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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陪笑:“您过奖。”
皇帝一笑。
不过这个笑容,在看到刘童呈上来的东西时,慢慢敛了去。
我撑起来问:“实际库存多少?和帐上的数对得上不?”
皇帝手一松,那两张纸落下来,我伸手抓住,看了一眼。
差著四分之一。
怪不得他一下子变了脸。城府这麽深的人,也耐不住性子。
“刘福已经在审了吧?”我小声说:“不过,我怕在他身上也找不出什麽著落来。他上午能敢拼著刺我,想来个鱼死网破同归於尽,恐怕问出实情的可能性不大。再说,他招也是死不招也是死,只怕是不会招。”
皇帝冷冷一笑:“他只要还有一口气,就是铁牙石口也得给他撬开了。”
我不便再说,於是闭嘴。
皇帝坐了一会儿走了,我身上软绵绵的没力气,可也不想躺在床上,让人铺了锦毡,在窗下榻上靠著,懒懒的翻书。
这才第几天?不到半个月吧?
已经有人要我的命了。
其实这个刘福不是太笨的人,他只是失了冷静。
因为他和我有仇,已经先入为主认为我不会放过他。
其实,我才懒得去做报仇这种事。我现在又不是真的在春风得意,权高位重。我自己是什麽位置,我自己都不清楚,哪来的闲心和他算旧帐?
可是他并不这麽想。
他一心认为我会报复。
其实今天如果他一无异动,库房里银两短少,也不能把责任全扣在他一个人头上。虽然他是嫌疑最大,也最应该负这个责任。
但是他掏出了凶器,一切立刻变成了板上钉钉,再无悬念。
一定是他了。
我懒懒翻个身,身上的毯子滑了开来,马上小陈轻手轻脚过来又替我盖好。
喝了那个药有些渴睡。
大概感冒药就有这个副作用。
也有可能是我体质问题。
以前的时候,感冒吃药。别人吃白加黑我也吃,人家吃白片就不错吃黑片就想睡。我是吃白片就想睡吃黑片挺精神。
眯著眼,不知道明宇现在在做什麽。
他有没有听说上午刘福那事儿?
但愿,我生病的消息他不知道。
我不想他再冒险来看我。
迷迷糊糊睡了一个下午。
晚间我醒来,小陈替我梳头,穿上厚厚的夹袍。
“下午杨统领来过,问您的安。我请他先回去了。”
我点点头,杨统领人不错。
加上前一次,他已经救了我两次了。
无论今天他是奉命,还是自己要救我,我都一样承他的情。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今天发生的事情,昨天已经到别处下榻的皇帝,今天竟然又回来了。
我坐在床边,欠欠身做个样子,皇帝已经说:“别起来了,看再吹风。”
我本来也只是意思一下,他既然这麽说,我也就省一个礼。
虽然不用下跪,不过老是点头哈腰,我都觉得自己快变成只大虾米,还是烧红的那一种。
我不知道刘福现在怎麽了,也不知道内府的人因为这个数目的不对,会受什麽样的整治。那些是皇帝的事,我自我感觉我能做的事已经做了,审帐我干得来,审人还是您老人家亲力亲为吧。至於以後的整顿,那是人事部门的事儿,和我更扯不上关系。
我想是为了我今天的事,生病,加上遇刺,所以皇帝又回宣德宫来,也许是他关心这个审查内府库的事,也许是为了让别人见识他对我的“荣宠”,谁知道呢,兴许两者都有。
他还没吃饭,进来更衣之後就传膳,摆在偏厅里。
我懒洋洋的,嘴里也没味道,小陈把一碗粥送到床边来,我喝了半碗,肚里一点儿也不觉得饿,摇头啃再喝。他收了碗,替我端茶漱口抹嘴角的时候,我小声说:“你有机会转告明侍书,我没生什麽病,请他不用挂心,也千万别来看我。”
小陈亦只是点头答应,没有出声。
挺机灵的孩子。
皇帝进来的时候,我已经闭上眼打算睡觉,看他一点儿没有要离开的意思,竟然还打算脱靴上床,我惊的撑起头来:“皇上。”
他似笑非笑:“怎麽了?”
我被他那一眼含义不明看的有些心慌,本该理直气壮的话,竟然变的有些结巴:“这个,我现在正生病,恐怕病气会过人的。您还是别处……”
他点点头,可是动作却完全相反。
他拉起被子,躺了下来:“你晚上睡觉很不老实,会踢被子。朕替你看著些。”
我肚里呻吟了一声。
真是败给他了。
他明明是不爱我的,可是时时处处都做出一副情圣的嘴脸来,真叫人吃不消。
外面已经开始灭灯关门。
看来他是真的不打算走了。
我头痛之余,还真不由得钦佩这皇帝。
龙成天,无怪你当了皇帝,你那些兄弟则是死的死病的病疯的疯。
别人就算为了某一个目的做戏,也绝不会你这麽敬业做这麽全套。
对著旁人的时候做戏,也就罢了。只对著我的时候,也还这麽专业,一句台词都念的让人回肠荡气。
真是超级明星演员的作派。
以前记得哪个名演员说过,哪怕只有一个观众,我也要演到最好,演到最後。
这个龙成天也不差了,只有我一个观众,戏还是做的全套。
表情语气都是绝对专业水准,无可挑剔。
可见,我现在已经成了六宫焦点,众人的目标。
集宠於一身,也就集怨於一身。
今天刘福没杀死我,可是明天呢,後天呢?
以後的每一天,我还会不会有今天的好运气?
皇帝伸手抱住我,他个头高过我,肩膀也比我宽──腿也比我长,伸开臂恰好把我整个儿包在怀里面。
我觉得不自在,微微一挣,他抱的更紧了些。
“热……”我找个理由。
他说:“热好,汗发出来病就好多了,快睡。”
他的声音很温柔,不知道是真的温柔,还是黑暗造成的错觉。
一切浮燥都被这隐隐的幽红荡涤过滤,我知道他不会松手,再说也没有用,慢慢松下身体。
他的一手被我枕著,可以感觉到他手臂的有力,却不是那种强硬。
不算不舒服。
好吧,既然你在黑暗里也要作戏,就让你作好了。
突然间莫名的一句话突然浮现在脑子里,旧时说青楼女子,一双玉臂千人枕……
不晓得皇帝这双手臂,又枕过多少玉人?
这个想法突如其来,我忍著笑,掩著口,把脸埋进锦堆。
皇帝感觉到我在抖,毕竟离得太近了,手臂紧了一紧,嘴唇贴到了我的耳边:“是不是哪里痛?”
倒,他以为我是忍痛啊!
要是他知道我在想什麽,怕不一脚把我踢下床。
老兄我是在忍笑啊。
当然我绝对不敢把心中所想老实说出来的,找个稳当的借口:“没有,我在想事情,睡不著。”
“想什麽?说来朕也听听。”
我轻咳一声,还能想什麽啊:“亏空的事。”
他鼻音很重,唔了一声:“你是怎麽想的。”
我倒没觉得太不适,虽然被抱著不自在,不过也不是头一次和他同床共枕。有时候习惯是样很可怕的东西。
才不过一个星期多一些,我就习惯了床上多一个人。
“我原先是在想,那些钱都哪里去了。可是我对宫里的情形真的不了解,想不出头绪。不过後来我就从另一个方向去想,宫里这麽多主子,花的钱,都是哪里来的?先说太後,月例是一百八十两,当然太後宫中的日常用度全是公帐上出。开赏钱买些额外东西,有时候支公帐,有时候太後自己掏腰包,收入支出勉强打平手,不过真是挺悬的。象贵妃她们一个月是一百二十两,我看她们做两件衣服打几样首饰根本不够,平时再赏人花销是根本不可能的了,但人家还游刃有余一点儿没有捉襟见肘,这真是生财有道,兴许人家的钱箱是聚宝箱,能一生十十成百的生出钱来。不过,这种箱子就算世上有,也未必人手一个。那她们花的钱,是不是都是娘家贴补的?”
说到这里我顿一下。不知道皇帝会不会觉得我这麽说有诬篾诽谤之嫌。
停了下他没说话,我才继续说:“虽然是有可能,不过说出去也太不好听,皇上的妃子,还得娘家贴补生活……”其实贴补的不在少数,不过从来不会有人明说。毕竟这肯定有损皇帝体面。
皇帝没有发表不同意见,可也没有发表赞同意见,我不知道该把他的沈默当成认同还是腹诽,闭嘴大发财。
结果皇帝沈默够了才说:“怎麽不说了?”
我觉得自己已经说的够多,要是皇帝要抓小辫子,足够能抓一大把,我可不想早死早投胎去,谁知道下次又会投一个什麽样的怪胎?说不定是比皇宫还糟糕的地方。
“困了麽?”皇帝声音放柔了一些,手在我额头上抚了一下:“你出汗了。”
嗯,是出汗了。
就是不知道是因爲吃了感冒药发的汗,还是因爲紧张而出的冷汗。
“睡罢。”
皇帝一声令下,我立刻闭上了眼,认真去寻找瞌睡虫。
太後有私房,贵妃有娘家贴补。但是,还有许多没有私房又没有娘家贴补,却还得在这宫中过日子的女人呢。
那天翻到一个名册,上面记著宫女多少多少,各在宫院何处,哪年进宫之类的。这麽多女人,每天要用多少胭脂水粉?而且能进宫的女子,就算只充杂役,相貌应该也不会丑到哪里去。说心里不期盼飞上枝头是不行的。宫中供的胭脂水粉质量是不怎麽样的,虽然到了我们的时代,经常有什麽化妆品打著宫廷配方的幌子招徕人,但真的宫廷配方,也不是那些没份位的女子能用得。反而因爲采买一层层盘剥,分到她们手里的根本不能用。既然要漂亮,就得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