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义父看不见敌人招式,对敌时十分吃亏,加之那季郑二老十分狡狯,出招时故意变式,使他捉摸不定。金花婆婆这一点破,他已然胸有成竹,乘着郑长老拳法欲变不变之际,呼的一拳击出,正好和郑长老击来的一拳相抵。郑长老退了两步,方得拿定桩子。季长老从旁挥掌相护,使义父无暇追击。
那季长老矮矮胖胖,满脸红光,倒似个肉庄屠夫,那郑长老却憔悴枯瘦,面有菜色,才不折不扣似个丐帮人物。两人背上都负着八只布袋。远处站着个三十岁上下的青年,也是穿着丐帮服色,但衣衫浆洗得干干净净,背上竟也负着八只布袋,以他这等年纪,居然已做到丐帮的八袋长老,那是极为罕有之事。忽听那人说道:“金花婆婆,你明着不助谢逊,这口头相助,难道不算么?”金花婆婆冷冷的道:“阁下也是丐帮中的长老么?恕老婆子眼拙,倒没会过。”那人道:“在下新入丐帮不久,婆婆自是不识。在下姓陈,草字友谅。”金花婆婆自言自语:“陈友谅?陈友谅?没听说过。”
我仔细打量了陈友谅几眼,暗暗记在心中心道:“这是一个人物,以后免不了要和他相斗,当须小心谨慎。”
蓦听得吆喝之声大作,郑长老左臂上又中了一拳,在旁观斗的三名丐帮弟子又挺兵刃上前围攻。这三人武功不及季郑二长老,本来反而碍手碍脚,但义父目盲之后从未和人动手过招,绝无临敌经验,今日初逢强敌,敌人在拳脚之中再加上兵刃,声音混杂,方位难辨,顷刻之间,肩头中了一拳。哥哥见情势危急,正要出手。赵敏低声道:“金花婆婆岂能不救?”只见金花婆婆仍是拄着拐杖,微微冷笑,并不上前相援。便在此时,义父左腿又被郑长老重重踢中了一脚。谢逊一个踉跄,险些儿摔倒。此时猛见黑光一闪,嗤的一声响,三件兵刃登时削断,五个人中有四人被齐胸斩断,分为八截,四面八方的摔下山麓,只郑长老断了一条右臂,跌倒在地,这一下变故来的快极,众人无不心惊,但见义父手中提着一柄黑沉沉的大刀,正是号称“武林至尊”的屠龙宝刀。他横刀站在山巅,威风凛凛,宛如天神一般。
金花婆婆喃喃道:“武林至尊,宝刀屠龙!武林至尊,宝刀屠龙!”郑长老一臂被斩,痛得杀猪似的大叫。陈友谅脸色惨白,朗声道:“谢大侠武功盖世,佩服佩服。这位郑长老请你放下山去,在下抵他一命便是,便请谢大侠动手!”
我和赵敏对视了一眼,心知对方亦同时看出了陈友谅的奸计,不由得暗暗欣慰。
义父道:“陈友谅,嗯,你倒是条好汉,将这姓郑的抱了去罢,我也不来难为于你!”陈友谅道:“在下先行谢过谢大侠不杀之恩。只是丐帮已有五人命丧谢大侠之手,在下十年之内若是习武有成,当再来了断今日的恩仇。”义父说道:“老夫若再活得十年,自当领教。”陈友谅抱拳向金花婆婆行了一礼,说道:“丐帮擅闯贵岛,这里谢罪了!”抱起郑长老,大踏步走下山去。
金花婆婆突然厉声道:“小老儿,你尊姓大名啊?假扮水手,一路跟着我老婆婆,却是为何?在金花婆婆面前弄鬼,你还要性命不要?”哥哥不擅撒谎,一怔之下,答不上来。赵敏放粗了嗓子说道:“咱们巨鲸帮向在海上找饭吃,做的是没本钱买卖。老婆婆出的金子多,便送你一趟又待如何?了。”她学的虽是男子声调,但仍不免尖声尖气,听来十分刺耳。只是她化装精妙,活脱是个黄皮精瘦的老儿,金花婆婆倒也没瞧出破绽。
金花婆婆道:“谢三哥,我知你不喜旁人相助,是以没有出手,你没见怪罢?”义父道:“有甚么见怪不怪的?你这次回去中原,可探听到了我那无忌无忧两个孩儿甚么讯息?”我心头一震,只觉一只柔软的手掌伸了过来紧紧的握住自己手,知道赵敏不欲自己于此刻上前相认,当下握握她的手,以示了解。
金花婆婆道:“不知道。江湖上的事,我没去打听。我只是要去找害死我丈夫的头陀算帐,还要找峨嵋派的灭绝老尼,报那一剑之仇,其余的事,老婆子也没放在心上。”
我心中突然一动:”头陀?!难道害死她丈夫的人会是范遥不成?!他求爱不成,再加上相貌、心性大变,确实有可能去害死那个倒霉的银叶先生,只是我这推理不知有没有根据?而且听起来也确实有些疯狂。”
义父怒道:“好啊,韩夫人,那日你在冰火岛上,对我怎样说来?你说我张五弟夫妇为了不肯吐露我藏身的所在,在武当山上被人逼得双双自刎;我两个孩儿成为没人照料的孤儿,流落江湖,到处被人欺凌,惨不堪言,是也是?”金花婆婆道:“不错!”义父道:“你说无忌被人打了一掌玄冥神掌,日夜苦受煎熬。你在蝴蝶谷中曾亲眼见他,要他到灵蛇岛来,他却执意不肯,是也不是?”金花婆婆道:“不错!我若骗了你,天诛地灭,金花婆婆比江湖上的下三滥还要不如,我死了的丈夫在地下也不得安稳。”
义父点点头,道:“殷姑娘,你又怎么说来?”蛛儿道:“我说,当时我苦劝他来灵蛇岛,他非但不听,反而咬了我一口。我手背上齿痕犹在,决非假话。我……我好生记挂他。”
赵敏抓着我的手掌忽地一紧,双目凝视着我,眼神中又是顽皮又是狡猾。接着突然抓起我的手来,提到口边,在手背上狠狠的咬了一口。我的手背登时鲜血迸流,我一痛之下,赶忙缩回了手。却见赵敏眼中满是笑意,脸上晕红流霞,丽色生春,虽然口唇上粘着两撇假须,仍是不掩娇美。
我心中一阵苦笑:“这个胡闹的丫头!听到什么是什么!哎呦……我的手!”
此时义父又道:“好啊!韩夫人,我只因挂念我一双孩儿孤苦,这才万里迢迢的离了冰火岛重回中原。你答应我去探访,却何以不守诺言?”金花婆婆道:“当日咱们说好了,我为你寻访孩儿,你便借屠龙刀给我。谢三哥,你借刀于我,老婆子言出如山,自当为你探访这双少年的确实音讯。”义父摇头道:“你先将人领来,我自然借刀与你。”金花婆婆冷冷的道:“你信不过我么?”义父道:“世上之事,难说得很。亲如父子兄弟,也有信不过的时候。”金花婆婆道:“那么你定是不肯先行借刀的了?”义父道:“我放了丐帮的陈友谅下山,从此灵蛇岛上再无宁日,不知武林中将有多少仇家前来跟我为难。金毛狮王早已非复当年,除了这柄屠龙刀外,再也无可倚杖,你不肯为我探访孩子,那也由你。谢逊唯有重入江湖,再闹个天翻地覆。”说罢仰天一声清啸,纵身而起,从西边山坡上走了下去。但见他脚步迅捷,直向岛北一座山峰走去。那山顶上孤零零的盖着一所茅屋,想是他便住在那里。
第四十七章 窥破奸计
金花婆婆等义父走远,回头向我兄弟和赵敏瞪了一眼,喝道:“滚下去!”
我们三人对视了一眼,当即下山,回到船中。哥哥道:“弟,我们去瞧瞧义父去。”
我略微摇了摇头,道:“哥,且慢!有许多事咱们还没弄明白,丐帮人众何以会到灵蛇岛来?金花婆婆又如何得知义父的所在?她又怎么能够找到冰火岛去?你若去将金花婆婆一掌打死,原也不难,只是这一切什么都不明白了。”
哥哥道:“我也不想将金花婆婆打死,只是义父想得我苦,我立刻要去见他。”
赵敏摇头道:“别了十多年啦,也不争再等一两天。张公子,我跟你说,咱们固然要防金花婆婆,可是也得防那陈友谅。”
我点点头,“敏敏说得不错,那陈友谅确实不可不防。”
哥哥愣了愣道:“那陈友谅么?此人很重义气,倒是条汉子。”
我和赵敏对视了一眼,道:“哥,你心中真是这么想?没骗我们么?”
哥哥奇道:“骗你甚么?这陈友谅甘心代郑长老一死,十分难得。”
“你——”我站了起来,随即叹了口气,道:“罢了,敏敏,你解释给他。”
“张公子……”赵敏道:“当初……”
“等等!”我插口道:“敏敏,你还是随我叫吧,这么着叫,听起来怎么这么别扭呢?”
“好!”赵敏一笑,向哥哥道:“大哥,当初谢大侠屠龙刀一挥之下,丐帮高手四死一伤,那陈友谅武功再高,也未必能逃得过屠龙刀的一割。当处此境,不是上前拚命送死,便是跪地求饶。可是你想,谢大侠不愿自己行踪被人知晓,陈友谅再磕三百个响头,未必能哀求得谢大侠心软,除了假装仁侠重义,难道还有更好的法子?”
哥哥兀自将信将疑,赵敏又道:“好,我再问你,那陈友谅对谢大侠说这几句话之时,他两只手怎样,两只脚怎样?”
哥哥凝神想了一下,道:“嗯,那陈友谅右手略举,左手横摆,那是一招‘狮子搏兔’,他两只脚么?嗯,是了,这是‘降魔踢斗式’,那都是少林派的拳法,但也算不得是甚么了不起的招数。难道他假装向我义父求情,其实是意欲偷袭么?那可不对啊,这两下招式不管用。”
我猛地站了起来,大声道:”哥,你怎么还不明白啊!依他当时所站的位置,这一招‘降魔踢斗式’踢的是谁?一招‘狮子捕兔’搏的是哪一个?”
哥哥低头一想,脸上立时出了一阵冷汗,身子也不禁微微颤抖,颤声道:“他……他这一脚踢的是躺在地下的郑长老,出手去抓的是殷姑娘。”
赵敏嫣然一笑,说道:“对啦!他一脚踢起郑长老往谢大侠身前飞去,再抓着那位跟你青梅竹马、结下啮手之盟的殷姑娘,往谢大侠身前推去,这么缓得一缓,他便有机可乘,或能逃得性命。虽然谢大侠神功盖世,手有宝刀,此计未必能售,但除此之外,更无别法。倘若是我,所作所为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