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佩里·梅森用肩膀做了一个姿势。
“我为什么要在乎她是否会为我们把事情简单化呢?”他说,“她为我的时间
付钱,而时间正是我全部的投资。”
德拉·斯特里特慢吞吞地说:“你肯定时间是你全部的投资吗?”
“为什么不是呢?”
“我不知道,”她说,“那个女人是个危险人物。看上去心地不善,她会把你
拽进麻烦堆里,然后一撒手叫你来收拾烂摊子。就是这么回事儿,准没错!”
他面无表情,但目光炯炯发亮:“这的确是我要冒的风险。我不能指望我的委
托人都忠诚于我。他们只给我钱。仅此而已。”
她注视着他,目光里含有温和的责备:“可你总是坚持对委托人的忠诚,不管
他们如何腐败。”
“当然啦,”他说,“那是我的职责么。”
“你是纯粹从职业的角度来说吗?”
“不,”他慢条斯理地说,“我也是从个人角度来说。我是个拿钱的斗士。我
为我的当事人而战。我知道大多数委托人都不是诚实公正的君子。但这也就是他们
为什么要找律师的原因:他们自找麻烦而终不能自拔,得靠我帮助他们摆脱困境。
所以,我得对他们以诚相待,我不能总期待他们以诚待我。”
“这不公平!”她忿忿不平。
“这当然不公平,”他笑了,“可这是生意嘛。”
她耸耸肩。“我跟侦探讲了那个女人一离开我们的办公室就跟上她,”
她说道,把话题又拉回到自己的职责上,“他说他会及时跟上她的。”
“你是对保罗·德雷克本人说的吗?”
“当然啦,要不我怎么会说事情办好了呢!”
“那很好,”他说,“从律师费里拿出300 存进银行,给我200 零用。
我们要搞清她的真实身份,这样我们手中才会有王牌。”
德拉·斯特里特又折回到外间,稍后返回来,把200 美元现钞递给佩里·梅森。
他对她报以微笑。
“你是个好姑娘,德拉。”他说,“即便有时你对于女人的想法有点儿可笑。”
她转脸对他,说:“我讨厌她!我讨厌她踩过的地。不管怎么说,对她我深恶
痛绝。反正我有一种直觉。”
他站说,两脚分得很开,双手插兜,注视着她。
“你为什么这样讨厌她?”他被逗乐了,宽容地问。
“我就是讨厌她,讨厌她的一切!”德拉·斯特里特说,“我得为我所得到的
每一样东西而工作。在我的生活里从来没有坐享其成和不劳而获。甚至许多时候辛
辛苦苦的工作也未必有任何回报。可那个女人就属于那种在生活中游手好闲的人!
她从来就不为自己的所得而做出哪怕一点点的付出,甚至连对她自己也是这样。”
佩里·梅森噘起嘴,若有所思:“你这样发泄一通,是因为你跟她只是一面之
交,是否你还不喜欢她穿衣服的样子?”
“我喜欢她穿衣服的样子。她的装饰像个百万美钞。她的一身衣服要花去很多
钱,但她肯定不会自己去掏钱买。她保养得太好了,修饰得太过了,太故作清纯了。
你记得她想让你注意她而故意睁大眼睛时的那个表情吗?不知她在镜子前面练过多
少遍了?”
他注视着她,目光变得深不可测:“如果所有的委托人都持有你说的真诚,德
拉,那就没有什么法律事务可言了。记住一点,不管如何千奇百怪,他们来找你,
你就得接受。你和别人不一样。你们家曾经富有,只不过后来失去了,你才出来工
作。许多女人不一定都会这样做。”
她眼光露出一丝期许。
“那她们愿意干什么?”她说,“她们又能干什么?”
“她们么,”他慢声慢语地说,“可以嫁个有钱的男人,然后再和另一个男人
去比奇伍德酒店,被人撞见,就找个律师解围嘛。”
她偏过头去,目光从他身上移开。“我的话题是那些委托人,”她说,“可你
却谈论起我来了。”她说着,走出办公室,回到外间。
佩里·梅森踱到门口,停下来,站在那里。这时,德拉·斯特里特已经在自己
的桌子那儿坐了下来,正把一张纸往打字机里放。梅森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正在这
时,办公室的门开了,一个男子走了进来。他高个子,削肩,长脖子,探着个脑袋。
他先是看了一眼德拉·斯特里特,笑了笑,然后转向梅森,说,“嗨,佩里,你好。”
梅森对他招呼道:“嗨,进来,保罗。搞到什么了吗?”
德雷克答:“我被甩了。”
梅森手撑着门,把侦探让进里间又关上了门。
“怎么回事?”他问。保罗·德雷克在那张几分钟前那个女人坐过的椅子上坐
了下来,一只脚搭在另一张椅子上,然后点着一根烟。
“她可真是个人精呐。”他说。
“何以见得?”佩里·梅森问,“她发现你在跟踪她吗?”
“我想她不知道。”德雷克说,“我站在电梯旁边,从那儿可以看见你们办公
室的门。我见她一出来,就先进了电梯。她一直盯着你们办公室这边。
我估计她以为你也许会派你的秘书去看她的行踪。直到电梯开了,她似乎才放
下心来。
“她走向电梯的一个角落,我也跟上。中间隔着几个人。出了大楼,她突然走
向街对面的百货大楼,进去后又径直向右,像是早有计划。接着走进卫生间。
“我看她进去的时候,样子有点儿古怪。我估摸着这没准是个幌子,所以我赶
快向一个服务员打听那个卫生间是否还有别的出口。哎,果不其然,有两个出口。
一个通向美容厅,还有一个通向咖啡室。”
“那么她走的哪个出口?”梅森问。
“她走的是通向美容厅的出口,比我早了约15 秒钟。我估计她只是去卫生间
作作样子。她断定一个男人总不会跟着她进去。显然她事先已算计好了。
我掌握的情况就一点:她的车停在美容厅靠大街的门前面。里面有司机等着。
汽车么,是一辆大‘林肯’。不知这一点对你有没有帮助。”
“没有。”梅森说。
“这我也想到了。”德雷克咧咧嘴笑了。
2
弗兰克·洛克身穿一套花呢套装。他皮肤粗糙,颜色深红,不像是由于户外活
动所致,倒像是吸食了太多的尼古丁的结果。他的眼睛呈浅褐色,像牛奶巧克力,
没有半点儿光泽。他大鼻子,小嘴巴。乍一看去,一副温和向善的模样。
“那么,”他说,“你就在这儿说好了。”
佩里·梅森摇摇头:“不行,你这儿到处都是录音机之类的玩意儿。我只在一
个我确信没有别人听见的地方谈正经事。”
“那么去哪里呢?”弗兰克·洛克问。
“你可以去我办公室。”梅森说,语调里不带什么希望或热情。
弗兰克·洛克笑起来,笑声有些刺耳,透着不情愿。
“我来说个地方。”他说。
“那么,”梅森说,“戴上你的帽子,跟我出去,我们一块儿选个地方。”
“你什么意思?”洛克问,眼光闪着怀疑。
“我们去找个旅馆。”梅森说。
“这么说你已经选好了?”洛克问。
“不,”梅森说,“我们去叫辆出租车,叫司机随便开。要是你不放心,你来
挑旅馆好了。”
弗兰克·洛克稍作迟疑,说:“请原谅我得出去一下。我去看看能不能走得开。
我手头正忙着几件事情。”
“好的。”梅森说着坐了下来。
弗兰克·洛克起身走出办公室。他没关门,从外间传来打字机不停的“嗒嗒”
声,还有嘈杂的人声。佩里·梅森坐在里间,心平气和地抽着烟。他那神情专注的
样子,看上去正适合他本人。
他等了快10 分钟。这时,弗兰克·洛克走了进来,头上戴着帽子。
“好啦,”他说,“我终于解脱了。”
两个人一同走出大楼,顺手拦了一辆出租车。
“就绕着商业区开吧。”佩里·梅森说。
洛克用他那双巧克力颜色的眼睛打量了一下眼前的这位律师,“也许我们可以
在这里谈。”他说。
梅森摇摇头:“我想找个不需大声吆喝的地方说话。”
洛克咧嘴一笑,说:“我习惯了听人对我吆喝。”
梅森冷冷地说:“我要是吆喝的话,就早去谈生意了。”
洛克点着一支烟,神情略显倦怠。
“是吗?”他说,并露出一副并不感兴趣的样子。
出租车向左拐去。“哎,那儿有一家旅馆。”梅森说。
洛克撇撇嘴。“我看见了,”他说,“我可不喜欢这地方。倒不是因为是你挑
的,主要是它太近了。这样,我来挑旅馆吧。”
佩里·梅森说:“那好,往前再走走看有没有合适的。别告诉司机去哪儿,让
他开着走就是了。沿途经过的旅馆,你来挑一个好了。”
洛克大笑:“咱们挺谨慎的,是吧?”
佩里·梅森摇摇头。
突然洛克敲敲车窗玻璃,对司机说:“我们就在前边那家旅馆那儿下车。”
出租车司机看看他,略感意外,但还是把车停了下来。梅森扔过去一枚50 美
分硬币。两个人下车后走进一家廉价旅馆的前厅。
“去休息室怎么样?”洛克问。
“随你的便。”梅森说。
他们走过前厅,乘电梯上到底层和二楼之间的夹层楼面,经过设备间,找了个
地方两人相对而坐,中间放着一个搁烟缸的小桌子。
“好吧,”洛克说,“你是佩里·梅森,一个律师。你在代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