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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带笑道:“包朗,我觉得你仿佛怀着满肚皮的心事,没处发泄。是不是?”
我点头道:“对啊。你应得说我怀着满肚皮的疑团要向你质问。
“那也好。不过我怕此刻还不能满足你的欲望。
“你既说你的目标已集中在那白衣怪的身上,这人是谁?你究竟有了把握没有?”
我实在还没有确知。不过我可以说定,那个作弄的怪物,就是裘家屋子里的五个人中的一人。
“五个人?莫非那玲凤依旧在内?”
“不,玲凤已可以除外。但除了玲凤以外,不是还有三个主人和两个仆人吗?”
“三个主人?”
“是啊,那吴老太,那吴紫珊,还有那裘海峰——”
“什么?裘海峰也在其内?”
“自然,当案发时他不是也住在屋子里的吗?”
“虽然,但我须问你一句,那裘日升在卧房中所瞧见的白衣的怪物,和昨夜梁寿康在楼梯头上瞧见的怪物,你想是一人还是二人?”
“我想是一人。”
“那么,这里面有冲突点了。袭海峰昨天才到。裘日升却在三十日晚上曾瞧见那个怪物。这一点你怎不想至IJ?”
“自然想到的。我不曾告诉你,我已打过电报到北平去吗?我们假使不能确切证明他离开北平的日期,又怎能保得他不早几天回来,在暗中作祟呢?”
我又辩道:“那末,在今年清明节以后,裘家里也同样有过一次怪事,你难道想也会是裘海峰吗?”
霍桑道:“如果是他,也同样有可能性的。他尽可以悄悄地告了假回南来啊。
我却总觉得有些牵强,你想他如果蓄意要谋害他的叔父,在三十日夜里,既已进了裘日升的卧室,怎么不就乘机下手,却又无影无踪地退了出来?即使说他那时围着什么阻碍,来不及动手,不得已而退出,但他又怎样进出的呢?还有一点,他的计划既还没有成就,怎么不索性在暗中进行,却反在公然露面以后再进行他的阴谋?从这种种上谁想,你想可说得通吗?”
霍桑用力吸了一口烟,眉毛间顿时紧促起来。他顿了一顿,方才答话;“我也觉得这里面的确有几点解释不通,我现在也不能解释。不过在事实的证明以前,我还不能让他从嫌疑人中排除出去。
我同意这;“好,那么除了海峰以外,你觉得其余四个人中,哪一个嫌疑较重?”
霍桑寻思道,“这四个人中,那死者的岳母吴老太和女仆赵妈三个人,关系似乎轻些,因为我此刻还找不到相当的动机。至于那吴紫珊——唉,包朗,你对这个人不是已有什么意见吗?……好,我先听你说说。
十六、我的见解
在这个时候我的面容上不无有些表示,霍桑既已瞧破,我就也不再推辞地先行发表。
我道:“是的,我觉得这个人最可疑。从事实上推想,前后三次,他都有假装那怪物的可能。因为他的房间和死者的卧室只隔一间中间,楼上也只有他们两个人。据寿康说,昨天夜里他瞧见的怪物,又是从他卧室中的小门里出来的,更是显而易见——-”
霍桑忽接口道:“且慢,你的假定果然可能,不过还有一个先决问题。你总知道他是患风病的,从去年患病以后,已在床上躺了七八个月了。”
我忙应道:“不错。其实这也许就是他的狡猾之处——我敢说他现在一定能够行走的。”
“当真?你这句话有什么凭据?
“你不记得今天早晨我们向他问完了话退出来的时候,他有过要坐起来送客的举动吗——我曾见他把两手在橡上一撑,上身便坐了起来。这不是他的不经意的动作吗?我当时就怀疑,这样的动作,哪里像患什么瘫病?况且他的面色和肌肉,也都不像患什么重病。难道你反而不觉得这一点吗?
霍桑的眼光瞧着纸烟端上的缕缕青烟。他沉吟了一下,方才答话;“我当然也感到的,而且我对于你的假定也很同意。不过你也须注意到一点,他究竟在床上躺了八个月的工夫,你若说他出于假装,那却不是容易办到的。
我答道:“不错,像你这样好动不耐静的主观看来,这种长时间的忍耐功夫,固然觉得难能办到,但世界上尽多有耐性的阴谋人物。我记得读过一篇笔记,可以做这件事的印证。
“北平有一个富翁,雇得了一个贴足仆人,经过了一年半的时期,已很得主人的宠信。有一夭,他忽而健步如常,足病竟完全痊愈。他的主人见了自然要惊异。那仆人便告诉他,有一个茅山道上给他画了一道符,烧了一位存,他的右脚顿时立在,他只化了四角香金。那主人因着眼见这仆人健步如常的铁证,不由得不相信。于是他吩咐把那道上找来,倾谈之下,那道士自言还能化银成金。那主人一时动了贪心,受了这道上的诱惑,立刻提出了好几千现银,请那道士点化成金,结果,金子没有化成,银子却被那道士和仆人悄悄地满载而去。原来这完全是一种骗局。你想,那人为了数千元的目的,竟扮了一年半的破干、在你看来,当然也要说办不到了啊。
霍桑带着微笑答道:“世界上意想不到的奇事,原是说不尽的。那末,你想吴紫珊的风瘫,也是一种翻戏勾当吗?
我摇头道:“这也许未必如此。他起初的患病,或许是真的,但后来他的风病逐渐好了,手足已能活动,他忽而发生了阴谋,便想利用着他的病态,掩饰人家的耳目。所以人家虽没有见过他立起来行走,但据我料想,他眼前一全是能够起床行动的。
我立起来走到衣架面前,从我卸下的那件白纱布外褂袋中,摸出两支先前藏在袋中的火柴。
我问霍桑道:“你不是很注意这件案子中的两根火柴吗?
霍桑似不明白我说话的含意,他向我呆瞧着不答。
我又道:“你自己说,因着两根火柴,才假定那前后两次的怪物是出于一个人的乔装。是不是?
霍桑点头道:“正是,我已仔细瞧过,这两枚火柴确是同一牌子。你手中执着的火柴哪里来的?莫非是同一牌子?
我道:“不是,这火柴是我在吴紫珊房中私下取出来的,那火柴匣子却是飞轮牌。但我们知道他家里吸烟的人,只有吴紫珊和他的母亲二人。我既然觉得他说话时的可疑状态,又瞧见了桌子上的火柴,自然不能不起疑。现在我姑且试一试再说。
我走到那只排成折角形的书桌面前,取了那火柴匣子,把我手中的一支火柴轻轻擦着。那火柴烧着以后,着火很迟,柴梗烧到一半,火柴头便跌落在地,不一会,木梗也化成白灰。我连续又烧了一根,结果和第一根相同。
霍桑说道:“这火柴明明是另一个牌子,并不与裘日升带来的一支,和我在尸体边旁拾起来一支相同。
我重又回到安乐椅上,答道:“这固然不是一个牌子,但他在实施阴谋的当儿,尽可另用一种火柴,事后却藏过了。除此以外,我还觉得他说话时吞吞吐吐;那种恐怖状态,也似未免过甚,很像是出于做作。
霍桑忽皱眉道:“这倒难说,他说到怪物的时候,那种恐怖状态,却不像是装得出来的。
我道:“那也许是他想到了他行凶时所感受的景状,因此便引起恐怖。还有一点,他是极力主张有鬼怪的。裘日升两次去请海玄法师,都是出于他的提议。这又可以证明他明知裘日升的精神不健全,便想利用着他的迷信心理,来掩饰他的阴谋。
霍桑深思了半晌,又从藤椅上坐起身来,把烟霞丢入灰盆。他道:“那末,你想他有什么动机?”
“这个更明显了。当你从他的房间里辞出的当儿,不是还问过他床上为什么再放着《证券一览》一类的书吗?从这点上,我们可以知道裘日升的投资,他是参与机密的,或是有什么款子进出,只有他一个人知道。所以只要把裘日升谋死,他便可从中吞没。这不是很坚强的动机吗?”
霍桑微微点一点头,取了地板上的一把蒲扇,立起来走到窗口。他一只手把蒲扇摇着,一只手撑在窗框上面,眼睛却瞧着窗外,似在那里欣赏那落日的晚霞。我知道我所说的理解,已得到他充分的承认,我心中自禁不住暗暗欢喜。不多一会,霍桑果真旋转身来,发表他的意见。
他道:“你的推理确有值得证明的价值。你如果有兴,今夜里不妨就试一下子。”
我很起劲地答道:“我自然高兴的。但你想怎样着手?”
霍桑道:“这个很容易。这里面的关键,就在吴紫珊的能否起立行走。若使他果然能够行走,我fIJ就有进一步注意他的必要。否则,他的嫌疑也就可以免除。我早已想到了一个简易的测验方法,如果别方面没有着落,原也打算要试一试的。现在你不妨就提前实施这简易的方法,就是——”
我禁不住插口道:“不是用假火烧的老把戏吗?”
霍桑微笑道:“对啊,你也想到了吗?我觉得那个陪伴紫珊的木匠阿毛,很可以利用。你不妨设法和他说通,叫他下来,你却悄悄地到紫珊房里去伏着。约定一个时间,叫他在楼下大声喊火,引起屋中人的惊呼。那时候紫珊如果真能起床,他要逃命,他的真相一定再瞒不过你了。”
我突的站了起来,木觉鼓掌笑道:“这计划洽和我的意思相合。你想今夜可以动手吗?”
霍桑又沉思了一下,答道:“最好今夜就去。不过我们先须探听一下,如果裘日升的棺材还没有出门,屋中人多声杂,这计划还不便实施。”他瞧一瞧表,又道:“现在我们暂且搁一下,我打算先吃些东西,再到中华电影院去瞧瞧那本《舞女血》,使我们的脑子疏散一会。等电影完了,我们打一个电话到裘家去问问,再走进止不迟。”
那《舞女血》的剧情,虽很紧凑,演员的表情也恰到好处,但我因着那案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