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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我改变了看法。”
“是什么使你改变了看法的呢?”
“她看到她丈夫尸体时的那种自然而真切的悲哀。我可
以发誓,她的呼声中流露的痛苦是出自内心的。”
“对,”我沉思着说,“有些东西错不了。”
“我请求你的原谅,我的朋友——人总会犯错误的。就
拿一个出色的演员来说吧,她演悲哀时的演技不是把你吸
引住了吗?她的演技的真实性不是给了你深刻的印象吗?
不,不论我自己所得到的印象和信念怎样强烈,我需要其它
的证据才能使自己感到满意。一个大罪犯可能是个出色的
演员。我对这一案件形成的一些肯定的看法不是根据我自
己的印象,而是基于雷诺夫人的的确确是昏死过去这一无
可置疑的事实。我翻起她的眼皮,号她的脉搏。没有虚假
——是真的昏过去了。因此,我放心了,她的痛苦是真的,不
是假装的。再补充无关大局的一小点:雷诺夫人无需表示不
可遏制的悲哀。她在听到丈夫死亡时已发作过一次,在看到
他的尸体时也就不必再假装一次如此厉害的发作。不,雷诺
夫人不是谋害她丈夫的凶手。可是她为什么要撒谎呢?关
于手表,她撤了谎;关于戴面具的家伙,她撤了谎;对第三件
事,她又撒了谎。你说,黑斯廷斯,你对那打开着的门有什么
说法?”
“嗯,”我颇感困窘,“我认为这是个疏忽。他们忘了关
门。”
波洛摇摇头,叹息道:
“那是吉罗的说法,我可不满意。那开着的门的背后有
问题,可我暂时还摸不透。有一件事我相当肯定——他们没
有从前门离去。他们是从窗户出去的。”
“什么?”
“正是这样。”
“可是下面花坛里没有脚印啊。”
“没有,可是本来应该有的,听着,黑斯廷斯。那花匠奥
古斯特在头一天的下午在两个花坛里都栽上了花,你已听
他说了的。在一个花坛里他的大钉靴留下了许多脚印;在另
一个花坛里,却一个脚印也没有。有人走过那儿,为了要把
脚印抹掉,用耙把花坛的土弄平了。”
“他们从哪儿弄来的耙?”
“从他们弄到铁铲和种花用的手套的地方。”波洛不耐
烦地说,“这很容易做到。”
“虽说这样,你怎么会想到他们从窗户离开的?他们从
窗户进来,从前门出去,这肯定有更大的可能性。”
“当然,那是可能的。可是我有个强烈的想法,他们是打
窗户出去的。”
“我想你错啦。”
“也许,monami①”
我沉思着,考虑着波洛的归纳给我指出的新的猜测的
领域。我回想起,当他神秘地提到花坛和手表时我感到奇
怪。当时他的话似乎毫无意义,而现在我第一次意识到,他
从几件小事情中解开了围绕着这一案件的许多谜。多了不
起呀:我对我的朋友不由得肃然起敬。
“现在,”我思索着说,“虽说我们知道得比以前多得多,
可是究竟是谁杀害雷诺的这个谜,我们的进展还不大呀。”
“是不大,”波洛愉快地说,“说实话,还远着哪。”
这一点似乎使他感到一种异样的满意,我不由得迷惑
不解地望着他。他遇到了我的目光莞尔而笑。
突然我脑中豁然一亮。
“波洛!雷诺夫人!现在我懂啦。她一定在庇护着什么
人。”
从波洛接受我这句话的安详态度来看,我看出这一点
他是早就想到了的。
“对,”他沉思着说,“庇护着什么人,或是说掩护着什么
人。两者必居其一。”
当我们走进旅馆时,他作了个手势,示意我不要作声。
①法语:我的朋友。——译注。
出品:阿加莎。(christie。soim)
我们痛痛快快地吃了一餐午饭。有一会儿,我们默默地
吃着。接着波洛来意不善地说道:
“Ehbien①!你的不检点!你不准备讲讲吗?”
我感到自己的脸红了。
“唔,你指今天早晨?”我竭力装作完全若无其事的样
子。
但我不是波洛的对手。不消几分钟,他已经把整个经过
情况从我嘴里套了去。他一面套着我的话,一面如往常一样
眨着眼睛,
“Tiens②,一个出色的浪漫故事。那个迷人的年轻小姐
①法语:好呀。—一译注,
②法语:啊。—译注。
叫什么名字?”
我不得不承认我不知道。
“这就更富有浪漫气息啦:第一次,在从巴黎开出的火
车上rencontre①;第二次,就在这儿。‘旅途结束,有情人相
会。’不是有这么一句俗语吗?”
“别装疯卖傻了,波洛。”
“昨天是多布勒尔小姐,今天是灰姑娘——小姐!显然
你同土耳其人一样爱好女色,黑斯廷斯!你该设立一个后宫
哩!”
“笑话我可不打紧。多布勒尔小姐是个非常美丽的女
郎,我承认我的确十分倾慕她;那另一个根本没有什么。我
想我以后也不会再看见她。”
“你不打算再去看她啦?”
他最后的几个词几乎是个问句,我警觉到他向我投射
的锐利目光。在我眼前,我仿佛看到了几个大大的字样,明
晃晃的:灯塔旅馆。我又听到她的声音说着:“来看我吧。”也
听到自己殷勤地回答着:“我会来的。”
我挺轻松地回答波洛:
“她邀我去看她,不过当然我不会去。”
“干吗‘当然’?”
“呃,我不想去。”
“灰姑娘现在住在英国旅馆,你对我说过,对吗?”
“不是。在灯塔旅馆。”
①法语:邂逅。——译注,
“对,我忘啦。”
我的脑海中掠过片刻的疑惑。我肯定从没有向波洛提
到过旅馆的名字。我隔着桌子望着他,又放下心来。他正全
神贯注地把面包切成整整齐齐的小方块。一定是他以为我
曾对他说过那姑娘呆的地方。
我们在外边,面对着海喝咖啡。波洛抽着他的一支小小
的雪茄烟,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了怀表。
“到巴黎去的火车二点二十五分开,”他说,“我该出发
啦。”
“巴黎?”我叫道。
“我是这么说的,monamiL①。”
“你打算去巴黎?为了什么?”
他非常严肃地回答道:
“去寻找谋杀雷诺先生的凶手。”
“你认为他在巴黎?”
“我肯定他不在巴黎。虽说如此,我还得在那儿找他。你
不理解,不过我在适当的时候会给你说明的。相信我,这次
巴黎之行是少不了的。我不久就回来,很可能明天就回来。
我不打算邀你跟我同行。待在这儿,盯住吉罗,还要同小雷
诺交往。”
“这倒提醒了我,”我说,“我本来要问你,你怎么知道这
两人的事的?”
“Mon ami②,我了解人性。把一个像雷诺那样的小伙
①②法语:我的朋友。——译注。
于和像玛塔小姐那样美貌的女郎放在一起,结果几乎是可
想而知的。随着,就是争吵。问题在于是为了金钱,还是为
了女人。我判断是后者,因为我记起了莱奥尼对那孩子发火
时的描绘。就这样我作了猜测——而且猜对了。”
“你已经猜到她爱小雷诺?”
波洛微微一笑。
“不管怎样,我看到她带着焦急的眼光。我对多布勒尔
小姐免不了这个想法——带着焦急眼光的女郎。”
他的声音如此郑重,使我深感不安。
“你这是什么意思,波洛?”
“我想,我的朋友,不久我们就能水落石出。可是我得动
身了。”
“我送送你。”我说着站起身来。
“你决不可这样做。我不允许。”
他命令式的口气使我不由得吃惊地对他直瞪眼。他郑
重其事地点着头:
“我说话是算数的,monami 1。再见吧。”
波洛走后,我感到不知所措。我漫步走向海滨,看着洗
海水浴的人们,却鼓不起兴趣也去游泳。我有些想入非非,
灰姑娘可能会穿着漂亮的装束跟这些人在一起作乐,但是
我没有发现她的踪迹。我漫无目标地沿着沙滩信步走向梅
兰维的另一头。我忽然想起,去问候这姑娘在我这方面毕竟
是表示好意,以后免得麻烦;事情也就这样了结,以后我也
①法语:我的朋友。——译注。
不必再为她操心。但是如果我不去的话,她很可能会到别墅
找上门来,
因此,我离开海滨,往镇上走去。我很快就找到了灯塔
旅馆,那是一座不铺张招摇的房子。最气恼的是我不知道姑
娘的名字。为了维护我的尊严,我决定在旅馆里面走走,四
处张望,也许会在休息室找到她。我走了进去,但没看到她
的踪迹。我等了一些时候,直到等得不耐烦了,把看门人拉
到一边,偷偷地在他手中塞了五个法郎。
“我要看一位住在这儿的小姐。一位年轻的英国小姐,
小个子、黑黑的,我说不上她的名字。”
那人摇摇头,似乎在强制着使自己不露出笑容。
“这儿没有像你描绘的小姐。”
“可是这位小姐告诉我,她住在这儿。”
“先生一定弄错了,也许很可能那位小姐弄错了,因为
另外有位先生也来这里问起过她。”
“你说什么?”我惊奇地喊着。
“是呀,先生。那位先生对这位小姐的描绘跟你一样。”
“他怎么个模样?”
“这位先生是小个子,穿着讲究、整齐,简直一尘不染,
胡子直挺挺的,他的头形有些奇怪,眼睛绿焰焰的。”
波洛!原来他不让我陪他同去车站就是这个道理。真
是岂有此理!他要不干涉我的事我可要着实感谢他哩。难
道他真的以为我需要有一个保姆来照顾我不成?
我向那人道谢后就走了,不免有些帐然若失,但我对那
爱管闲事的朋友仍然非常恼火。
那姑娘哪儿去了呢?我把气恼搁在一边,试着理出个头
绪来。显然,由于一时疏忽大意,她把旅馆的名字说错了。后
来我又想到:究竟是粗心大意,还是她故意不把姓名告诉我
而胡扯了一个地址呢?
我越想越感到后一个猜测是正确的。为了某种原因,她
不希望我俩由相识发展成为朋友,尽管在半小时以前这恰
恰正是我自己的想法,可是现在倒过来,这滋味可不好受。
这整个事件实在令人气恼,因此我走到热内维芙别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