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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办公椅中摇前摇后。生气使她把嘴唇抿成一条横横的直线。她说;“假如你要放弃这500元一个礼拜的工作,我要和你散伙,自己来处理这件事。”
“我无所谓。”我说,站起来,走向外去。
白莎等我走近外面大门。然后我听到椅子大大吱咯一下,白莎站起来,站到她私人办公室门口。“唐诺,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不是一直由你在说吗?”
柯白莎把大门关上。卜爱茜感到了什么严重大事已经发生,暂停了她的工作。
白莎说:“唐诺。你为什么不肯替他工作?”
我说:“我不能确定他要我做什么。”
“他说过,他要你做他的保镖,唐诺。他认为他会有危险。你认为他真会有危险吗?”
我说:“20万元的信托。只要他活着,他可以作任何比例的分配,当他死了,信托就中止。他的另一位相同职位的人,被人自背后刺了一刀,直透心脏。你倒自己合计合计。假如你开一个人寿保险公司,你会照一般收费给他保人寿险吗?”
她说:“唐诺,你虽嘴硬,但是,你心中不是如此想,你不相信会有这种结果,是吗?”
我说:“夏合利相信的。”
“唐诺,你为何对他有偏见?他有什么不好?”
我说;“今天我不是挺想工作。我要点时间来做研究的工作。”
“研究什么?”
“乌鸦的习性。”我说,走出门去,把门关上。
我看到白莎最后一瞥,是见到她突然脸上冲上血色,像是血压已升高到中风的程度。从门一关上,卜爱茜立即劈劈啪啪的打字,我知道爱茜在怕——怕白莎会迁怒,找她出气。
我又把门打开。
白莎已经走到爱茜桌前,低头在怒视她。我开门时听到她在说:“……再说,我和唐诺在作商业的磋商时,我不喜欢有人偷偷的窃听。你来这里是打字。你的工作已经做不完——假如你说打字已打完了,我还有的是工作可以交给你。你给我多多打字。另外还有件事……”
“另外还有件事,”我对白莎说:“我已经下了决心,卜爱茜需要一个助手。她的助手可以专做你的秘书。爱茜变我的私人秘书。你试试职工介绍所看,不知他们有投有中你的意的。我已经和大楼经理谈过了,我要租那相连的办公室定下来,打通了做我的私人办公室。打通的费用大楼负责。”
白莎转身,凝视我道:“为什么,你——你——”
“说下去呀!”我说。
白莎的嘴唇慢慢地笑成一条硬硬的线。“你想你是什么人?”她怪异地问道。
“发财列车的开车人。看看你的车票,看你能搭车一直到多远。”我说,又把门关上。
这次我没有听到卜爱茜的打字声。
这次我出去找葛多娜小姐,她是另外有一只鸟笼可以让乌鸦休息的人。
她的地址,我发现,是在一幢次等平房后园的自建小屋里。有一段时间很多有园子的房子,时尚自建一个小屋,可以收20、30元一个月的租金。
替我开门的年轻女人是个瘦高个子,运动健美型的美女,她是休闲、运动、游泳装广告最理想的模特儿。她是褐发的,皮肤上透着金发女郎才会有的健康红色。
她很友善,像是一只热心的小狗。我一开口问:“请问你是不是葛多娜小姐?”她立即笑着说:“你一定是为乌鸦来的另一位记者。”
我说:“事实上,虽然我不能算是个记者,但是我对乌鸦有兴趣是对的。不知能不能对我说一点乌鸦的事呢?”
“没关系,请进来。”
我走进迷你的小客厅,自己觉得挤进了娃娃屋。她指个椅子让我坐,自己也坐下。“你想知道些什么?”她说。
“乌鸦现在在哪里?”我问。
她大笑。“乌鸦现在在柴房里。麦先生,当然,能给潘巧任何它要的东西。我不行。我的房东认为乌鸦是不祥之物,放在柴房里已经是最大权限了。”
“你怎么会正好有这只乌鸦的?”
“我和潘巧本来是老朋友。它至少有一半时间是和我在一起的。”
我做个姿态鼓励她讲下去。
她说:“我的父亲是葛忠诚。乌鸦的名字是跟从我父亲的名字而起的。潘巧在西班牙语中的意思,是忠厚老实。”
“那么,你是认识麦先生的?”
“喔,是的。”
“很久了?”
“自我是孩子开始。”
“你也认识夏合利?”
她点点头。
“罗秀兰?”
她说:“我知道罗秀兰。我们不——我不常见到她,我们不同路。”
“那么霍劳普呢?”
“喔,认识。”
我说:“这我有兴趣。”
她摇摇头道:“这里面没有什么情节。我的父亲葛忠诚是侯珊瑚好几个矿场的经理。我是小婴儿的时候,侯小姐死了。我记不起她。我的父亲在三四年后死于一次矿场灾变。麦先生,夏先生都非常喜欢我父亲,知道他也在矿里死了,伤心得不得了。他们感到我父亲是这些矿的原始建功人之一。大部分矿里的钱财,是在侯小姐死亡后3到全年内赚来的。”
“乌鸦怎样认识你的?”
“喔,乌鸦。乌鸦是我的老朋友。潘巧喜欢飞来飞去,而乌鸦需要运动。所以麦先生把他的地方修得使乌鸦很高兴,随时可以飞进飞出。而我最多只能给它一个柴房存身,所以我在柴房里放了一只笼子,拿掉了窗子上的一块玻璃板,随它去飞。潘巧随时可以飞来见我。它停在柴房屋顶上嘎嘎叫我。我就出去,和它讲话,让它停在我肩上,我给它一点它喜欢的东西吃。假如我不在家,它会飞进柴房在笼子里等我,或是飞回麦先生的家。自从这件糟糕事发生后,它一直在这里,它寂寞得很。你要见它吗?”
我说;“是的,我要。”
她带路,经过房后来到一个小的堆放木柴的小房子。小房子不到10尺见方,堆满了老的破烂、纸盒、木柴、废车胎和引火柴。
“你看,”她解释道:“现在取暖都用瓦斯了,虽然房东前面的房子里有壁炉,但是已废弃不用了。潘巧会在笼子里。进来吧,潘巧,你在哪里?”
我现在看到鸟笼了,它是高挂在柴屋黑暗的一角的。是我在麦家见到那只鸟笼的复制品。两只鸟笼几乎是完全一样的。当她呼叫时,我听到拍翅的行动声。我一下看不到笼子最暗的一角里,乌鸦在里面。然后它窜出鸟笼,振振翅膀,飞向葛小姐。突然,它看到了我,很快逗人地侧向一侧。
“来,潘巧。”葛小姐伸出一只手指。
乌鸦扭过头,用它明亮的眼睛斜着我。“骗人!”它说。跟下来是沙哑刺耳的乌鸦式欢乐大笑。
“潘巧,不可以这样。这样不乖。这不是好的乌鸦格调,到这里来。”
乌鸦试着飞向她。暂停在都是灰尘的火炉木段上。
“过来,赖先生要和你做朋友。他很想和你多熟悉一下。过来,向他打个招呼。”
乌鸦跳了一下,振振翅,拍了几下翅膀飞起来停在她手指上。她用另一只手抚摸它的喉咙。她说:“它不喜欢我们把手放它头上去摸。我们在处罚它时就摸它头。只要把手放在它头上面,它就会十分生气。我想这和它天性有关,鸟类喜欢自由,不喜欢被关起来,把手放在它头的上面,它就飞不起来。逃避的路线也封死了。潘巧,你见见赖先生。”
她把手移向我,我也把手指伸出来。潘巧不要我。它一面退缩,一面咕噜出沙哑的声音。我听不懂它在说什么。
她大笑道:“它在说:‘走开,’它说得不清楚。‘骗人’比较容易说。它真好玩,是个淘气鬼——喔,我真希望能把它带到它该去的那大房子。它不习惯像现在那样长时间聚居这里。我在想它是懂得它的主人已经死了,所以它情绪不好。”
我说:“你这里离开麦先生家不远,是吗?”
“三四条街而已。”
“潘巧除了来这里和麦家外,还会去哪里?”
“我们认为还有。”她说。
“我们?”
“麦先生和我。我十分清楚,这是……有时……”
“你是说你认为它另外尚有去处?”
“是的,但是我们不知道去哪。要知道潘巧是一只很聪明,非常保守的鸟。是不是,潘巧?但是,有的时候,潘巧就是走了,麦先生和我两个人都不知道它去哪里了,抱歉,潘巧,你是只很重的鸟,多娜那能站在这里,把手伸出来,老让你站在手指上。你到底要不要和赖先生亲近一下?”她把手移近向我,再一次乌鸦向后退缩。多娜伸出手,向鸟笼的方向给乌鸦一点推动起飞的力量。
“骗人,”它向她叫道:“走开,走开!”它跳回木段,又飞回鸟笼。
“它真的精神不正常了,”她说:“我要和它沟通,但是它脾气来了,情绪又不佳。赖先生,你要回屋坐坐吗?”
“麦先生常出去旅行是吗?他不在的时候潘巧都在这里吗?”
“当然,麦先生关心的事业都在哥伦比亚,他又不能来去带只乌鸦。麦先生事必亲恭,所以他常去哥伦比亚。但是我知道他也并不真喜欢去,他宁可在这里和播巧在一起,他也喜欢这里。不过,每次他出门,潘巧总是由我招呼的。”
“你的父亲死了,”回进房子,我问:“你母亲健在吗?”
“是的。”
“在本市?”
“是的。”
简单的回答,使我知道,有关她母亲的事,她很保守,多半不会自己主动提供消息。
“请你原谅我的无礼,是不是她又结婚了?”
“没有。”
“你是不是在做事?”我问道:“我知道我问得太……”
她笑笑道:“没关系。相信你是靠获得消息吃饭的。我是文艺界的自由人。”
“作家吗?”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