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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快速一躬腰,挥了一下手,示意他先我出门。
到底层警卫室时我让赫勒走在前面。只见曾被赫勒击倒的那个怪物跟其他人坐在一起,正吃着什么令人恶心的东西。到了这个地方我很紧张。突然那怪物动作起来,我不由地退后一步。这时,我看到了令人惊奇的一幕。
那个大块头警卫站得太快,差点把食物盘给打翻了。他笔直地立正站好,把双臂交叉在胸前敬军礼!
这不是给我敬礼。赫勒随便抬了下手作为回礼,不易觉察但很友善地向他一笑。那怪物咧嘴一笑靠后站好!
我从未见过斯皮提欧斯的警卫敬礼,也没见过他们会笑。我感到极度恐惧,就像在庙宇里见到阴魂显现:这是绝不可能的事,完全是超自然的。我急匆匆地随犯人走了出去。
在斯皮提欧斯的上层有一些给像我这样的“机构”军官特设的房间。这些房间平平常常,而且也没有窗户,但有一些诸如洗澡等的设施。我很少用我的房间,但里边放了一些必备的私人用品。
按理我该把赫勒直接从监狱带到我的房间,但我想隆巴会下令作些安排的。
为确认两道相互矛盾的命令已经执行,我先把赫勒安顿在升降梯边的凹陷处,避开他与耐力营通了电话。在那儿驻守的才是“机构”的真正军队。我通知一个军官部署一个小队日夜监视我的房间和附近的通道。我明确命令戒备对犯人的侵袭,而实际上是防止他逃跑。我尽量放慢上升的速度,以便给他充足的时间布置。
进屋以后我打开抽屉拿出一个嵌泡球给赫勒,想办法把他带进来的监狱的臭味驱散。他摇摇头不要。
“我只想洗个澡。”他说。
我伸手指指浴盆,又打开衣柜拿出一件薄薄的睡衣。他脱下鞋子、裤子,我把它们连同上衣一块扔到垃圾筐里——这些衣服根本不能再穿了。
当他开始冲洗时,我突然想起一件事。“你知道,”我一边说,一边拿起嵌泡球放到鼻子边,“在你拿起炸棍的时候,你完全可以逃跑。你有武器,而我毫无防备。你可以抓住我当人质……”
他笑了。他的笑轻松、愉快。过了一会儿他说:“让我杀出电门和武装警卫的看守, 再冲出井筒和由各种武器组成的警戒线?然后再杀过耐力营,长途跋涉200英里的大沙漠?我可没那么傻。联合情报机构是不会让任何人活着离开斯皮提欧斯的!”
我听得目瞪口呆。他不可能知道他自己在什么地方。我们没有经过任何窗口,一路上也没有任何标记。他来的时候是昏迷的。他有可能认为到了另外一个星球上。除了“机构”的人,谁也不知道斯皮提欧斯这个古老的地方还在使用。
“我的天,你是怎么知道的?”
他笑笑,又继续洗了起来。“我的手表。它可以指示26个时间带的时间,包括宇宙绝对时间。”
我一点也没听明白。“那么……?”我催促他。
“它可以告诉我这儿与宫廷城的时间间隔,并给我指示方向。在这个区间只有一个显著的地质物理特征,那就是斯皮提欧斯。”我没笑,我感到悲哀。“还有别的办法吗?”我问。
这让他感到非常有趣。“这块岩石。这儿的每一面墙都是用‘内层’岩石砌成的。 黑色玄武岩,俯角16度,走向214度,13类颗粒状。看看吧,这是火山喷发形成大沙漠以前的山脉时遗留下的残渣。在沃尔塔尔星上这是最简单的地质知识,连小学生都知道。所以我刚醒过来就知道我到了哪儿。我只是用表核实了一下。”
可我就是一个不知道这一点的小学生。“走向”是罗盘方向,他一定具有天生的罗盘似的感知能力。“俯角”相对容易一些,这是岩石与地平面形成的角度。但是,不用复杂的分析仪,单凭岩石的视觉颗粒结构就能对岩石进行分类,说明他有显微镜般的眼睛。而这一切又都是在黑暗的囚室里进行的!他的记忆力也好得惊人!
但这还不是最让我悲哀的。他身处这样一个地方,在试图利用他的敌人手里,他居然让我知道他知道他自己在哪儿!如果他把这些特殊能力隐藏不露,我甚至会对他失去戒备。现在我倒要小心谨慎了。对于一个间谍来说,这简直是令人难以置信的愚蠢。就冲着他无意中向我透露的这些东西,我完全可以把他永远锁起来,而他也永远不会知道他在哪儿!
他永远也成不了一个好特工,一千年一万年都不行。我想,让他失败简直是轻而易举的。我的麻烦是如何让他浮起来,而不至于把我也拉下水。做间谍要有本能,而他则根本没有!这将不会是一个简单失败的使命,这会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大灾难!
“你尽管随便,”我说,“我要去政府城办你的命令。”
第五章
我相信你一定注意到,一个来访者对飞船联队办公大楼楼群的第一印象,就是他碰到了真正的太空飞船联队。 当某人说“大楼” 时,他们的建筑师一定会想到“飞船”。这真让人恼火:它们就在眼前,停放在10英里见方的场地上,就像一万艘银色的巨船,居然还组成编队!他们说这儿的军官和职员还穿太空靴!眼前连一丛灌木和一棵树都看不到!
每当我不得已飞到那儿的时候,我总是感到我像是一个要被驱逐的入侵者。关卡,关卡,过不完的关卡。我觉得我之所以不喜欢这个地方,是因为他们老是要看我的身份牌,知道我是“机构”的人以后再对我轻蔑地一笑。过了两个小时,我终于到了我想去的地方。
飞船联队人事军官坐在一间像是贮藏室一样的小屋里,四周靠墙摆满了各种机器和屏幕,闪着各种颜色的亮光。你会以为他在进行一个战役——也许确实如此,并且还在调动400万名飞船联队军官。
这人看上去不错,有点老,有点胖。他抬起头来好像是要兴高采烈地打个招呼。但他没有打招呼,而是皱起眉头,说话的口气里流露出一丝茫然。“你是‘醉鬼’那边的人?”
除了有人通报我是“外缘师团军官”以外,别的什么都没说。我身上穿着总务部门的灰色制服,上边连个口袋标识都没有。我不由得看看我自己,他是怎么知道的?我身上没有油污,没有饭斑,也没有血渍。但我也看出我的穿着没有特色,没有品味,没有豪气!简直是衣衫褴褛!
我早就把要说的话演练了许多遍,而他的话一下子把我搞得仓惶失措。“我需要得到一份战斗特工杰特罗·赫勒的调动命令。”我一没有开场白,二没有说服动员,脱口而出。
那人事军官的眉头皱得更厉害了。“杰特罗·赫勒?”他又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他守着那么多的按钮不用,只是一个劲地想。“哦,杰特罗!”他终于想起来了,“他几年前获得过皇家学院赛车冠军。是不是又得过一次星际弹子球比赛亚军?啊,杰特罗·赫勒,了不起的运动员。”
他居然变得温和起来,看来有希望。我刚要开口把我的请求再说一遍,他突然又皱起眉头。
“你必须得到战斗特工部的许可。走99号通道,出了这个门向……”
“请予以批准。”我说。我去过那个部,是他们让我到这儿来的。绝望之中,我把手伸进文件包,抽出国政大会的命令。“这份命令可以代替任何许可。请允许把他调到外缘师团。”
虽然我相信他见过成百上千这样的命令,但他还是把命令仔仔细细地看了个遍。他疑惑地看了我一眼,然后打开一组开关。他的手犹犹豫豫地在键盘上摆弄,把国政大会命令编号输到他的信息网络里,然后又观看一个我看不清的屏幕。他的眉头皱得很厉害,我几乎以为会突然冲进来陆战队员把我抓起来。
最后,他重重地把操作盘关上。“不,绝不可以。”
隆巴的阴影又出现了。“怎么回事?”我颤抖起来,“是国政大会的命令被取消了?”
“没有,没有,没有,”他不耐烦地说,“命令在资料库里,是真的。”说完了这些他又坐在那儿皱眉头。最后,他又把命令甩给我。“就是不可以。完了。”
官僚主义。说实话,这时我倒轻舒了一口气。作为一个“机构”的人,他真正的麻烦是没有知己,而官僚主义却是个人人都碰得到的麻烦。现在发展到如此程度,以至于谁也不对任何事负责任。“为什么不行?”
就像对小孩解释什么是鞋子一样,他说:“首先,战斗特工隶属于飞船联队。而外缘师团——我依然认为你是‘醉鬼’那边的人——是一个完全不同的政府部门。当你说要调赫勒时,你实际上是在让他从飞船联队辞职,提出申请到外缘师团任职。理顺这些关系,这要花上几年时间!我相信你们不会等上几年时间的,况且你手头也没有他的辞职申请。所以这事办不成。”
有一会儿我怀疑赫勒早就知道事情会如此复杂,所以他就耍了个滑头。也许他比我想像得还要聪明(回头看看,我倒真希望他有如此聪明)。
然而,官僚主义的最高权威是官僚主义者自己。所以,我自己也变得聪明了。“如果你碰到我这样的问题,”我说,“你会怎么办?”这样做比回到“机构”搞些材料对这家伙进行讹诈要好多了——材料总能搞到一些,即便没有也可以编造一些再“记录”在案。采取压制手段非法获得一份命令本身是非法的,所以直接了当更明智一些。这办法新鲜,但很有效。
他想了一会儿,变得较为合作,脸色也缓和下来。“啊!我可以给你一份对战斗特工的命令。”
“□□□!”他只是按了几个键,不出几秒钟就从微机输出来一份表格。他把表格递给我,上面是这样写的:
飞船联队命令M…93872654…MM…93872655…CE
查询:国政大会命令938362537…451BP3
通 告
杰特罗·赫勒, 10级战斗特工,编号E555MXP,从即日起受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