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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每个地方都找过了,而且还叫唤过他。”
但是达尔扎克听不进我说的话。他决定自己去教堂里找他。他比我有收获,一个在教堂门廊下持杯乞讨的乞丐告诉他,胡尔达必在几分钟前就离开教堂,坐上马车走了。当达尔扎克告诉他新婚妻子这个消息时,她非常难过。她唤我过去。
“亲爱的桑克莱先生,您知道,我们再过两小时就要到里昂车站搭火车了。请您务必找到我的那位小朋友,带他来见我;并且跟他说,他怪异的举动让我非常优虑……”
“包在我身上。”
我立刻就去找胡尔达必,但仍一无所获。我去过他家、报社及法院的咖啡座——胡尔达必因为工作需要,每天这个时候常常待在这里。但我没找到他,他的同事也没人知道他会在哪儿。读者们一定可想像得到,等在里昂车站的众人有多难过。达尔扎克深感遗憾,但是他得忙着安置家人。桑杰森教授要去曼屯的瑞思先生家,他将陪新人坐到第戎站;新人则继续乘火车往古勒斯及塞尼峰。达尔扎克拜托我告诉他妻子这个坏消息。我只好去执行这个令人难受的任务,并说胡尔达必一定会在火车出发前赶来的。我才刚说了几个字,玛蒂小姐就啜泣起来,摇着头说:
“不!不!算了……他不会来了。”
然后她登上车。
这时,那令人厌恶的毕纽尔看到新娘如此激动,忍不住又向海斯律师重复说:
“你们看!你们看!我就说她的眼神像疯子吧!唉,荷勃错了,他应该再等等的!”
海斯很粗鲁地叫他住嘴。他真是活该!我还记得毕纽尔说这话的表情和他当时带给我的恐怖感觉。毫无疑问,从开始我就不认为毕纽尔是好人,尤其他很善妒。他很不满意达尔扎克只帮他安排了一个小职位。他脸色泛黄,五官细长疏淡,整个人看起来很苦闷,而且身材细长,臂长腿长,脑袋也长。但是也有不合比例的部位,手和脚都生得短小纤细,算得上优美。年轻的海斯律师斥责他的刻薄后,毕纽尔立刻感到不悦。他与新婚夫妇客套一番后就离开了车站——至少我相信他离开了,因为我再也没看到他。
距火车离站只剩三分钟了,我们仍在等胡尔达必。我们把整个月台都仔细看过了,而且试着从迟来的旅客中找寻这年轻朋友的可爱脸孔。他总是横冲直撞,每次穿过人群,都会引来此起彼落的尖叫声,这时我们就会知道是他来了。他从不理会旁人,看起来总比别人急——他怎么可能还没出现呢?他到底在做什么?我们听到巨大的喀哒声,车厢门已经关上了……然后铁路局职员以简短的话催促旅客:
“上车了!先生们……上车了!”
有几个人赶在最后一秒钟跳上火车,尖锐的汽笛声宣布火车要开了,火车头发出嘶哑的吼声,列车缓缓前进……但是胡尔达必仍未出现!我们觉得难过,也感到意外,我们站在月台上看着达尔扎克夫人,都忘了祝福她旅途愉快。她凝视月台许久,当火车开始加速前进时,她才真正确定不会看到她的小朋友了。她由车门递给我一个信封。
“请交给他!”她对我说。
突然,她好像惊吓过深,说话声调变得很奇怪,我不禁联想到毕纽尔。她说:
“再见了,朋友们……也许永别了!”
02 乔瑟夫·胡尔达必阴晴不定
我独自一人从火车站回来。我诧异于心底一股莫名的悲伤,却又不知到底为了什么。自从凡尔赛诉讼案开庭以来,我亲身经历了其中的波折起伏,对桑杰森老教授、他女儿及达尔扎克三人都怀有深厚的友谊。照理说,这个令人满意的喜事应使我特别高兴才对。我这沮丧的感觉一定是与胡尔达必不告而别有关。桑杰森父女和达尔扎克视他为救星,尤其是玛蒂小姐,当时她的精神状态不太稳定,需要细心看护,在疗养院待了好几个月出来后,这位名教授的女儿了解到这年轻人在这场悲剧中扮演了异常重要的角色。要不是他,她及她所爱的人都会陷人绝望中。她恢复理智后,读了法院辩论过程的记录,胡尔达必那时的表现像是个制造奇迹的英雄。从那时候起,她对胡尔达必的感情仿如母亲般的关怀。她对于他的一切皆感兴趣,尤其是他的隐私;她想知道更多关于他的事,包括那些我所不知、甚至是他本人也不知道的事。她对于胡尔达必的身世一直很好奇,但没有表现出来。胡尔对这点从来不提,并显得很高傲。他很珍惜这位可怜女人的温柔友谊,但与她来往时,他却极为谨慎持重,非常拘谨守礼,连我都感到吃惊不已。因为我所认识的这个男孩一直冲动惯了,他的情感丰富,而且经常左右他的情绪。我曾不止一次提醒他,但总是被他搪塞过去。对这位受人尊敬的女士,他非常直接且热烈地表现出他的忠诚。他曾说过,如果有机会为某人牺牲的话,他比所有人都愿意为她而死。但有时,他的情绪又令人难以捉摸。举个例子,有一次,胡尔达必因为有机会可以去桑杰森家——他们后来不愿再住在葛龙迪椰城堡,过了冬天后,就在马恩河岸的雪妮维区租了一栋美丽的花园洋房——度一天假而雀跃万分,就在我面前,他高兴得像个小孩一样;可是突然,他又毫无来由地拒绝陪我去。我只好单独出发,留他一人待在位于圣米榭大道及王子街交叉口的小房间。我很生气他这么做,这使好心的玛蒂小姐很是难过。某个星期天,她被胡尔达必这种态度给激怒了,决定和我一起去他在拉丁区的住处,给他一个惊奇。
到了他的住处后,我一敲门,胡尔达必便很大声地说“请进”,并从工作的小书桌前起身。看到是我们后,他脸色突然变得很苍白……苍白到我们害怕他要昏倒了。
“天啊!”
玛蒂小姐边尖叫边冲向他。但是胡尔达必动作比她更快快,在她还没靠近书桌之前,就用公文包将整个桌上散布的纸张盖起来。
玛蒂小姐看到他这个举动很惊讶地停下来。
“我打扰了您吗?”她轻声地责备地。
“当然没有!”他答道,“过些时日,等我完成后再给你们看。这个剧本是我的精心杰作,共有五幕,但结尾我还没想出来。”
他对我们微笑,情绪很快就镇定下来,跟我们说了许多笑话,谢谢我们来陪他,使他不会太无聊。他后来坚持要请我们去拉丁区一家叫“佛约”的餐厅吃饭。那一晚真是开心极了!胡尔达必打电话给达尔扎克,他赶来和我们一起用甜点。那时达尔扎克的身体还不错,那个奇怪的毕纽尔也还没到巴黎。我们开心得像孩子一般。那个卢森堡公园的夏夜真是美丽温馨极了!
在离开玛蒂小姐前,胡尔达必请她原谅他时好时坏的怪脾气,他坦承自己的性格有点孤僻。玛蒂小姐拥抱他,达尔扎克也拥抱他,使他深受感动。在我送他回家的路上,他一言不发;但是当我们分开时,他却紧紧握了我的手,这是他从未有过的举动。他真是个奇怪的男孩!啊!如果我在那时知道的话……现在我真气自己那时会轻率地对他下评论。
就这样,我心情沉重地由里昂车站返家,整个心思都是驱散不掉的揣测,脑子里想的是这两年来胡尔达必数不尽的疯狂奇想,以及偶尔伤人的任性行为。但是我从没想过会发生刚才那种事,也无法解释原因。胡尔达必在哪儿呢?我回到他在圣米榭大道的住处,心想我若是在那儿找不到他的话,至少可将达尔扎克太太的信留给他。出乎意料,我到家后,却看到我的仆人在那儿搬运我的行李!我要他解释这一切,他回答说他什么都不知道,要我去间胡尔达必。
这家伙!在我到处找他的时候——当然我不会回自己家里找他——他居然跑到我希佛利街的住所。他吩咐我的仆人领他去房间,并且替我整理出四五天所需的绅士行头,整齐地放入一只皮箱。然后他要我那呆鹅般的仆人在一小时后将这只皮箱送到他在圣米榭大道的住所。
我大步直冲进他的房间,他正专心地将洗漱用具、内衣及睡衣一一放进旅行袋。在他完成这项工作前,我无法从胡尔达必口中知道任何事。因为他对一些日常生活琐事非常细心,甚至可说是有怪癖。他虽然收入不丰,却对这些细节非常重视,若有一点紊乱,他就受不了。好不容易他终于肯理我了,才对我宣布:“我们要去度复活节。”因为刚巧那时我闲着没事,他的报社《时代报》也放他三天假。他说:“我们最好去海边轻松一下。”我并没有回答,一方面是因为我很生气他刚才的表现;一方面,我觉得在春季天气这么恶劣的时候,跑去欣赏大海或英吉利海峡真是蠢透了。每年初春时,总有两三个礼拜的时间天气比严冬还糟糕。但是他丝毫不理会我的沉默。他一手提着我的行李箱,一手拎着他的旅行袋,催促我走下楼梯。很快地,我们搭上在外等候的马车。半小时后,我们俩已坐在北上火车的头等车厢,这列火车经阿米安到堤河坡。当我们抵达凯勒站时,他对我说:
“为什么你不把那封信转给我?”
我看着他。他已猜到达尔扎克太太在出发前没看到他会有多难过,而且会留信给他。这挺容易猜到的。我回答他:
“因为你不配。”
接着我严肃地斥责他,他一点也不试着替自己辩解,什么都没说,这使我的怒焰更加高涨。但最后我还是将信交给他。他接过信,看着它,闻到信封上淡淡的幽香。他知道我一直好奇地看着他,所以故意皱起眉头,想以这个令人讨厌的表情掩饰他激动的情绪。但他还是失败了,于是额头紧贴着玻璃窗,假装很专心地研究窗外的风景。
“怎么了,你不读信吗?”我问他。
“不,不在这儿……等我到了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