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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与神情冷漠,并不作答,只是站于梳妆台前,静等她走过来。
“你有什么资格?!”她被容与的漠然激怒,再无法维持之前的冷静。
“我是你爹,我有这个资格。”容与的声音很冷,冷得她心都在发颤。
惜命突然笑了,褪去之前的肃然决绝,换上玩世不恭之态,她眼中戏谑的笑意越来越浓厚,状似漫不经心地行来,状似漫不经心地搭上他的肩膀,状似漫不经心地轻抬起他的下巴,轻佻道:“这样的好日子,上神大人如此严肃会很煞风景的。”
容与周身冷气回旋,眼眸中情绪涌动,翻滚如怒涛,良久,风息浪止,了无痕迹。容与还是那个淡然自若的容与。他睨了她一眼,淡淡道:“惜儿,这所有都是我教会你的,不要在我面前耍小手段,这次你愿或不愿都得嫁。”
惜命又笑了,乐不可支的模样,她说,“哦?请问上神大人,我是要嫁给谁呢?嫁给你吗?”
容与目光沉若深水,幽邃而冷凝。
惜命轻轻摩挲过他的侧脸,敛衣在梳妆台前坐定,扬起尖尖的脸蛋,自下向上打量他,尔后眼角余光瞥向壁上挂着的那副女子肖像图,曾被损毁的部分已修复完整,画上笔墨痕迹未干。她眨着水灵灵的大眼睛望他,目光纯净无邪,双手握起,眼中满是小星星,“容与,那画上的女子是我吗?画得真好。”
暗流汹涌,水面仍是未有一丝波澜。
容与爱怜地揉了揉她的脑袋,轻叹道:“惜儿看仔细了,那不是你。画上的女子是爹爹此生最爱的女人,她叫碧落,是你的娘亲。”
她格格笑出声,眼睛弯弯似月牙,撒娇道:“容与你又骗我,明明就是我嘛,你看那眼睛那鼻子还有神情都是我哎。”她偏头在他手臂处蹭了蹭,像懒洋洋的猫咪,嗓音中也染了慵懒之意,“容与,原来惜儿在你心目中这么重要。你放心啦,我以后都会陪着你,我这个大活人可比画像生动得多,不过那画像当作装饰挂着貌似也不错,暂时不用取下。”
翻滚的波浪被紧紧压在水底,放眼望去碧波万顷,风平浪静。
容与将红艳的吉服铺展开,神情温柔而宠溺:“惜儿,天就要亮了,快着嫁衣吧。不然爹爹笨手笨脚,万一误了吉时,玄黄一定又要整天板这脸,在我眼前晃来晃去。”
她抿了抿唇,微垂臻首,脸颊飞上红晕,羞涩道:“容与,我们都是孓然一身,没有父母可拜,我看繁琐的礼仪就省了吧。据说凡间有种习俗,没有长辈梳妆时,两人互相挽发即可。”
为她着上嫁衣的动作有一瞬地僵硬,随即恢复自然,容与屈指敲上她的脑门,似喜似叹道:“胡说什么,爹爹会帮你梳妆,虽然手艺可能差些。到了婆家脾气要收敛,虽说你和承宇自小一起长大,他凡事都会让着你宠着你,但你做了他的妻,就要有点妻的样子,不可再任性。记得了吗?”
“容与,我漂亮吗,你的新娘漂亮吗?你喜欢什么样的发式,待会我给你梳,我挽发的手艺可比你好得多。容与,你会一生一世对我好,一生一世宠着我的对不对?容与,要嫁给你了,我好开心。”
……
各自演绎着所期望的角色,谁也不肯让步,谁也不肯服输,谁也不肯正视这交错的命运。自说自话,欺骗着别人也欺骗着自己,于暗淡的现实中织出美好的梦境,自愿沉溺永不复醒。
她说,容与,我漂亮吗,你的新娘漂亮吗?
他说,惜儿,以后要和承宇好好过日子,夫妻相敬相爱。
他们都在笑,一个笑得娇羞,为即将嫁给心上人娇羞,一个笑得欣慰,为女儿将有好的归宿欣慰。
今晚的夜特别黑,无星无月,光芒尽被遮掩。今晚的人,特别美,云髻峨峨,目光如水含情脉脉。今晚的心特别疼,仿佛有无形的手握住,尔后一点点收紧。
心疼蔓延至全身,无可抑制,无法忍受。他虽然名为无心,却终究是个有心的人。既然无法忍受,便不再忍下去,所以他身形轻移,毅然挡在那人前面,法诀捏起,雪花肆意飞扬。
冷的眉,清的眼,微抿的薄唇,乌发如墨玉衬得他如雪如莲,美得冰冷而神秘。
一对温润若春水的眼眸,一张俊美若冠玉的面容,一位玉树临风的男子,他的美温和内敛,却让人无法忽视。
此刻,冷清的眉眼含上怒气,而那对温润眼眸却染了冷意。
梦境虽美好,却终究有不得不醒的那天。
所以容与醒了,惜命也醒了。她再不肯配合,甚至不惜催动法力与他对抗。
鸿蒙说,容与表面看起来是温文尔雅的谦谦君子,性子内里却是刚硬专断,他是司战上神,柔弱的文人脾性治不了兵。
容与真的生了气,气得几乎失去理智,一掌击去。虽说上次六界之战,他身负重伤,法力被击散大半,但六界最强者并不是徒有虚名。所以这一掌就把她击飞,跌落于院中。
她俯身吐出口鲜血,身上嫁衣似火般热烈,面上笑容凌厉而凄绝。
隐无心挡在她面前,和容与冷冷对视,他启唇,略略喑哑的声调:“爱一个人是没有错的。”
黑夜将尽,天际露出鱼肚白,光亮正在逐渐侵袭,白昼的喧嚣也终将击破最后一道防线,渗入这处院落。
不知何时,容与站立的地方已空荡荡。
隐无心的心此刻也是空荡荡,空荡荡地泛着疼。
他缓步而来,停于她面前,一如往昔,一如幻境那幕,他启唇轻语:“惜命,我来带你回去。”
只是她却没有像幻境中那幕一样扑上前去,她摇摇头,神情疲惫目光空洞:“不,我不走。”
落了满地的雪花有片刻的异动,隐无心声调微微上扬:“那你要等着嫁给云承宇吗?”
她咧嘴笑了笑,笑容却是比哭得还难看,“隐无心,你不懂。我从小到大从未违拗过容与的意思,他要我怎样我就怎样。这次依然如此。他想我嫁给承宇,我就嫁给承宇。”
隐无心静静地看着她,目光中有复杂的情绪翻滚,好半晌终于说出那句话,他说,“那我呢?”
她的目光依旧空洞,似乎什么都没看在眼里,什么都没听到。
隐无心不禁薄怒,他在她心中难道连丁点位置都没有吗?向前一步逼近她,质问道:“那我呢?”
瞳孔内渐渐恢复神采,目光在那张冰雪面容上聚焦,她偏头望着隐无心,蓦地嗤笑出声,唇角微勾,嘲讽道:“你怎样和我有什么关系?”
清眸中风雪弥漫,隐无心掩在袖中的手握起,不自主地轻颤,心痛得几乎麻木。他也笑了,笑得凄怆,“对啊,我怎样与你没有任何关系。”惜命已不在,那个会扯着他袖子撒娇的惜命在玉镯碎裂的那刻便已不在。他能怪谁呢,他能怪的只有自己。若不是他带她入锁妖塔,她会被妖王袭击吗,她的记忆会恢复吗?
风雪已消融于空气中,他正欲转身,她却是叫住了他。他看着她一手按着心口,痛得眉黛蹙紧,艰难地站起身。他看着她从袖中取出一物,正是他曾送她的凝成小型的方生剑。
她的表情温文而疏离,那么陌生。她面上挂着笑,漫不经心地说,“隐无心,我的法力都恢复了,这个东西完全用不上,还给你。”
他没有接,直直地看进她的眼底,神情掩在冰雪冷眸下,让人看不分明。
她撇撇嘴,似有些不耐烦:“这劳什子也称得上武器吗?就是一个小孩子的玩具,幼稚得很。我这么大人了,玩这种东西岂不让人笑话。”
有雪花自天空飘下,沸沸扬扬笼了整个院子。他转过身,淡漠道:“不喜欢就扔掉算了。”没行两步,心上骤然剧痛,痛得他身形一颤。听得她在身后道,“哎哟,果然是玩具,一捏就碎,一点用处都没有。”
他强忍着痛,一步一顿地走出院门,待到无人处倾身呕出一口血。他的面色惨白如雪。方生剑,为不能修法之人所用,但需注入法力锻造,对锻造者耗损较多,慎重为之。
为何要嘱咐后人慎重为之呢?因为这银枪的锻造需用施法者的心头精血凝成,附了自身神识于其上,一旦有损,伤害不啻于在那施法者心上捅上一刀。
而她就那样简单地,轻描淡写地捏碎了。他的一颗心亦随之碎裂,再无法完整。无心,无心,他本就该是没有心的人,上天为何偏偏要将她送至他身边,让他那颗本已冷透的心再次鲜活过来?
执念,这一次却连执念本身都成了错,他是她的师父,她是他的徒儿,他怎么能对她动心呢?这段感情从一开始就错了。
晨光熹微,暗夜即将过去,白昼就要来临。而他的故事也将终结,踽踽独行,一个人来,一个人走。世间最伤人的莫过于一个情字,罢了,将心冻结,从今而后,再也不要渴望那凡俗的温暖。他隐无心,注定是要寂寞的,无论参得透还是参不透。习惯了,就好。
惜命凝望手心中的那滩血发呆,刚才这滩血还是银剑的形状,谁知捏碎后它竟然化作一滩血。
她惊讶吗?不,她不惊讶。她早知这武器是用他的心头血炼化,所以她才要捏碎它。她轻轻阖上眼睛,低喃,隐无心,别喜欢我。
上天总是公平的。她将他人捧出的心狠狠踩在地上,所以她的心捧出来,亦被踩在地上。
不知愣了多久,她猛地张开眼睛,浑身罡风环绕。她单手虚空一划,凝出碧血银枪,提了它直冲房间,对着壁上那像中之人狠狠刺去。
她的眼泪连珠串地落下,“碧落,我恨你。”是你背叛容与在先,是你抛弃了襁褓中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