔扎克走向放在右边尽头的衣橱。第二声喀哒声传来时,他定住不动。第二声比先前更响。这次玛蒂看到衣橱好像在动。黑衣女子自问这是不是她的幻觉,还是她真的看到衣橱在动。同样,达尔扎克也有这种感觉,因为他立刻离开书桌,勇敢走向前。就在这时,门打开了,衣橱的门,在他们面前打开,是的,一只看不见的手推开了衣橱的门。黑衣女子很想尖叫,可是她叫不出来,她吓坏了,害怕得把烛台弄倒在地上。就在这时,有个黑影从衣橱中窜出来,同时,达尔扎克也发出怒吼,扑向这影子……
“这个黑影是有面孔的!”胡尔达必打断她,“妈妈……为什么你没看到他的脸?你们杀了这影子,可是我怎能知道这影子就是拉桑?你们又没有看到他的脸!你们也许根本没有杀掉拉桑!”
“啊!有的!他死了!”她小声而简短地说了这句话后,就不再开口。
我看着胡尔达必,心里自问:他们杀的如果不是他,会是谁呢?如果玛蒂没看到他的脸,总会听到他的声音呀!玛蒂到现在还在打哆嗦,好像她还听得见他的声音。贝合尼耶老爹听到了,也听出了他的声音……巴勒枚耶的声音。他在那场恶斗中,宣判达尔扎克的死刑:“这一回我要你的命!”那时另一人只能喘着气说:“玛蒂!玛蒂……”啊!怎样的呼唤!深夜中,落败的达尔扎克在叫唤黑衣女子。而她,她无法帮助他,只能害怕地叫喊,她的影子和另两人的影子缠在一起,她只能喊救命,但帮不上任何忙。没有人能帮忙。然后,突然间,那声令她发出可怕尖叫的枪声响了,仿佛挨枪的是她一般。是谁死了?谁活着?谁开口说话?
开口的是荷勃!
胡尔达必再度拥抱黑衣女子,扶着她站起来。她几乎将整个身子靠在他身上,慢慢走回她房门口。他在那儿对她说:
“进去,妈妈,我要留在这里,我必须工作,我必须努力工作!为了你,为了达尔扎克,也为了我!”
她惊慌地喊着:
“别再离开我了!在达尔扎克回来前,不许你离开我!”
胡尔达必向她保证,恳求她试着歇会儿。他正在关上门时,有人在敲走廊上的门。胡尔达必问是谁。回答的是达尔扎克的声音,胡尔达必说了一声“终于”,然后打开门。
我们还以为进来的是个死人。没有活人的面孔会如此惨白,毫无血色,一点生气都没有。这张面孔受到了太多情绪的蹂躏,以至于什么表情都看不出来。
“啊!你们在这里,很好,一切都结束了吗?”他说。
他倒进刚才黑衣女子坐的椅子里,抬头望着她:
“你的愿望实现了,他已在你希望的地方了!”
胡尔达必立刻问他:
“您至少曾看到他的脸吧!”
“不,我没有看到……您以为我会打开袋子吗?”
我以为这点小意外会使胡尔达必很失望;相反,他立刻走到达尔扎克面前对他说:
“啊!您没有看到他的脸!太好了……这太好了!”
他感情丰富地握住达尔扎克的手,对他说:
“可是这不是最重要的事,现在我们必须‘不要合上论证圈圈’,而你要帮助我们,达尔扎克先生。等一下!”
他好像心情很好,立刻趴到地上,在家具下面,在床下面转来转去,就像在黄色房间里一样。后来他露出面孔并说:
“啊!我总会找到什么东西;一个能救我们的东西!”
我看着达尔扎克,问他:
“我们不是已经获救了吗?”
“是要解救我们的理智……”胡尔达必说。
“这孩子有理,我们必须知道这男人是怎么进来的。”达尔扎克说。
胡尔达必突然站起来,手里拿着一把枪。这是他刚在衣橱下找到的。
“啊!您找到了他的手枪!还好他没来得及开枪。”达尔扎克说。
他一边说,一边从他外套口袋拿出自己的枪,将它交给年轻人。
“是一把好枪!”他说。
胡尔达必甩动手枪的旋转弹匣,把致命的子弹弹壳取出后,再将这把枪和他在衣橱下找到的那把从杀人犯手里掉出来的枪做了比较。那是一把短枪管的大手枪,上面还有伦敦制造的铭记,几乎是把全新的手枪,枪膛里满满的。胡尔达必肯定这把枪没有被使用过。他说:
“拉桑向来等到最后关头才会开枪,他痛恨弄出嘈杂的声响。他拿枪只是想吓唬你们,否则他绝对立刻就开枪了!”
胡尔达必将达尔扎克的枪还给他,将拉桑的手枪放进自己的口袋。
“啊,现在要手枪有什么用?我向你发誓不再需要了!”达尔扎克说。
“您这样想?”胡尔达必问他。
“我确定!”
胡尔达必站起来,在房间里踱了几步后说:
“与拉桑有关的事,我们都不能轻易肯定。尸体在哪儿?”
“去问我太太,我要忘了这一切。有关这场恐怖悲剧的事,我一概不知。每当我想起这男人死在我脚旁的景象时,我就会告诉自己,这是一场噩梦。我会驱散这梦魇!请您不要再提这件事了,只有达尔扎克夫人知道尸体在哪儿,如果她愿意,她会告诉你。”达尔扎克说。
“我也一样,我也忘了,必须忘了。”玛蒂说。
胡尔达必摇摇头,仍坚持说道:
“尽管如此,你们仍说过,这男人只是垂死。你们能确定他已经死了吗?”
“我确定。”达尔扎克简单地回答。
“结束了!哦,结束了,一切不是都结束了吗?”玛蒂好像求饶似的说着。她走到窗户旁。“看哪,太阳出来了!这恐怖的夜晚结束了,永远结束了,永远死了!”
可怜的黑衣女子!这些字眼表达了她所有的心情。她忘记了刚才那场发生在这里、发生在她眼前的惨事。再也没有拉桑了!他被埋藏了!拉桑被埋在马铃薯袋里了!
突然,我们都慌乱地站了起来,因为黑衣女子在笑;在一阵狂乱的笑声之后随之而来的,是吓人的寂静。我们不敢看别人,也不敢看她。后来是她首先开口:
“过去了,一切都结束了,结束了,我不会再笑了!”
接着,胡尔达必低声说:
“要等到我们知道他是如何进来后,事情才算真正结束!”
“知道了又怎样呢?这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