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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又开口,态度有点奇怪,但很坚定地说:
“没错,我向你保证……”
她再次握住他的手,然后离开了。她微微一笑,就像女神一般,可是笑容悲伤。我自问,她怎能和他谈到未来的幸福。她走过我身边,没有发觉我,她走过时传来的幽香,掩过了我藏身处的桂叶香。
达尔扎克仍留在原地,他看着她,突然狂喊:
“必须快乐起来!是的,一定得快乐!”
这句话使我陷入沉思,啊!没错,他已丧失所有的耐心了。离开前,他做了一个动作,好像要抗议命运为何如此对待黑衣女子;他非常愤怒,好像准备掳掠黑衣女子,拥有她,穿越时空,成为她的主人。
他一做出这个动作,我的思绪突然清晰起来了,想着拉桑的脑子转到达尔扎克身上!啊!我记得很清楚,从他在这个月夜做出掠夺动作的那一秒,我确定了我一直猜想许久的事……
也许他就是拉桑!
现在我搜寻我的记忆深处,我发现当时我的心中想的更直接,这男人做这举动后,我的思想立刻叫着:“他是拉桑!”
见到达尔扎克往我这方向直直走来,我在害怕之余,原想逃跑,但我的动作已引起他注意,发现我的存在。他看到我,认出我后,抓住我的手说:
“你在这里,桑克莱,您没睡!每个人都睡不着!我的朋友,您已经听到了,您也看到了,这实在太痛苦了!我再也无法忍受,我们本来就快得到幸福了,她也好不容易以为噩运放过了她,那个人却在这关头再度出现!一切就这样完了!她再也没有力气继续坚持我们的感情,她完完全全对命运屈服,她一定认为宿命已经判她无期徒刑了。昨夜可怕的悲剧发生后,我才相信这女人曾经爱过我,是的,那一刻她真心替我担忧;而我……唉,我全是为了她才杀人。但现在,她又恢复和以前一样冷漠了,如今,她只求这件事能瞒得住那位老人。”
他的感叹是那么真诚、优伤,我原本可耻的想法顿时消失了。我想着他跟我说的那番话,想着这个好像已完全失去爱人的男子的痛苦。他在这时还不知道,她已找回了失去的儿子。事实上,他无法了解,为何黑衣女子对他如此冷淡,他只能对自己解释,她是因为良心的苛责,所以加倍将感情转移到她父亲桑杰森教授身上……
达尔扎克继续痛苦地说:
“我杀他有什么用?我何必杀了他?就算她不能用她的爱来奖励我,但为什么她要像对待一个罪犯般命令我,要我保持这天杀的沉默?她是替我担心,怕我再次上法庭?很可惜的,不是,桑克莱……不,不,才不是!她只是担心她父亲会受不了新的丑闻!永远都是她父亲!我呢?我根本不存在!我等了二十年,当我终于拥有她的人时,她父亲又抢走她!”
我对自己说:她的父亲……还有她的儿子!
他在教堂塌下的石块上坐下来,继续自言自语:
“但是我会把她从这里带走的,我无法再忍受看到她挽着她父亲一起散步了,好像我不存在的样子!”
他说这些话时,我的眼前好像出现这对父女凄凉的侧影,在黄昏时分被夕阳拉长的巨大北塔塔影下来回漫步,他们好像被上天判下了最严重的惩罚,就像我们耳熟能详的伊底帕斯及安提戈涅的故事;他们在科隆担负着超过人类所能忍受的不幸。
突然间,说不出为了什么明确的理由,也许是由于达尔扎克的某个动作,我原先那可怕的念头又回来了,我毫不思索地问了一个问题:
“那个袋子怎么会是空的?”
我发现他一点都不惊慌。他只简单地回答:
“胡尔达必或许有答案……”
说完,他握一下我的手,若有所思地消失在洪水区的树丛间。
我看着他走过去,然后对自己说:
“我一定是神经错乱了。”
16 发现“澳大利亚”
月光照亮着他的脸,在自以为周围都没人的夜深时分,现在应是他揭下白日面具的最好时刻,不再有墨镜掩饰他不确定的目光。演戏时,他故意将身材变矮,肩膀变圆,现在离开舞台,拉桑的修长体格也应该露出来了。快露出来吧!我躲在仙人掌后面偷窥着,他的任何举动都逃不过我的视线。
他现在站在西边大道上,好像是站在舞台中央,整个人被冰冷阴森的月光围着。是你吗,达尔扎克?还是你的鬼魂?还是从地狱回来的拉桑?
我疯了,读者必须可怜我们,我们都疯了。到处都看得到拉桑。也许,达尔扎克也会看着我,对自己说:“也许他就是拉桑……”也许!我讲话的语气好像已被关在城堡里许多年了,实际上我们才待了四天而已,我们是在4月8日夜间到的。
当我怀疑其他人是不是拉桑时,我的心跳也许还不是那么厉害,也许是因为假使是其他人时,比较不可怕。而且有一个很奇怪的现象发生在我身上:面对这个令人难以相信的猜测,我的理智非但没被吓跑、退缩,相反,却被这可怕的猜测吸引、牵绊和诱惑住了,仿佛有惧高症却不尝试远离深渊。我因此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西边大道上的鬼魂,看他的态度、举止及背影有无相似之处;然后看他的侧影,接着是他的脸。他的样子完全和拉桑相似,是的……可是,他变换姿势后,又完全像是达尔扎克……
为什么今夜我才有这个念头?我又想了一下,这本该是我们的第一个想法!在黄色房间的案件中,我在案发时,就觉得拉桑的侧影和达尔扎克很相似,不是吗?去邮局四十号支局拿桑杰森小姐回信的达尔扎克,不就是拉桑乔装的吗?这个易容大师已经很成功地假扮达尔扎克了,他甚至厉害到使得玛蒂的未婚夫被控犯下他自己干的罪行!
没有错,没有错……但是,如果我能逼使我担忧的心平静下来,听从我的理智的话,我就会知道我的猜测毫无意义……毫无意义吗?为什么?看呀!拉桑鬼魂双脚的影子拉得长长的,走起来就和拉桑一样,是的,可是他却有达尔扎克的肩膀。
我说毫无意义,是因为如果他不是达尔扎克的话,他也只能在阴影下,在谜般情况下,伪装成达尔扎克。就像是在葛龙迪椰城堡的悲剧,可是现在我们可以触碰他!我们跟他住在一起!
我们跟他住在一起吗?不尽然……
首先,他很少出现,他几乎老是关在房间里,或是待在鲁莽查理塔画那张平面图。没错,我的天哪!这是个很好的借口。他画图时,我们看不到他的脸;我们问他问题时,他也不用转头……
可是,他并不总是在画图呀!是的,可是在外面时,除了晚上,他总是戴着他的墨镜,那个实验室意外真是再狡猾不过了。我始终认为,那盏爆炸的小灯可大大方便了拉桑取代达尔扎克,他可以编个借口,说这意外使他眼睛疲劳,不能见到大白天的日光,一定是这样的。胡尔达必及玛蒂一直尽量选择阴暗的地方,使达尔扎克的眼睛不会见到强烈的日光。还有,仔细一想,从我们到城堡后,他一直很注意阴影的问题,我们很少看到他,而且每次见到他的时候都是在阴影中,那间会议室再暗也不过了,母狼塔也很暗,他在方塔的两个房间中,选了那间长年阴暗的房间。
但是……不对!不对!不对!胡尔达必不会那么容易就被骗过的,即使才只三天!可是就像胡尔达必说的,拉桑比胡尔达必早出生,而且,他是胡尔达必的父亲……
啊!我想起达尔扎克来坎城找我们时的第一个动作——他走进我们的车厢,他拉上窗帘……阴影,总是阴影。现在,站在西边大道的鬼魂转向我这里了。我看得很清楚,他的正面没有墨镜。他不动,他停在那儿,好像要拍照片一样。不要动……那里,没错!啊!是达尔扎克!是荷勃·达尔扎克!
他又开始走动,我又迷惑了……达尔扎克走路的样子少了点东西,他又像是拉桑了。可是,少了什么东西呢?
若是胡尔达必,一定会发觉的。真的吗?胡尔达必的推理比观察多。再说,他有足够的时间来观察这个吗?
还有,别忘了达尔扎克在南部待了三个月!没有错!我们可以根据这一点推理。他去的时候是生病的,回来时已很健康。当一个人死气沉沉地出发,生气勃勃地回来时,我们很少会感到惊讶的。
然后他们马上举行了婚礼。在那之前,他极少出现在我们面前,还有之后也是……而婚礼至今也才不过一个礼拜,撑过六天对拉桑而言并非难事。
这男人(拉桑或是达尔扎克?)由西边大道的平台走下,向我直接走来。他看到我了吗?我更小心地藏在仙人掌后面。
三个月的缺席,他有足够的时间学习所有达尔扎克的习癖、举止,然后除掉达尔扎克,取代他的位置,占有他的太太,将她夺走,一切便告成功了!
至于声音呢?南部人的口音最好模仿不过了,多一点少一点都不要紧。我仿佛觉得他的口音比较重了……对,现在的达尔扎克口音较重,我觉得比婚礼前重得多……
他几乎等于在我上方,他经过我旁边,他没看到我……
他是拉桑!我跟你们说,他是拉桑!
他停下来一秒钟,像迷了路的人看着他周围沉睡的环境。他痛苦而孤独,像个可怜的老人般呻吟着……
他是达尔扎克!
然后他走了,我还待在那儿!躲在仙人掌后的我,因自己竟敢做出那样可耻的猜测而沮丧极了!
我趴在那里多久了?一小时?两小时?当我站起来时,腰部酸疼,头脑极端疲倦!我一直胡思乱想。甚至还自问道,那个像香肠一般被捆着装在马铃薯袋里的拉桑,会不会在达尔扎克驾着托比拉的拖车时,在前往卡斯第庸深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