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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日前四方宾客便已纷纷而来,好在唐家堡是打开大门来,只愁客不来的家大业大地盘大,到正日这天,各大世家帮派宾客贺礼尽皆到齐,连少林武当白鹿山,都着人送了礼来,霹雳堂与峨嵋派更是掌门亲至。
唐家众人心中欢喜,都觉得三少这一成亲,竟成了武林大事,各帮各派或敬或亲或畏,无一不给面子,因此人人的脚步愈发轻捷而态度愈发和煦。
唐家掌门唐清宇这一年来明显的衰老憔悴,习武之人似他这般年岁,算是正当盛年,他却连脸部肌肉都松弛了许多,眼神中更带了几分犹疑不定的后悔不安,双手时而微颤,那手冠绝武林的漫天花雨,想必再不能如意施展。
海二爷曾发布独家消息或是推断,婚礼之后,唐清宇定会将掌门之位传予唐一野。
唐三少婚礼之后,唐清宇果然卸了掌门之位,只不过接任者不是唐一野,而是大少唐一星。原因无他,唐一野武功虽高,却不精于暗器,唐一星浸淫暗器数十年,连睡觉都琢磨漫天花雨的变招,而唐家三百年屹立不倒,却是凭借无数暗器大师的心血与成就。唐清宇就算再用不出漫天花雨,但他的眼光,却是始终如一的清醒而洞明。
此是后话,不提,
酉时正,吉时到,一路礼炮鸣响,丝竹悠扬。
正堂中,唐一野一身大红锦袍,俊脸微红,由唐家两位叔父陪伴着出来,满堂宾客眼前一亮,老成些的只在心中暗赞,年轻的有些是羡慕,有些是起了亲近之意,也有些没出息的,眼神里不由自主就带出几分不如人的嫉妒。
在座半老徐娘则纷纷替自己的女儿侄女儿姨表侄女儿抱憾,更有几个当年享有艳名的,竟妒恨起了张小荷,心道老娘若是年轻个二十岁,哪里会有你的戏份?
接着两排十二盏宫灯,款款走出个女子来,凤冠霞帔,袅娜娉婷如莲萼,面容虽被红巾所盖,但单看步伐身姿,显是个出色的美人。
朗声赞礼声中,两人拜完天地父母。
正堂中宾主尽欢,谁也不曾注意,厅角一桌一个满面虬髯的高大汉子,一双不经意抬起便如冷电掠空的漆黑眼眸,却不看那对抢尽世间风采的新人,而是不停瞄向正堂门口,满是期盼之色。似有个极重要的人,会骤然出现一般。
待大礼已成,新人双双进了内堂,门口始终不见那人的身影,虬髯汉子眼眸黯淡,似失望之极,转眼看向居于主位的唐清宇,见他一脸喜色之余,眼睛却也是急切而愧疚的注视门口。不觉冷笑一声,低声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唐一野雅量高致极得人心,宾客中一多半都是为结交这位唐三少而来,因此唐一野送张小荷进了内室,自己却再次回到正堂,与各派人物寒暄周旋、饮酒谈笑,一时场面极为欢腾热闹。
唐一野懂得敬人,因此便是角落里的几桌,想必只是江湖寻常汉子或是小门弱派,却也没有半分轻慢,一时走到虬髯汉子这桌,举起酒杯团团一敬,正待说几句场面话,见了那汉子的一双眼睛,不禁怔了一怔,脱口道:“你……你怎么来了?”
江湖上这等身材高大络腮大胡的正不知几许,同桌之人也只知这汉子是塞北什么猛狮豪侠还是饿虎巨侠,却不想名满江湖的唐三少竟也认识,不免对这一心喝酒极少言语的汉子多了几分敬意。
却见那汉子端着酒杯起身,一饮而尽,低声道:“他没来?”
唐一野有些黯然,叹道:“没有……前些日子,我亲去邀请他,他也答应了……”苦笑着摇了摇头:“这混蛋又骗人。”
那汉子看一眼唐清宇,目中露出嫌恶之色,淡淡道:“他大概是因为实在不想见令尊罢。”
说罢搁下酒杯,含笑看着唐一野:“今日我来,也是想贺一贺你。与自己喜欢的人喜结良缘,本是人生至乐。”
唐一野一笑,眨了眨眼,低声道:“我软磨硬泡了很久,得来很费功夫。”
那汉子漆黑的眼眸中隐约有一丝调侃笑意:“还会喜欢其他人吗?你大哥、二哥可都有妾室。”
唐一野摇头,神色坚定:“一世只许一人,一心只付一人……”
那汉子展颜一笑,道:“好!”
说罢离席,径自出门而去。
唐一野凝视谢天璧远去的背影,不觉叹道:“小缺,我的大日子,你当真不来见我一见?”
入夜后,宾客尽散,洞房风光旖旎,唐一野挑开红盖头,张小荷宜喜宜嗔的一张俏脸在柔和的灯光下尽显丽色。
唐一野心醉神驰,忍不住轻轻一吻,落在荷瓣也似的脸颊。
张小荷目光流转,又喜又羞。
正在这不可说不必说的时刻,只听窗外传来极煞风景的一声轻笑。
笑声虽轻,在深夜里听了,却是格外清楚熟悉。
唐一野一震,大喜道:“小缺!你来啦!”
飞身掠至窗前,推开两扇窗户。
却见明月柔风中,屋檐雕窗前,倒吊着一个红衣人,正悠悠的晃荡,不是苏小缺又是谁?
张小荷看了他,登时又惊又喜:“是你!”
苏小缺就势穿窗而入,双足一点地,便笑道:“大哥,小荷,恭喜你们!我来晚了,不会怪我罢?”
唐一野板着脸:“自然怪你。”
却颠颠儿的倒出一杯酒来,双手捧着递到他面前:“你亲大哥的喜酒,不论早晚,总是得喝一口。”
苏小缺笑着饮干,拉开一把椅子懒洋洋的坐下,撑着下巴,一双眼只顾上下打量张小荷。
张小荷与他四目一接,已是面红耳赤,眼眸湿润润的,心中欢喜之余,另有一番说不出的古怪滋味,不由自主,便想到自己嫁妆箱子最隐秘处,藏了四年的竹编玩器。
唐一野坐在一旁相陪,看着苏小缺,连声问道:“你最近好不好?为什么不早些来?”
苏小缺看着张小荷良久,方低声叹了口气,瞧向唐一野,半真半假的羡慕道:“小荷今天特别的漂亮,大哥,你还真是傻人有傻福……我替你高兴。”
唐一野微笑,道:“还得多谢你。若不是去年骗她你也在唐门,小荷说什么也不肯跟着过来。”
苏小缺心道我还以为你这辈子都不会骗人,有负娘亲素衣灵狐的美称,现在看来,也不是个实心汤圆,当即笑道:“张大婶儿呢?你怎么安排?”
唐一野道:“娘舍不得小荷,我便把她和钱大叔一起接了过来,唐家堡猪肉铺子的头一家,便是钱大叔开的。”
苏小缺见他办事妥帖,心中喜悦安慰,又见他二人红衫盛装,烛影摇红,应是良宵值千金的时刻,当下也不迟疑,道:“大哥、小荷,唐家堡什么都不缺,所以我今日只带了这个权当贺礼……”
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对小小的竹编鸟雀,放到桌上。
张小荷拿起放到掌心,见这对鸟雀比翼而憩,青润的细竹为身,翎翅却是真羽所制,雀眼更是一对黑珍珠剖开镶成,灵动如生,显然是花了真功夫的物事。
转眼凝视自己丈夫,见他正看着这对比翼鸟,素来沉静的面庞,满是柔情万千,心中登时有如鹿撞,双手将鸟雀交与唐一野,柔声道:“你好生收着,这是小缺贺喜咱们的大礼。”
说着微微一笑,满足之极。
那点潜藏的女儿心思,在见到苏小缺之后,犹如日出冰消,再无痕迹,知自己与他缘分早已尽了,一生的心花,为他开过一次,却终是落到与他同一血缘的哥哥伸展的双手中,了结了这桩心事,面对苏小缺,从此只剩下亲近爱护之意,面对唐一野,却满是得嫁良人的喜慰。
苏小缺见她神色,更是放心,笑着长身而起,怎么来怎么走,跃到窗上,回身挥了挥手,只听唐一野急道:“小缺!方才婚礼时,谢天璧也来了,想见你。”
苏小缺微微一怔,却不答话,足尖一点,已没入夜色之中。
苏小缺御风而行,轻飘飘飞过唐家堡的高墙,见不远处立着一个人影,本想着是谢天璧尚在等待自己,心中亦喜亦烦,正使劲儿收敛了笑意准备扑上前去,却发现这人虽跟谢天璧差不多高矮,却臃肿了许多,更是没有谢天璧的挺拔傲岸,而是于成熟中略显几分懈怠和疲倦。
走近前去,月色下瞧得分明,正是唐清宇。
唐清宇嘴唇有些哆嗦,默默凝视苏小缺良久,伸出双臂,颤声道:“孩子……一平,你,你回来了。”
苏小缺觉得他的姿态极是可笑,难不成还指望自己如七岁孩童一般流着热泪跑上前去一头扎在他怀里来一出父子相认喜相逢?而他这句慈爱深情的话亦是迟了很多年,已经迟到不可挽回,现在说来,又有何益?
因此苏小缺只是静静的站立不动,眼神中却有几分清浅的讥诮和失望。
唐清宇见他不动声色,伸出的双手登时凝在空中,尴尬而局促。看苏小缺夜色中绛色锦袍浓烈如火,肌肤如雪玉淡淡生光,不禁想起当年初遇,苏辞镜在南疆遍野鲜花中粲然一笑,却是一身素淡白衣。
一时又痛又悔,声音已是哽咽:“一平,我对不住你们母子……你恨我也是应当,今日你哥哥大喜,你能回来,我……我已是心满意足。”
苏小缺看着他连背都有些略弯,与几年前怀龙山的神采风度相比,简直判若两人。想是十多年前的毕生错事一朝而明,打击过大之故,不由得微觉恻然。而怀龙山之时,自己在台下,在万千人中仰望亲生父亲而五味陈杂酸楚难当,今日面面相对,心中却几乎是静如止水,波澜不兴。
唐清宇见苏小缺始终不发一言,心中有些急切,走近一步,似想抱上一抱,却又不敢,只低声道:“一平,你回唐家好不好?你哥哥很记挂你,爹爹也很是想你。”
短短几句话,词恳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