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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奶奶的青梅竹马原来还活在人世间?会有这么扯的巧合吗?
原以为那封信烧掉了,过往的一切也跟着灰飞烟灭,没想到在世界的某一处、某一角,有个故事还在延续下去。
奶奶当年未曾跨出的一步,我替她走了那一程;奶奶一度想奔往的国家,如今我已经踏在它的土地上。
好不容易熬到比较长的假期,学校放春假的时候我飞去日本自助旅行,林以翰不能陪我走一趟,他得搞定出版社为他办的签名会,我向他要了地址,一个人来到日本神奈川县,在下榻饭店过了一夜,翌晨便搭电车前往林以翰外公的住所。
难怪,我一直认为林以翰这个人特别,是那种和我有某些渊源的特别,说不上来的冬天特质吸引着我,我相信,那一定跟他外公有关。
然而,当我满怀期待与忐忑的心情来到地址上的房子前,帮我开门的看起来像是佣人或管家之类的中年妇女,操着我熟稔的国语凝重地告诉我,她家老先生前天过世了。
过世?!我又错过了…?加上一个‘又’字,是我认为奶奶她当年也错过了什么很重要的。
这一趟日本之旅我扑了空,站在这位满脸悲伤神色的妇女面前,我错愕地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她又告诉我,已经紧急通知家属,林以翰和他妈妈明天就会赶到,她知道我是他同学,问我要不要在这里住宿一夜等他们。
我那么渴望想见的人已经不在,再多留片刻也都没意义了,这份遗憾永远无法弥补,因此格外深刻,我的情绪好像坐上云宵飞车,一度冲到顶端,然后沉沉地滑落。
‘请问…我可以进去致意吗?’
我厚着脸皮问,那是我现在唯一能为奶奶做的事。
于是,就在奶奶过世的两年后,我终于见到那封信的主人。
肃穆的灵堂上摆的是张五十多岁的相片,略微削瘦的双颊,坚毅的眉宇和唇形,浓厚书卷气的眼神,看上去是位德高望重的长辈,我能想像年轻时代的他是曾经多么意气风发地谈论民族革命之类的大事。
他的气质和我初见林以翰时相似,是潜藏着一种消极的平静和冷漠。
为什么消极呢?他好多年以前曾回过台湾,还见到已嫁为人妇的奶奶吗?
站在老家的村子之前却掉了头,毅然远赴日本,我不晓得这个人是悲伤还是安慰。
亲爱的奶奶,请你透过我的眼睛看看这个人,我猜,他一定很爱你。
说不出的复杂情绪,好像我就是奶奶她本人,又好像我是一位久闻他大名的小辈,感伤、怀念和庄严的情怀在我体内的灵魂里冲击着,我的眼眶不由得泛热。
起身前,我无声地对相片透露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奶奶说,她很幸福。’
没人知道我说了什么,白色百合开得很漂亮,一些妇女忙着拿它们布置厅堂,我离开之际,沿路便闻到怡人的香气。
不过,不一样。返台的飞机上,盖着毛毯,我昏昏欲睡,反覆回想那个味道,长久以来我朝思暮想的不是百合花,而是一条蜿蜒的巷道,到了夏天,路的两旁便会开满星星一般多的白色小花。
我微微睁开眼,耳机传来机长插播台湾现在的温度,比离开台湾前听到的又高了一两度。
“你可以试试啊!出去看一看,要是外面的大风大浪让你支撑不住,还是可以回到老家来,故乡有一点是新天地永远比不上的,它和我们的心灵息息相关,它会给我们力量。”
疲倦,一点点;思念,很多很多。也许我该回去,夏天…夏天又快到了啊!
在车轮碾过社区柏油路面的寂静中,我听见久违的蝉鸣。
0725egg2004…09…07; 20:32
第 十五 章
大二结束的那年暑假,我将快要到达腰际的长发剪去,一口气剪到了耳下三公分的位置,我的设计师替我很不舍,跟我确认过三次她才肯动刀,回到家,妈妈吃惊得直问我发生什么事。
我觉得很好玩,这头负担早该在我最伤心的时候就甩开了,我照着镜子,新鲜十足地不时拨弄清汤挂面的发型。
搭上南下火车,在五个多小时枯躁的车程中,我写了张生日卡给小芸,内容再简单不过,除了我俩的名字外,就是四个‘生日快乐’的大字,一走出车站便将它投入当地的邮筒,这里离小芸的家乡近,她应该很快就能收到我的祝福,关于她和高至平的事,我已经不那么在意了,我比较在意的是小芸会不会在我生日的那天也祝我快乐?
不久,我等到公车,本以为历尽风霜的它好歹该换新了,没想到竟比往年老旧,车身那一大面广告看板脏糊地看不出是哪样商品。我上了车,司机先生我还认得,他的头上多了条白色发线,我以前挺怕他的,现在不会了。在空旷的车厢中找到一个勉强算稳固的椅子坐,外头艳阳高照,车上连窗帘也没有,我这识途老马从背包里找出必备的防晒乳液,涂涂抹抹之后才靠向椅背,回忆着前往乡下的路线,对,对,这条路没错,记得转角有间柑仔店,然后右转………
两年了。第一年我坚持不来,是因为害怕回到没有奶奶的那个地方;第二年根本没想过要来,我那失控的心相信凭自己的力量可以撑过去。
如今,我一个人旅行,一个人也可以做很多事情,没什么不好,只是我发呆的时间多出一些,生命似乎还悬着可有可无的空洞。
公车走了,在身后扬起一大片棕色的尘土,我按住快乘风脱逃的草帽,一袭洁白的及膝洋装裙摆兴奋地翻飞,在我面前展开的是偌大的蓝天绿地,云朵好大好大,自地平面一涌而出,水田刚插了秧,一排桑树的倒影幢幢浮动着,小径边的野花飞来两只黄粉蝶,在我动也不动的身边盘旋一会儿又一高一低地飞去。
这里的风透着怀念的回忆,只要稍作深呼吸,便觉得胸腔微微刺痛。
我曾以为它已经荒芜干枯,没想到竟活泼如昔,我感动到…感动到有点想哭。
如果真要说出有哪里不一样,那也是下了公车后再也见不到一个等候的身影,我回到了乡下,他却早已消失在城市的人海。
拖着小行李箱慢慢走,走过三十分钟的路程,越过一丛低矮灌木,终于见到一幢古老的三合院,红瓦屋顶、土灰的墙面、还有攀延着绿色植物的篱笆,多少次…这屋子和一个慈祥老迈的身影在我梦里魂牵梦萦,我的泪水就这么滴淌下来,亲爱的奶奶,佩佩回来了。
推开篱笆门,腐朽的竹子嘎嘎响,奇怪的是,年久失修,院子应该要杂草丛生才对,然而奶奶的菜圃前后看不到茂密高长的杂草,我走近一瞧,发现土壤刚被翻新,比较粗大的根茎还留着,但留有切割过的痕迹,我望望隔壁原来的养鸡人家,会不会是他们好心帮忙整理的?
‘好!接下来看我的!’
我放下行李箱,找出一堆清洁用具,开始卖力整理奶奶的屋子,堆高的灰尘、密实的蜘蛛网全让我一扫而净,我打算在这里停留三天再回台北,三天后新闻社的人要去台东玩,我的计划是先游遍全岛,再去环游世界。
花了整整一个下午为自己清出可以安歇的地方,全身都被水给溅湿了,屋外的太阳还很大,我走出去想把自己晒干点,站在园圃中央,不期然发现地上有株空心菜,一枝独秀地在荒废的菜园中随风摇曳,好神奇喔!它特别坚韧强壮吗?
‘欸?恩佩?是恩佩吗?’
隔壁林大伯出门看见我蹲在院子,很意外地用台语跟我打招呼,他说他已经不养鸡了,现在生意难作,我和他聊了几句,才想起自己应该道谢。
‘奶奶的院子都是你们帮忙整理的喔?谢谢啦!’
‘啊?不是我啦!是那孩子一有空就会过来清一下。’
那孩子?还来不及问清楚,林大伯已经跳上他的野狼125,赶着到邻镇去。
我留在原地,困惑着他说的是哪一个孩子,就在这时候,又有人发现我的行踪!
‘恩佩!哇!恩佩你回来啰!’
回头一看,我吓一跳,就算转身想逃也为之已晚,高至平的妈妈已经把她的机车停在篱笆门口了。
‘伯…伯母你好。’
‘好久没看到你了耶!我想想…三年?四年?’
‘才两年啦!伯母。’
‘这样喔?哈哈!我就一直觉得你好久没回来了。’
高伯母依然美丽,也依旧健朗,以致于她拉住我胳臂要我上车时,我根本甩不掉。
‘来,到我们家坐,你两年没喝我们家的百香果汁啰!一定要来!’
OH!NO─!
‘伯母,不用了啦!我还要准备晚餐,改天再去拜访……哇!’
一个不留神,我已经被她的蛮力拉上车,坐在后座发怔。
高伯母说晚餐到她家吃就好,刚好现在吃饭时间快到了,有人送她一只土鸡,今天下宰最棒………等她拉拉杂杂说完话,我已经可以看到高至平家的水泥楼房。
对于高至平这个人,我是已经心如止水没错,可是要跟他和他家人一起在他家用晚餐,我就觉得…就觉得……哎呀!反正我就是觉得很别扭啦!
不过,当我跌跌撞撞被高伯母拉进屋子,忽然听见她絮叼地说下去:
‘早知道你要回来,我就不叫至平去他舅舅那里了。’
‘咦?他不在吗?’
‘对呀!我们家电子锅坏了,我要他拿去给舅舅修,我猜他舅舅应该会留他下来吃晚餐,我们不用等他了。’
如果我没记错,他那位会修电子产品的舅舅应该住在十公里以外的地方,高至平插翅也难赶在一顿饭的时间内飞回来。
‘幸好…’
我虚脱地滑坐在藤椅上,高伯母坐我对面,颇有感触地聊起这几年村子的变化,她说年轻人愈来愈少了,大家都喜欢往大都市跑。
‘像至平之前那个高中同学啊!玉贞,去年就听说她未婚怀孕,跟男人跑了。’
等等,玉贞?这名字好像…彷彿…依稀…是那个女生嘛!每次看到我都有不共戴天之仇一样,原来…她后来喜欢上别人啦?她早熟的际遇让我惊讶好久。
还在话当年,有个小女生端着两杯百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