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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女如斯-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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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女如斯
作者:沧溟水
一 疑云初起
一夜山风紧。
微雨蓦然醒来。这是她借宿寺庙的最好一间厢房,一应陈设齐全,然而她还是不习惯。是呀,想她何等人也当朝首辅夏大人的大小姐。只这样倒也罢了,偏偏前年节庆,她与父同入宫朝拜太后皇后,一眼就被太后瞧上了,当下喜欢得不得了,索性认为干女儿,虽未正文封为公主,待遇却有过之。家教极严,母亲早逝,她从小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一心闷在房中看书读典,性格极是端庄温良,也不长于言辞,却无端得了太后如此宠爱,把那些个一心卖乖、力博荣宠的后宫诸女嫉妒得牙痒痒,近来更有传言,说太后如此喜欢微雨,早晚一天要废了皇后,重立她为新后了。
此番出门,太后本是不允的:一个女孩儿家,从没有出远门,怎让人放心。然则祖父病危,八百里加急传书要见微雨最后一面。孝之所在,不可不从,何况本朝以孝悌治天下,更是没有不答应的道理。对于祖父的印象,微雨是极淡极淡的,任如何在脑海中搜刮,也只得一个清瘦矍铄的影子。父亲说,祖父只在她五岁时赴京看过她一次。而父亲,自赶考入仕后,竟是从未得再回家乡一次,至今有整整二十四年了。
想到此,她不禁略略咳嗽了一声。
只一声,便已惊醒了外间陪房的人,贴身的大丫头碧珠立时轻轻推门进来道:“姑娘怎么了,可要喝茶?”
微雨略一踌躇,道:“罢了,你且把灯点上,和我叙叙话来着。”
碧珠闻言,转身拿来一个火折子,将立于床前一人高烛台点着了,房内顿时大明。接着又递过一个小手炉与微雨:“天冷,仔细冻着。”又说要去向和尚们讨杯滚烫的热茶来。
微雨忙一把拉她在床边坐下:“何必如此讲究。”碧珠是从小跟着微雨的,也不多语,就在床边坐下了。
微雨道:“可有什么时辰了?”
碧珠答道:“刚听过更声,已过了三更吧。”
微雨皱眉道:“不知还有几日路程,方可到巴城?”巴城便是此行的目的地,夏家的老家。
碧珠道:“听寺庙里的老和尚说,最多不过一日,可惜天雨风大,路面被堵,耽误了行程。这一行出京有十来天了,可把姑娘你苦得。。。。。。”
正说之间,忽听得外面大有嘈杂之声,间杂着一些呼喊、叫嚷。紧接着,便有一个随身跟来的老妈妈,人称吴二妈的来回事:“姑娘,出事了,一个和尚被石头压死了!”
原来,微雨此次出行,所带人员众多,除了日常服侍起居生活的仆从丫头老妈子车夫28人外,再有夏府侍卫16人,太后不放心,特拨的内庭侍卫8人,均是一等一的高手,一行共有52人,加上所带随身用品等等,一共用了24骑、8架马车。这巴城离京足有八百余里路程,且深处山区腹地,一路行来十分艰难,待行至普兰寺,眼见已近巴城,谁知因近日连连下雨,竟使山土滑坡,一大堆石头正挡住去巴城之路。只是因为从人众多,故微雨只令夏府待卫并5个青壮男仆去清障,并没有请普兰寺的和尚帮忙,如何会被石头压死了?
再过一会儿,又有老孙头来回,这老孙头是夏府的老人儿了,自微雨的父亲入京就跟起,也是本行的引路人。老刘头回道,是在清障的过程中,仆从们在石头下发现这早已气绝的和尚的,想来是早些时山土滑坡,这和尚刚才经过,不巧被压死了。
微雨这才叹了口气:“原来如此,不知此和尚是否就是这普兰寺的?”
老孙头回答道:“尸体虽砸得血肉模糊,但幸得面目倒还清楚,刚刚住持方丈已经认过了,确是的,昨儿一大早去城中购置米面的,不想就遭了难。”
微雨沉吟半晌,对碧珠道:“路通了,明儿一早我们就赶路罢,记得多添些儿香油钱。”碧珠连忙答应了。
第二天早起风雨已停,匆匆用过一点斋饭,一行人便起行继续前进。
微雨与碧珠同坐一辆大马车,刚行得一会儿,微雨突然觉得身上寒气袭人,不自觉的打个寒噤,碧珠忙掀起车帘,问赶车的马夫赵大:“这是哪里,如何这般冷。”赵大大声回道:“姑娘,这便是昨日堵路压死和尚之处!”微雨蹙眉,不作言语。
所幸一路再无他事,车行了三四个时辰,便到了巴城地界。早有巴城县丞郭仁,得了前站的快马报信,早早的等在路边接应来了。微雨也不下车,隔着帘子与郭仁讲了几句客套话,便一路往城中赶去。
约莫又行了半个时辰左右,马车停下来了,只听得老孙头在外报道:“姑娘,到了!”
微雨急急的下了马车,抬头一看,心不禁凉了半截。
在微雨想来,自家乃是当朝首辅,爷爷所住住宅在当地就便不是最好的,也是属于上上之等。而此时跃入眼帘的竟是一字排开三间破木屋,莫说与京城平民住宅相比,便是与邻近的几座房子相比,也是极为不堪的。木屋莫说门前未书“夏府”二字,连门框都是破的。微雨把疑惑的眼神投向老孙头,老孙头却尽低着头道:“就是这里了。”
县丞郭仁凑上来,笑道:“老太爷在东厢旁,小的们一直照应着,我带小姐去。”
东厢旁很暗很小,一个小小的烛台点在床旁的台桌上,微雨进去,一眼就看见床上躺着的老人,他很瘦很瘦,半眯着眼,突然间,眼睛张开,看见了微雨,朝她非常慈爱的笑了笑。微雨那一点点童年的记忆全被勾了出来,她冲了上去,单膝着地,跪在床前,轻轻的握住了爷爷干枯的手。爷爷又笑了笑,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他死了。
郭仁又凑了上来:“老太爷早已油柘灯尽,只盼着小姐来见一面呢,如今可是了了心愿!”
微雨略拭去泪水,对郭仁道:“如此,连带老太爷故去一应事宜,还要请大人操心了,我们毕竟是远道而来,些须也不懂的。”又问:“不知家中是否还有人?”
郭仁道:“有的,有的,便是此人,近十年来一直照顾老太爷的。”一边说一边朝房子的角落里指。这时,微雨才注意到这房里人还有一个。这是个男人,大约二十如许,中等个头,脸黑、手大、相貌倒是极为平常,只是两眼炯炯有神。见说到他,便过来淡淡地行了个礼:“在下程平儒,十年前蒙夏爷收养,相携至今。”
微雨忙福了福,慌得程平儒连忙还礼:“如此,小女子先谢过世兄代为尽孝了。”
又问道:“不知爷爷生前可有什么话要向我们交待?”
程平儒道:“夏爷近年来染病在床,却坚决不许我延医问药,并只让小姐一定来。还一再交待,一旦过去了,必不可大治丧事,只准简易收裣,葬在祖坟便可,这为切切之要。”
郭仁在旁一听,大声斥道:“胡说!夏老太爷的葬事,岂可如此便宜行事的,小心本大人拿你的罪!”
微雨听了,轻轻扫郭仁一眼,郭仁顿时不说话了。微雨点头对程平儒道:“那便如此了。”
于是,由碧珠传下话来,在城中购置了一中上材质的棺木,请来相关人等,为夏老太爷装裣起来,按当地风俗,议定停床于正屋三日,于三日后凌晨下葬。
郭仁见夏老太爷府实在拘束,哪里呆得下这许多人,便要延请微雨入住县衙,微雨如何能肯。无法之下,便作好作歹,征用了旁边几间民宅,将一应随车物品安置下来,空出两间房作歇息之用。一干随行人员却一个不漏地在夏老太爷府守灵,把个小小的三间木屋堵得满满实实。
微雨见一切安置妥当,便瞅了个空,将老孙头叫到歇息的空房里来。
这郭仁也真是使得,才一会儿工夫,不仅将空房打扫得干净爽快,另桌椅、洗漱用具均有了,甚且还在房内特设了一张贵妃椅,专为微雨歇息用的。谁知微雨一见了这贵妃椅,便微皱了下眉,碧珠立时着人将椅子移了出去。
微雨在一张椅上坐定,老孙头立着,碧珠先是退了下去,不多久端了两盏茶来,又退下了。那郭仁见微雨入了客房,本也想进内,被碧珠两眼一瞪,不声不响的走了。
微雨见四下已无人,便忙起身让坐,老孙头立辞不过,便随意拿一张椅子,侧身坐了。
微雨因问道:“孙叔叔,您是我们家的老人儿了,家里的事,您多少知道些儿?”
老孙头只苦笑,低头不作声,半晌方答道:“不知姑娘想知道些什么?”
微雨道:“论理,本不该问。只是我百思不得其解,祖父家为何会如此不堪,父亲并不象是不孝之人呢。”
老孙头急忙摆手道:“姑娘切莫误会老爷了”,叹了口气,“这一切,真真是万不得已呀!”
微雨大讶。
只听老孙头接着说道:“想我十七岁就跟随老爷--那时我叫公子--离家赴京赶考,整整二十四年了呀。其间我倒是回过几趟家,公子却是从未有过。公子是日也盼,夜也望,想回家乡呀。可是万万不能的呀,便是这回老太爷病重垂危,也不能回来的。”说到后面,语间不禁哽咽。
微雨更是大奇,此番祖父病危,父亲不与她一同回家乡探望,她本以为是国事繁重,无法告假脱身,听老孙头一说,莫非却另有缘故。
微雨还待再问,只听得碧珠在外报道:“姑娘,有客到!”
老孙头在边接道:“想是小姐和姑爷来了。夏家在此,也无旁人了。”
微雨急忙赶去夏府的灵堂。尚未入得灵堂,便听得里面哭声振天;甫一入灵堂,便见一中年妇人全身缟素,跪在蒲团上,只哭喊着“爹爹,你弃我而去,可叫女儿怎生活来”之类的言语,身旁有一中年男子和一少女立于一侧,暗自掩泣。微雨虽从未见过这三人,却自是心中有数:这中年妇人定是父亲的妹妹、自己的亲姑妈何夏氏,这中年男子定是姑父何于夫,少女就是表妹何品秋。
何夏氏正在哭时,一眼撇见微雨来了,忽的站起来,一把抓住微雨的手,又哭道:“这定是我的好姪女了,你怎的这时才来呀,不知你爷爷可盼得你好苦呀!”又把她上上下下细细的打量一番,道:“姪女生得真是好品貌,把天底下多少人都比下去了!”
微雨只得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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