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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是个神奇的地方,当你感到绝望,当你真正为自己犯下的错懊悔的时候,镜湖山的精灵会帮助你,让时间倒回到事情发生之前……”
他灰白干枯的嘴唇这样说着的时候,似笑非笑地抿起。我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他却也没有一点的不自在。
他说的话,我在山下就听过,那个是镜湖山风景区的广告词。
那个广告贴在不显眼的地方。匆匆经过的人们很少会留意到。
我看到了那个广告。但是我乘着傍晚起程的单程车跑到镜湖山来却并非是相信了广告里所说的那种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这里地处偏僻,虽说是风景区,却交通不便,如果不是因为这里还有住着一个离群索居的看山人的话,我想就算我会这样死在荒山野岭也不奇怪。
“你那是什么眼神啊?”他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这个时候,一只不可思议的大狗从外面跑进来,冲到他面前,开始摇着尾巴上窜下跳地叫。
“阿叶乖!”
他亲热地叫着似乎那条狗狗的名字,将狗项圈拉过来,在它的颈边不断搔着,然后竟然跟狗说起话来,“发现什么好东西了啊?”
那条大狗叫了仰着脖子朝他叫了几声,仿佛回答了他的话,然后在他身边坐了下来。他也在拉过了一张小毯子,在狗的旁边席地坐下,手仍然亲亲热热地搔着狗狗的痒痒。
“今年果然开得特别早呢!”
他说着莫名其妙的话。
我瞪直着那条狗看,有点走神。他抬头看到了,朝我笑起来,眼角有几条细细的鱼尾纹——事实上,他看起来并不是那种上了年纪的人。
如果镜湖山的精灵真的可以让时光倒转,他应该让自己变得年轻些才是,我嘲讽地想。
“这条狗还真的是很大个哦……”我僵硬地扯着嘴角。
“阿叶,长毛山地犬,今年7岁,是老伙伴,也是恋人。”
恋人?我陪着干笑,他那样子还真的不太像会说俏皮话的人。
“没错。阿叶,来跟客人打招呼。”
而狗狗却只是翻了翻眼皮,似乎对我这个突如其来的入侵者不太感兴趣。或许应该说怀着敌意。毕竟是我首先无缘无故闯进他们的两人世界——如果说眼前这一人一狗的确是恋人的话。
我真是有奇怪的幽默感啊!我继续陪着干笑。
但是即使不情愿,即使不热络,既然被要求了,阿叶还是象征性地扫了几下它那条超级扫帚样貌的尾巴。
我看着他脖子上的项圈,感到有些毛骨悚然。一人多高的长毛犬,看起来就像丛林野人一样。
“你刚刚说的开得特别早……是什么?”我小心地转开话题。
“是樱啊!镜湖那边长满了白色的樱,你如果在这里多住上几天的话,我带你去看。”
我看向窗外,密林掩映下,黄昏青青幽幽的林间小道,看起来有些阴森可怖。
我视力不错,“那个牌子上写的字是‘小心狼’吗?”
“恩。”他却只是轻描淡写地点了一下头,“再进去还有‘小心熊’,‘小心狐狸’之类的。”
“唉?”
“我的屋子外面也有‘小心林’的牌子。”
“什么?”
“我就是林。”他像那种搞笑艺人一样突然就爆笑出声。
“……好无聊!”黑线狂冒。
“不好意思,看山人的生活很单调。”他浅笑着抿起嘴。
我突然发觉他还不算一个很单调的人。
我就这样住了下来。虽然有一条怀着敌意(?)的山地犬,还有一个椐称生活单调所以古怪的看山人作陪。但是也许是山上的空气清静,第一个晚上,我得到了很久不曾有过的好眠。
醒来的时候,身上盖了一条腌腌臜臜的破毛毯。很温暖。以至我虽然有那么一瞬间被那些恐怖到不可思议的斑污吓倒,却仍是裹紧后再睡。
可是没有过多久毯子却被掀开,不管我怎么拉都拉不回来。对方似乎也没听进抗议。
我生气地睁开眼睛,看到的是那张巨大的狗脸。也难怪它听不懂我的抗议。
我傻在那里。被吓到了……
……be cool。
“我来这里可不是为了早起的!”
我嘟哝着,不情愿地起身。
太阳已经升到将近半树的地方了。我第一次这么近地看者这光芒,被林荫遮去的光线并不刺眼,反而相当柔和。我竟然有一种“原来太阳是长这样的啊”的奇怪感叹。
“不过早起也不错!空气真是清新!”我伸了个结实的懒腰。
“什么早起?太阳都晒到屁股了!”屋外传来一阵重物击地的钝响,随之而来的是林浑厚的嗓音,如果丛林野人会跟我妈妈一样地说话的话,八成就是这个声音。
“不过你倒是说得不错,比起浑浊的大城市,这里什么时候空气都要好上好几倍!”
“是是是!”我陪笑。
毕竟这里的生活这么枯燥,要长期住下去,林一定是培养出了对这座山的超级热情才对,“我也很想一辈子在这里住下去啊!”
“城里来的年轻人就是喜欢说大话。”没想到他却对我泼冷水,口气好象自己是个老头子一样。我之前的笑容僵在嘴边。
“哼!”他冷冷地看了我一眼,便又重新折出了外屋。
我楞楞地看着他的背影,脑子中那张熟悉的脸与眼前的这个人重叠。
只不过半个月前,我的个性与现在可以说有了南辕北辙的改变。那个时候,我在学校里等于是半个幽灵人口。我从不跟老师顶嘴,也很少跟同学争辩,我一个朋友也没有。和我说话的只有同一个寝室的晓。虽然我是很想把他当做朋友,可是在他的眼里,我只是一个不会对他反抗的沉默寡言的小子而已。这种关系终究还是让我无法忍受。
之后,我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我想忘记过去那个只会低着头任晓嘲笑的纹,所以,我想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开始我的新生。在镜湖山,我现在唯一面对的只有林。
“喂!林,跟我说说你自己吧!”
“有什么好说的?我这个人这么无聊!”
“就是无聊才想听你说话啊!”我大口地嚼着口中的干粮,“你几岁了?在这里呆了几年?”
“你干嘛?”虽然这么反问,林还是老实地回答了,“30,在这边已经十几年,以前我有个很尊敬的人他为这座山工作,所以我就跟着在这里了。”
“是你父亲吗?”
“不是,一个我不想当他是长者的长者而已。”他笑了笑。
不想当他是长者的长者?“他现在呢?”
“已经去世了。”他轻微地撇开了脸。
我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问了错误的问题,所以跟着他沉默了下来。
“对不起……”我真的觉得自己太过唐突而抱歉得不知道要说什么安慰的话。之前因为看到他的笑容便变的没有分寸的我实在是不够谨慎。
“不用说对不起,在镜湖山,不会有落下心结这种事的!”他又爽朗地笑了起来。
为什么他可以这么的悠然自得?悠然得让我搞不清这个古怪的看山人是不是一直在耍着我好玩。心结这种东西会在不经意的时候造成,然后在不经意的时候越滚越大终至不可收拾的地步。就像我跟晓之间。晓可以随时随地对我使用暴力,因为是我默许这种行为的。我害怕失去自己唯一的朋友,因此我的身上经常伤痕累累。晓曾经逼着我脱光衣服在镜子前面看着自己浮肿的身体,不许我移开眼睛。
他总是问我为什么不向他反抗,但是我总是一言不发。
我战战兢兢地面对着晓,因为自己严重的自卑感被虐兼自虐地生活着。我担心又期待着自己有一天会精神崩溃,长期失眠着,连在黑暗中也不敢闭眼。
也许林就是因为那样才看出了端倪。
“你进食有够慢的,太阳又要下山了。”
那又怎么样?反正看山人的生活这么清闲!我递了一个卫生眼给他,但他却一耸肩又拍回来,“你天天这样懒散,不会长命的!”
“谁想要长命啊?”努力地生活下去,对我来说是有够搞笑的一件事。
“这不是你上山来的理由吗?”
又被他知道了。
“你以为自己是谁?少林寺的长老吗?我又不是来这里当和尚的。”
“年轻人很活泼呢!”他又开始扮老,露出讨厌的笑。
我别扭地把头撇向了窗外。空气中是树木残余的清香。顿时怔忡了。
“要不要玩牌?”听见他打破沉默这么说的时候我还在发呆。阿叶冲了过来,撞得我倒地一时不起。然后对着我横陈的身体一阵狂踩。
“好痛!”我气愤地大叫,“林,叫你的恋人友善点!”
“真教人妒忌,那个正是阿叶对人友善的表现。”
可怕的友善!“我们来玩牌吧。”
压下火气,我答应了林的建议,看着我不满的脸,林却意味不明地在一边笑着。
“不可能——怎么可能一再地被你截走?”暴走ing。
基本上,我以为吊鱼这种扑克牌最无聊的玩法是不需要什么技术的。仅凭的是运气,就我个人而言,一直是这么深信的。可是我忘记了这种玩法同时也纵容卑鄙的手段。所以我被林这个老奸巨滑耍得团团转,一路上看这个和已经到了嘴边的鱼长翅膀飞走了。
“我不玩了!”我站起身,“不玩了!我要去外面散步。”
林看向窗外,我也一同回头。
天色已经不早。外面乌七抹黑的一片,偶尔还传来几声可疑的鸮叫声。
“……这里晚上有狼群出没,搞个不好会被撕成碎片,先跟你说一下,呆会儿出去记得小心点。”
林的声音在一边轻描淡写地响起。
“狼群!?”我狠狠地吞了一口口水,眼前的人真是我见过的最不负责任的男人。
“是啊!所以说,有时候太任性所以受到报应也只能怪自己,知道吗?哈哈哈哈!”对吓到我这件事情,林似乎变态地觉得很高兴。
我在镜湖山一直住了将近一个星期,昨天开始,林去巡山了,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会回来。我想到不管是学习还是工作,冬天已经过去了,每个人都开始忙碌。可是只有我,一个人跑到这种地方来,像时间停止了一样,不知道下一步路该怎么去走。——独自一个人。
沿着那条有很多写着“小心XX”牌子的小径往里走。那边,林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