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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被困住了,被那深深的歉疚及悔恨困住了。
他歉疚自己的身分不能给予妻子安定的生活,悔恨自己在关键时刻没能护住最爱的女人。
他让自己困在这样难以挣脱的牢笼里,并且执拗地认为这就是他该为其罪愆付出的代价。
他们都该付出代价——行飞,长风,星宇,天儿,还有他。
那么,他该付出的是什么?
在多年以前他早已失去了最亲爱的亲人,一直悄悄爱恋的女人也在一年前香消玉陨,最好的朋友进了监狱——
“如果真要赎罪的话,为什么不干脆全针对我一个人算了?”他忽地低吼,满心酸涩,满腔激愤,真不知如何倾泄,“反正我一向独来独往活在世上,既没有亲人,也没有老婆小孩,干脆让我去坐牢好了,我不在乎!”
“我在乎。”乔星宇突如其来一句。
墨石一愣。
乔星宇静静凝望他好一会儿,“你以为我不在乎吗?”他沉缓地、轻轻地拨开他提起他衣领的手,“你以为我不关心行飞跟你?真不在乎你们入狱?”
墨石不语,黑眸掠过一道又一道复杂的神采。
两个男人默默对望着,沉寂无语,交流着旁人难以理解的默契。
直到另一个清柔淡雅的话音轻轻扬起,“我也在乎墨石。”两个男人都是一惊,同时愕然的转过脸庞。
是楚天儿。她站在门边,亭亭玉立,白色的棉质睡衣衬着那一张毫无血色的容颜更加苍白。
她看来像个弱不禁风的路旁小花,随时都可能萎落入泥,消逸于这繁华烟尘。
怎么会这样?
连续几天没见到她的乔星宇着实吓了一跳,料想不到他从小看着长大、活泼爽朗的女孩竟会成了这般模样!
他不敢置信,瞪大了一双幽深黑眸。
至于墨石,虽比乔星宇多了几分心理准备,在乍见楚天儿倩影那一刻,仍有数秒的晕眩。
她怎么了?那对嵌在白玉脸容的漆黑眸子怎会一天比一天看起来大而无神?那藏在睡衣底下的身躯又怎会一天比一天更加纤瘦?
她——简直像一缕幽魂!
“别那样说,墨石。”她飘向他,步履轻逸,恍若毫不沾尘。
直到落定他面前,她扬起一张苍白旁惶的脸,柔细玉手轻轻抓住他胸前衣襟,“你说过,就算全世界的人都离开了我,你也一定留在我身边守护我——你保证过的,不是吗?”她问,语气虽执拗,语音却微微发颤。
“我——”他凝望她,话语梗在喉咙。
是,他是曾经那样说过。
他是那么保证,也绝对会做到。
但要他在这样一个情境下再度说出那样的话,不知怎地,就是令他有些尴尬。
尤其两人身旁还有一个乔星宇正蹙着眉,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们。
他真不习惯在人前表现自己的情感,真的不习惯。
“你说过的!”见他久久不肯回应,她禁不住微微扬高语调,明丽双眸已隐约可见波光闪烁。
他一紧,“……没错,我是那么说过。你可以相信我。”语声虽细微,却绝对坚定。
她不语,深吸一口气,大大的瞳眸凝睇他,良久,良久。
终于,落下一颗晶莹的泪。
“……你不该那么说的,天儿。”幽幽的一句话自一张线条分明的嘴唇吐出,语调里蕴含着浓重的思量。
“为什么不?哥哥。”楚天儿凝望仅一窗之隔的哥哥,一面为他微微瘦削、染满倦意的脸庞感到心疼,一面又为方才听闻的话语感到淡淡震撼。
“你要求的,是一个男人只会为他最爱的女人所做的事。”楚行飞缓缓地、一字一句低低说道,“一个男人只会守护他最爱的女人一辈子。”
楚天儿一怔。
但——不知怎地,听楚行飞这么一说,她竟感觉微微焦急,嗓音跟着稍稍拉高了分贝,“他答应了我。”
“你不应该要他如此答应你。”
“为什么不?他是我的贴身护卫啊,他答应了爸爸要好好保护我的。”
“爸已经死了。”楚行飞突如其来一句,看似平静的脸孔隐隐浮现不易察觉的暗影。
但楚天儿却没看到那样的暗影,她只觉得入狱后的哥哥变得冷酷无情,“只因为爸爸死了,他就可以背弃自己的诺言?”
不,他不可以。
他答应过爸爸,也答应过她——他承诺不离开她的!
她不许他违背誓言!
一念及此,楚天儿不禁悄悄握紧双手,指节泛白,樱唇微微抖颤。
隔着玻璃窗的楚行飞静静望着她,看着她一张苍白雪颜忽明忽灭,变化数道光影,良久,他终于沉沉地开口,“墨石没有必要守那样的诺言,楚家没资格那样要求他。”
“为什么?”楚天儿几乎崩溃,用力咬着下唇,倔强的黑眸不驯地注视自己的哥哥,“他从小便被收容进楚家,是我们让他在龙门有了一席之地,难道他不应该因此感谢我们?”
“这就是你的想法吗?天儿!”楚行飞语气忽地严厉,蓝眸一黯,像被乌云掩去阳光的天空,“你觉得墨石欠我们?”
“我……不是那个意思。”楚天儿微微低垂螓首,哥哥冷硬的斥责令她恍然察觉自己的自私任性,难言的羞愧涌上头,“我只是——”她咬住苍白的唇,不知该如何解释内心的想法。
她并不是认真以为墨石亏欠楚家,亏欠他们,她只是……只是……只是……不希望墨石离开她啊,她希望他既然曾经许下了那样的承诺,就该坚守到底。
这样也错了吗?
“你错了,天儿。”楚行飞仿佛看出她的想法,淡漠地开口,“我们没资格要求他遵守那样的诺言。”
“为什么?”她真的不解。
“因为楚家对不起他。”
“为什么?”她依然是这么一句疑问。
而他凝望她,良久,蓝眸掠过一道复杂的光芒,“让墨石的母亲惨死的那场枪战,开枪的不是别人,是龙门的弟兄。”
“什么?!”她一凛,无法置信,身躯忽地僵直,眸子无神地盯着楚行飞。
“是龙门的人害死了墨石的母亲。”他再重复一次,冷静无波澜的言语像一把最残酷的利刃,缓缓切割过楚天儿脆弱的心。
“你说墨石的妈妈……是死在龙门的人手里?”
“没错。”
楚天儿倒抽一口气,“你……怎能确定?我不相信!”
“是真的。”楚行飞淡淡地面对妹妹的质疑,“我调查过了。”
“墨石他……知不知道?”
“……我不确定。
楚天儿直愣愣瞪向自己的哥哥,“哦,天啊。”她紧紧咬牙,流过心底的是难以驱逐的惊慌与焦虑,“天啊,怎么会这样?这简直……太残酷了。”她喃喃,呼吸急促凌乱,脑海则蓦地陷入一片空白。
好长一段时间,她只是木然地僵坐在原地,让楚行飞那句恍若青天霹雳的话语一次次撞击她纤细的神经,拉扯着、绞扭着,毫不容情。
待她终于恍然了梧,原来楚家竟算是墨石的杀母仇人时,绷得极紧的神经更只差毫厘便要扯断。
难怪行飞哥哥会说龙门对不起墨石,会说他们没资格要求他遵守那样的承诺——因为是他们害死了墨石的母亲啊,是他们害得墨石失去唯一最亲的亲人,被迫要寄人篱下,看人脸色过日子。
而她还一直认为是他们楚家人够风度,有同情心,收容了他这个无家可归的小孩,给他食物衣服,还让他受教育,训练他成为能独当一面的伟岸男子。
她一直以为楚家给墨石的是恩,而他为了报恩,本来就该遵照诺言守护在她身边。
有恩该报恩,那有仇呢?
她呼吸一颤,眼前蓦地一黑,一阵急遽的晕眩。
有恩报恩,有仇一一就该报仇吧。
“……所以别再自以为是地要求墨石守着你,学着自己站起来,天儿,我们欠他太多,没资格再用这种方式束缚住他——”他们欠他太多,没资格用这种方式束缚住他。
她没资格要求他陪伴她,困住他的人、他的自由。
她该放他走。
不,不是放他走。楚天儿摇摇头,凝望镜中面色苍白的自己。
是她该主动离开他。
对啊,是她该主动离去,不是吗?没理由更没颜面再继续纠缠着他。
在得知龙门与楚家对他所做的一切后,她怎能还继续留在他身边,受他恩惠?
从父亲出事以后,墨石可以说是无微不至地照顾她。因为楚家那幢位于市郊的豪华宅邸被查封了,他便为她特地在这位于诺布山顶的高级住宅区租了一层华贵优雅的公寓。因为知道她习于美食好酒,他还特地请来曾在高级餐厅服务过的厨师打理一切。因为体恤她的精神一直处于脆弱状态,他对她说话不再像从前偶尔会怒吼责斥,转为温柔的轻声低语。
他对她如此地好,如此细心、温柔、体贴。
而她竟能毫不愧疚地承受!
楚天儿倒抽一口气,镜中的容颜更加雪白,纤瘦身躯摇摇欲坠。
她咬住牙,纤纤玉指紧紧抓住梳妆台边缘,低垂着螓首,拼命克制住晕眩的冲动。
天啊!她怎么能?怎能有资格要求他如此对待她,怎能毫不愧疚地承受他如此对待?
她在内心狂吼,字字句句皆是愧悔与自责。
她不能的,她没有资格!
她该离开的,不该为他带来如许麻烦,不该再束缚住他。
是的,她该主动离开。
问题是,她能上哪儿去呢?
她究竟上哪儿去了?
墨石自问,随着问题每一次在他心底百转千回,他便进一步逼临爆发边缘。
那个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