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脚踏实地,我吐了口长气,心中对五哥佩服得五体投地,嘿,兄弟这几年,还没见过他施展这么一手绝技哪。
“十一啊,这一次该怎么谢谢五哥我啊?”他笑眯眯地揉揉我的头发。
哼,就知道,这个奸商是绝对不会做亏本生意的。
看在他救我出来的份上,他揉我头发这件最让我反感的事也不跟他计较了,笑道:“一千两!”
“黄金!”
“啊!奸商!”
笑骂声中,我们打打闹闹离开了谷底。
谷底早有小悠布置好的两具尸体,其一与我身材相仿、穿一样侍卫服,另一个则与刺客打扮相同,都已被撞得稀烂,面目不辩,万一皇上派人下来查看,也绝不会露出破绽。
天上地下,不到一盏茶的时间,我已逃出生天,重新活在我热爱的自由天地中了。
出了山,先到京城以西三十里的密山镇去,小悠在那里买了好大一片荒地,准备种了草,开马场。京城贵介公子们多好赛马,因此好马是很值钱的,嘿,我的好小悠,真是赚钱的一把好手,在天狼社中的名气已直追五哥了。
孤零零的一座大庄院,矗立在半山腰上,是社中建造的将来在京城附近的落脚点,才完工不久,还没有住几个人,整日里显得空荡荡的。
我在这空屋中闲住了几日,百无聊赖,还不如当日坐牢,那时还有不少狱卒陪我喝酒赌钱,说说笑笑,热热闹闹,这里却只有几个社中手下,被小悠所布置的任务支使得整日团团转,都没空陪我胡闹。
唉,不做无聊之事,何以遣有生之涯?
我半躺在院中井台上喝酒,难得今日阳光灿烂,北风暂停,院中一片暖洋洋的。
脚步声响,有人来了。
我懒懒地转头看去,却吓了一跳,身子一晃,险些掉进井里去,忙站起身来。
来者何人?
父亲、母亲、小悠。
只见父亲一见我,猛地立住脚步,瞪着大大的眼睛,好象见了鬼一般——按理说我现在确实应该是鬼才对。
爹真是个胆小鬼!我心中有点不屑。
娘却比爹强得多了,面色不变,脚下不停,直直地走到我的跟前,一把将我牢牢抱在手里。
巾帼英雄!
我心中赞叹,暗暗害怕,等着她开始对我又哭又骂,狠狠地刺痛我那可怜的一点儿良心……
安静。
还是安静。
我已经长得比娘高,她抱住我,紧紧地贴在我的胸前,半天毫无动静,我小心地把她扶开一点,低头一看,咦,娘她这是——早已晕过去了!
赶紧把娘抱进房里,放在床上,喷了一口水,她才缓缓地醒了过来。
一声抽泣之后,我期待已久的哭声、骂声、温柔的巴掌,才终于雨点一般落在我的身上,不痛,却……好幸福啊。
父母对我好一通数落,又好一阵怜爱,我心中痛骂小悠,怎么带二老来之前不先把我未死的消息告诉他们,只说想让二老暂离伤心之地,来山中散散心,害得我现在要大费口舌解说明白。
使出浑身解数,我一时装傻充愣,一时撒娇使痴,终于哄得他们停了泪,接受了我设计逃出皇宫的事实。
娘倒也没什么,只要我好好地活着,就是杀人放火她也照样爱我,爹就古板多了,责怪我不体恤父母一片苦心,辜负了皇上一片栽培的美意,我一听这话,气往上撞,也不再管什么面子不面子,把当日在宫中所经的一切事情原原本本讲给他们听。
倒要让大家评评这个理,究竟是我不对还是皇上不对!
果然真相惊得父母相顾无言,面色惨淡,半晌,娘又一把搂住我,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我可怜的孩子,这可是受了什么样的罪呀……”
父亲也黑着脸,半晌无语,长叹一声才道:“唉,原来如此……事情到了这个份上,我对朝庭尽忠之心,也是淡了。不如告老还乡,带了同儿离开京城,全家图个团圆吧。”
娘抹了抹泪,横他一眼道:“瞧你说的什么话,咱们一家世居京城,告老还乡到哪里去啊?”
爹笑了笑道:“我虽然是在京里长大,你的娘家却在江南,自你嫁给了我,几十年来从未回过南去,想你心中也是极舍不得的,不过是为了我和孩子们,才一直留在北方。咱们夫妻一体,你的家乡就是我的家乡,反正事已至此,咱们年纪也不小了,干脆辞官司归隐,到江南美景之中,安享晚年吧。”
娘没有想到爹会这么说,一时怔住,我却欢呼一声,全力赞成,娘想了想,终于也笑了,三人搂做一团,开心不已。
待到尘埃落定,小悠才施施然地进来了,笑着向爹娘请罪,请他们原谅事先没有相告之罪,娘自然不怪他,爹也说,这样才好,虽然伤心了几天,却也瞒过了皇上和朝中诸人,绝了后患,以后也不必怕齐尚书家找麻烦了。
双亲一致夸奖小悠办事仔细,布局巧妙,只有我心中恨恨,这死小孩,把麻烦事都交给我做,他倒来捡个现成便宜,我得了不少喝斥和巴掌,他却得了一堆赞扬和欣赏。
什么嘛!
虽然如此,小悠还是我的好兄弟,这件事他功不可没,我再狼心狗肺,这时也不敢在爹娘面前说他的坏话,再说,即便是我想抵毁他,只怕也没人肯听。在我父母的眼中,他是模范好小孩,我却是个惹事生非的逆子,简直已成定局,今生也不可能改的了。
爹娘商议起辞官的具体事宜,借口倒是现成的,就说因幼子横死,白发人送黑发人,两老伤心过度,一病不起,无法再为国效力,请求归隐江南,延几年之残喘。谅来皇上心中有愧,我又是堂堂正正护驾有功,为国捐躯的,一定可以允准。
倒是大哥正值青年,在朝中为官颇有建树,声誉甚好,一时拿不定主意是不是让他也辞官同去江南,小悠却建议父亲托朝中同好向皇上请求,准许大哥外放到江南任职,理由就是身为长子,需要随时侍候年迈的双亲。此举大家一致赞同,爹娘又再次褒奖了他一番,小悠倒淡淡的毫不居功。
反正当初父母离家时就说是难耐丧子之痛,要出来散心,所以这就在山庄中住了下来,难得我肯乖乖地呆在家中,娘几乎一刻也不许我离开,生怕一转眼我就又出个三长两短,慈母之言,絮絮繁繁,着实让我头痛不已。
过了几天,七哥忽然跑来看我,一见面,我气不打一处来,痛骂他一顿,说他不顾兄弟义气。七哥却笑道:“小悠和五哥早都商议妥了,要我打什么岔。只不过那天正好我路过,想起这件事,就去看看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
“哼,哪里是想帮我,还不是想自己捞一把!”我愤愤地道。
“呵呵,贼不空回嘛,既然这样的肥羊送到手上,随便放了过去可是有违天理的。”七哥振振有词地道,手中拿出那块玉佩,欣赏不已。
少倾见了我的父母,他就拿那块玉佩当作见面礼,只是嘱咐他们不可外传。
双亲同声谢他,婉言留他住几日,七哥豪爽地一挥手,说还有事待办,忙忙地去了。
双亲转回房去,欣赏玉佩,又再赞这孩子知礼而豪爽,我心里想,嘿,等你们知道他这是慷他人之慨,抢了你们尊敬的圣上的东西来送礼,只怕就不会这么说了吧?
心下嘀咕,要不要将真相告诉二老,再一想反正不久就要一家人远去江南,今生只怕都不会再回京城了,还怕什么,也就没再多事。反正天下豪门富户不计其数,美玉良器浩如烟海,一块破玉,值得什么重视!至多将来寻个机会,悄悄将它砸碎了事。
2006…6…28 2:34:00 雨打荷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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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天又下起雪来,我呆在房里陪了爹娘一会儿,心中烦闷,走出门来。纷纷扬扬的雪花漫天飞舞,仰头看去,大雪迎面落下,仿佛无边的天空向人扑压了下来,却反而使人有一种向上飞翔的感觉,甚是奇特。
雪中漫步,不知不觉来到后山,这里小悠请人移了几棵梅树过来,疏疏落落,自成一景,并没有开花,枝干被雪濡湿了,变成黑色,在白雪的映照下,对比分明。
我静静地站在梅树下,心中似乎波涛起伏,又似乎一片空白。
一入宫门深似海,这宫庭,绝对比江湖还要险恶,不是我这种头脑简单的家伙可以随便闯的,这次能留有小命儿出来,实在是万幸了。都说人在江湖,身不由已,我看人在宫庭,才更是身不由已哩。
明明受了欺侮,却又不能申冤,当真好生令人气闷。
爹常说:官大一级压死人,皇上这个官,比我可大了不知多少级了,只有他压我,我却不能伤他,这叫什么道理!
哼,爹这个老顽固,到了被迫辞官的地步,居然还念叨什么:“君臣之礼不可废”。否则依我的性子,反正我最忌惮的太平也不在了,一定会想法潜进宫去搅他个天翻地覆,弄得鬼哭狼嚎,吓也要吓皇上个半死,出出胸中这口恶气!
嗯,再顺便救了莫离出来。
进宫这一趟,见着了不少的人,皇上……太平……梅妃……莫离……
莫离哭泣的脸清晰地浮现在我面前,好象又听到了那半句撕心裂肺般的哭喊:“我没有办法,我也是为了……”
为了什么?
不管是为了什么,他只是一个可怜无助的孩子,一个人被拘在深宫之中。
这世间本没有什么道理好讲,当善良遇到了邪恶,无助遇到了强权,小羊儿遇到了饿狼,他能怎么办呢?
那明月一般皎洁的人啊……
如果半年前没有再遇到他,如果他不是那么活泼可爱,如果他不是那么温柔善良,也许我早就忘掉他了吧?若干年前那个温柔亲切的声音,就像飘渺的云烟一样,终究会随着时间渐渐消逝,不复记忆……如果那样,也不会有这许多的难过了。
真忘掉他会不会好一些?能不能回复到从前剽悍任性、快乐无忧的我?
只是,那种情,已渐渐地深入心中,再也化解不开,折分不出,难道把整颗心也扔掉?
怎么能够?
怎么舍得……
抬头看看枯黑的树干,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