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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洛→绝对目标
第一章 谋杀案
已是夏末,太阳却仍然猛烈!沿自中古世纪的石子街道、哥德式教堂屋顶,还有那攀着常春藤的墙壁和小商店橱窗,全都反射出炙热又刺眼的光来。
嘀啦……远远的,风笛声悠扬传来,宛如船桨般轻缓拨开这一片白晃的热浪,闲适前行。
他们──那些穿苏格兰裙的乐手,来自上方的爱丁古堡,现在正沿着依地势而高低起伏的皇室路走向旧圣保罗教堂,其后还跟着汹涌的人潮,载歌载舞,似乎浑然不觉得炎热。
或者说,热的不是这哄闹的景,而是心!
「呼……」旅店四楼,一扇不大起眼的厕所圆窗后,晏子殊深深呼吸着,就在他吐纳的瞬间,一滴汗水沿着他俊气的脸颊滑落,溅上那绷紧的膝盖。
他不自觉握紧了枪把,力道之大连指骨关节都咯吱出声!游行队伍已经接近这里,视线却越来越模糊,他不停地眨着眼睛。
艺术、激情、时尚、浪漫,那辆积聚着浓烈古典美与无上尊贵的蓝旗亚轿车,在三辆黑色德国轿车的护卫下,无声地滑进了步枪的射程。
晏子殊反射性地打开枪保险,用一小截缎带扎住的黑漆长发,突然松了开来,发丝散到眼睛前面。
晏子殊吃了一惊,就在这个时候,厕所门被推了开来,一把带消音器的半自动手枪,像幽灵般地瞄准了他的后背。
他脸色微白,从旁边嵌在瓷砖墙壁上的玻璃看,来者是一个穿着风衣,相当高大的男人,戴着深咖色的宽边帽子,皮肤像僵尸一样白,冷酷无情的眼睛里渗满血丝。
「主人说,您的行为已经违反了游戏规则。」男人冷冰冰的说完,毫不犹豫地扣下扳机。
砰!
「啊──」晏子殊惊叫着从床上跳起,紊乱地呼吸着,幽暗的房间内,不时划过一道从公路上投射过来的白色灯光。
「梦……?」
他惊魂未定地喃喃着,环顾四周。
这是一间整洁又漂亮的单身公寓,家具都是藤制的,双人沙发和椅子上,都铺着蓝色条纹的软垫。
他的夹克和衬衫挂在椅背上。靠窗的书桌上有一台计算机,计算机键盘几乎已经被像小山一样的文件给淹没了。
晏子殊收回视线,看向床头柜,电子钟的显示,为凌晨两点二十三分──纽约时间。
两个月前他从法国里昂的国际刑警总部,调到了美国旧金山,因为这儿需要一个华人警员,而他又恰好是美籍华裔。
说来也奇怪,作为国际刑警的他,却从未到过旧金山。
走在市区的地铁站里,晏子殊惊讶地发现有一半是华人,无论到渔人码头还是哪里,华人的数目都比法国多许多。
第一个星期他就适应了这里,一个多月来破案成绩卓然。
可是他依然噩梦连连。
深吸了一口气,晏子殊的手伸进浸湿的T恤,他的手掌覆盖着,身体右侧最后一根肋骨下方,一个暗褐色的小圆伤口。
快两年了,那钻心的灼热疼痛仍然时常在梦里重现。
兰斯·冯·卡埃尔迪夫,像幽灵一样捉摸不定,像身上这个伤口一样刻骨铭心,晏子殊为了抓住他,几乎跑遍了整个地球。
从美国到北欧,从热带雨林到旷古沙漠,一次又一次卷入匪夷所思的案件中,一次又一次都被他逃脱。
晏子殊不明白,为什么世界上有人能无数次逃过国际刑警的追踪?
是因为他太狡猾,还是他根本就没有罪?
不!晏子殊摇头,很快否定第二点。
卡埃尔迪夫是欺世大盗,许多名画、钻石或传奇古书的失窃,都与他有关。
另外,他经营军火,参与钜额利润的非法交易。晏子殊一直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做,因为他本身就是个贵族,家族历史可以追溯到公元十三世纪──卡埃尔迪夫富可敌国。
另一方面……晏子殊觉得旧伤口又抽疼起来,卡埃尔迪夫曾将他困在穷奢极欲又机关重重的城堡里两年,他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克服那些恐怖的陷阱逃出来的,只知道出来后,复仇的烈焰已经烧尽理智,他抛开了刑警的身份,成为了一名狙击手。
可惜最后还是失败了,晏子殊低头,牙关咬得咯吱响。
突然,公寓的门铃被人急切地按响了,两声长,两声短,晏子殊回过神来,俐落地下床,快步走到玄关处打开门。
「组长!」
门口站着一个金头发,微红脸庞,比晏子殊稍矮一些的青年,他穿着短夹克和黑色牛仔裤,因为奔跑的关系,看上去有些急促:「克、克雷街又发生了……」
「谋杀案?」
晏子殊皱起眉头,神色凝重地走回房间,青年杰米跟在他身后。
「是,局长要您立刻到克雷街去。」杰米说道:「员警和鉴识组已经到了那里。」
「嗯。」晏子殊点头,实际上他已经在换衣服了。
看到年轻又英俊的长官,像名模那样袒露着紧实的背肌与修长的双腿,杰米的脸孔涨红了。
秀雅端正的五官,一丝不苟的严谨气质,功绩更是显赫。当杰米知道他新任的长官是他仰慕已久的「夜鹰」后,非常兴奋。
只是没想到本人比传说的更俊美,但也──更冷淡。
晏子殊把黑色的Golck手枪放进枪肩套,穿上灰色条纹的呢料西装,他微垂的扇形睫毛,说明他正在思考这一连串的案件。
如果不出所料,这被害人的身份一定是土耳其人,并且和拜占庭时期的文物有关,究竟是谁……出于什么目的……一一谋杀他们呢?
晏子殊的脑海里,浮现出一个名字,因为这个名字,他眉宇间的阴郁气氛更浓了。
无视身旁的杰米,他大踏步地走向玄关。
「组长!我来开车。」早就习以为常的杰米赶紧跑到了他的前面。
十五分钟后,顶着一明一暗的警示灯,深蓝色的福特轿车在格雷街的一间旅馆前停下。
旅馆的玻璃门和石阶前,围着明黄色的塑料条和警车,有两个警员正在执勤。
晏子殊下车后,抬头仰视了一下整栋旅馆。
三楼的右翼灯火通明,有员警在窗边走动。
出示证件后,晏子殊走进了旅馆,这是一间铺着红色地毯与贴着蓝碎花墙纸的俱乐部式旅店。
接待厅不大,分成两部分,靠近大门的是登记台,靠近黑色铁门电梯的是休息区。晏子殊看到旅店服务员正聚在沙发旁,回答员警的提问。
晏子殊走过他们,搭电梯径直上了三楼。
他在走廊里碰到了同是国际刑警的西蒙·迪克森,后者戴着橡胶手套,正和一女员警说着什么。
「子殊。」西蒙看到他,立刻叫道:「你过来看看。」
晏子殊点头,紧跟着他大步走进案发现场。
洋溢着七十年代复古风情的客房非常凌乱,连地毯都已经被撕开掀起,露出陈年的木地板。
「简直就像蝗虫过境。」西蒙边走边嘲讽道,又抬起手示意:「被害者就倒卧在床边,名字叫萨里哈·迈哈茂德·沙菲克·根其,土耳其人,五十七岁,从事珠宝和香料贩卖,相当富有,喜好收藏古董。」
「和前两人有许多共同点。」晏子殊接着说,走到覆盖着白色塑料膜的尸体旁蹲下,手小心地撩起塑料膜一角。
「喉部有深紫的指痕,脸上有挫伤,好像被人拷问过。」晏子殊看过后说。
「是。」西蒙点头说道:「致命伤是胸部的枪击,可是没有人听见枪声,枪上装置了消音器。」
「凶手是有备而来。」晏子殊沉重的呼吸着,放下塑料膜:「是谁第一个发现他的?」
「是旅店服务员。」
「半夜客房服务?」晏子殊质疑道。
「是,因为他租了出租车,要赶去国际机场。」
「连夜吗?听起来像是急着要逃开什么……」
晏子殊站起身,凝神环视着凌乱的房间,鉴识技术人员正在采指纹,还有手枪回火时的残留物。
「我也有这种感觉,前两个人被害的消息见报后,他急急忙忙地收拾了行李。」西蒙转头看着衣柜,和打开的密码行李箱,说:「可惜行李还没整理好,死神已经降临。」
「知道他飞行的目的地吗?」晏子殊问。
「我们找不到机票,已经联络航空公司了。」西蒙说道:「问题是,我们不确定他丢了什么东西。」
「哎?」
「前两人丢的东西,因为他们小心地摄入了相机,所以我们知道一个是青铜面具,一个是黄金托盘,可是他丢的东西……」
在浓郁的血腥味和化学药剂的异味中,晏子殊忽然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花香,香味随着夜风忽强忽弱,像少女长长的裙裾撩过鼻尖,这种香味对别人来说也许不算什么,但晏子殊瞬间就变了脸色。
「子殊,怎么了?」西蒙蓝色的眼睛不解地看着绕过鉴识技术人员,直奔向窗台的晏子殊。
窗台下,那颜色暗淡的织花地毯上,有一捧被人踩碎的栀子花,光泽的绿叶衬托着点点白色的花瓣,给人一种葬礼的感觉。
「是不是有什么不对劲?」西蒙神色紧张地走到晏子殊身边。
──卡埃尔迪夫!
看到地上那捧栀子花后,晏子殊有种失重的晕眩感,他深深地锁起眉头,黑琉璃般的眼睛却投射着汹涌的烈焰,像要把地板烧穿。
晏子殊站直身体,压抑着胸口翻滚的仇视情绪,缓缓说道:「无论他丢了什么,都不是凶手拿走的。」
「哎?」
这大栀子花,晏子殊再熟悉不过,卡埃尔迪夫的城堡里栽种着这种花,而且古老的卧室窗台上常摆放着它,窗台下是波涛澎湃的悬崖,那是可望而不可及的自由!
卡埃尔迪夫一定在凶手到来之前就「拿」走了那东西,他留下了这只有晏子殊明白的暗号。
但这是挑衅,还是单纯的告知,晏子殊还不清楚。
卡埃尔迪夫是不会踩踏这些清雅的花瓣的,从这可以看出找不到想要的东西,杀手是多么暴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