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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商议妥当,便拜别了陈县令,出了县衙。
正值深夜,张守信和宇文愆也不便在外多加逗留,便准备回家去。我叮嘱宇文愆今日之事千万莫要走漏风声,否则张家将有大难。宇文愆叫我放心,那一众打手皆是此次从扬州带来的护卫和水手,很好看管,目下已然回船上去了。我这才放下心来。
辞别张守信和宇文愆,我急匆匆往医馆而去,这次将鸣玉和清泠带出来,连交代一声都没有就被拉去坐了一整天班房,现下不知他二人怎么样了。
来到医馆轻叩门板,听见清泠在里面小心翼翼的问:“谁?”
提着的心总算放下一半,至少清泠还在,说明今日没人来找他们麻烦,便答道:“是我,洛天雅!”
清泠听见是我,忙打开门板拉我进去:“洛大夫您可回来了,衙门那没事了吧!我可急坏了,都是我们不好,连累了洛大夫!”
我笑着摸摸他的头:“没事没事,以后都不会有事了,那严鸨头自己犯了事已然畏罪潜逃,今后你和鸣玉都不必再回菊园了。啊,对了鸣玉怎么样了?”
“他还好,今日上午便醒来了,我给他弄了点吃的,现在应该睡得正熟。”清泠说:“洛大夫,那严鸨头到底犯了什么事?”
于是我便将今晚菊园有人聚众斗殴,严鸨头失手杀死商人之事说与清泠:“所以,既然那严鸨头已经跑了,我也就被县令大人放出来了。”
清泠听了喜道:“洛大夫定是积了很多善缘,如今老天爷都帮您,您刚一坐牢,就让那害您之人惹上官非!”
我看着清泠清澈的双眼一阵心虚,我哪里是积了什么善缘,分明是个邪恶的坏蛋啊!
糊撸了一下清泠的脑袋,我又问:“我在城外有家香水工场,你愿不愿意去那做工?”
清泠歪着头看我:“我行吗?我除了伺候男人什么都不会……”说到最后面红过耳,声音犹如蚊蝇。
“没问题。”我笑道:“到时会有人教你们怎么做的。”
“我们?”清泠清澈的大眼睛闪着星光。
“对,”我点点头,“严鸨头跑了,官府要查封菊园,我准备把你们这些小相公全买下来到我的香水工场做工。”
“真的?!”清泠眼睛睁得更大了。
我抿嘴笑着点点头。
清泠高兴的抱住我:“洛大夫您真是活菩萨!”
说了一会儿话,天已经快亮了,我叫清泠再去睡会儿觉,自己去房里看鸣玉的情况。
鸣玉睡得很沉,面色已不像昨晚那样苍白,嘴唇也润泽许多,烧已经褪下,身上伤口已经结痂,只是双腿残疾我却无能为力了。
没有吵醒鸣玉,我看天色尚早,也该回去给韩福和香茹他们报个平安,便出了医馆,往韩府而去。
小六儿开门看见是我,高兴得跳起来:“少爷你这么快就没事了?”
我一边往里走一边说:“还好,事情不是很麻烦,你帮我烧点水,我要洗个澡。”
“对对,是该洗洗一身晦气!”小六儿说着往伙房去了。
洗过澡,换过衣裳,天色已然大亮,我便去找韩福香茹等人。
众人见我没事,皆高兴起来,白志明甚至想要放鞭炮去晦气,被我拦下,那也太夸张了,现在又不是过节。
问了问韩福钱庄改造的进度,看看时辰差不多,我就去了菊园。
此次准备将菊园的相公全部买下来,应该先去看看为好,再说城外的香水工场已经完工,等设备打好就可以投入生产,早点将他们领出来,也好让他们早些过去熟悉一下环境。
怜玉下落(修改)
刚走进清河街,远远的就见菊园门口有官兵把守,我走过去看了看,找了个官差问道:“差大哥,现在谁负责看管菊园?在下洛天雅,已经跟陈县令商议好将菊园的相公全买下来了,能不能进去看看?”
那官差打量我好一阵,才说:“公子稍等,我去问问。”说完,就进了菊园。
不多时,那官差便出来将我放了进去。
菊园已不复以往的热闹,厅堂里桌歪椅斜,瓷盘瓷碗碎了一地,宫灯也摇摇欲坠,看来昨晚上的打斗很是激烈。
迎面一个师爷打扮的人走上来,我一看,正是昨日大堂之上见过的那位。
那师爷见了我便上前打招呼:“洛公子,这乱得很,公子为何到这来?”
我一愣,不知该如何称呼,那师爷倒是先说话了:“哦,小姓周,昨日在大堂之上见过公子了。”
我这才施礼道:“周师爷,不知那严鸨头找到了没有。”
周师爷摇了摇头叹口气:“每个房间都搜过了,就是找不到!”
这时陈县令也来了菊园,见我跟周师爷说话,问了问情况,听闻尚未找到严鸨头,也有些着急,毕竟那严鸨头的去向,可是关系到他的乌纱。
“不过大人,”那周师爷向陈县令禀道:“昨日晚间我们将相公们都聚集到后院一个小楼里,却有一人不愿意去,赖在自己房间说什么都不走。最后还是几个弟兄給抬走的。”
“哦?”陈县令和我听闻此言都看向周师爷,陈县令问:“此人叫什么?是干什么的?”
“说是叫清泉,乃是菊园的新头牌。”周师爷说。
“他为何不愿意去?”陈县令问。
“他说自己是头牌,不愿意跟一般的相公关在一起。可咱们人手不足,无法分开看守。”
陈县令想了想,又问“嗯,那现在此人在何处?”
“还是在后院那个小楼里,只不过让他单独一间房而已。”周师爷有些无奈。
陈县令点点头刚想说话,我突然插口问周师爷:“那清泉的房间有没有好好的搜查?”
周师爷道:“自是查过了的,没发现什么。”
“我能不能去看看?”我问。
周师爷看看陈县令,陈县令点点头,周师爷找人带我来到清泉住的小楼。
这小楼与怜玉住的那栋很像,只是位置有些偏僻,也没有名字,一个头牌,会住这种地方定然有些文章。
进了小楼,那里面格局也很像映菊轩,只是陈设更简单质朴一些。
在小楼里里外外找了一遍,每面墙,每块砖都敲了敲,确实没发现有任何不对的地方,难道真是我想错了?那清泉固执的不愿搬出这里,难道不是为了掩护严鸨头?
出了小楼,寻到陈县令,我便要求去看那些小相公。
那些人现在都被聚在一栋房间比较多的小楼里,不到二十人,其他仆役佣人大部分已经逃跑,还有一些已被官兵领走,最后还是会被转卖给大户人家当佣人。
小相公们有些是认识我的,见我来了只是有些惊讶,却也没有太多欢喜,一个个抱着肩膀蜷缩在墙角。
看着他们我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他们将自己的命运完全交托在别人手上,将来是生是死,都由不得自己。
当初买下他们时,还有些救世主似的沾沾自喜,现在看到他们,那些喜悦一下子全没了,只剩下悲哀。一腔豪情,满腹保证,一时间全都卡在喉咙再也说不出来,最后深深叹息一声,终究什么都没说,上楼去看那清泉。
清泉一个人靠在床头看着窗外发呆,背影清冷孤寂。听到有人进来,缓缓转过头看我,什么也没说又转回去看窗外。
我在他旁边站定,观察他半晌。这孩子跟清泠年龄相仿,或者大一点,也就是十七八的样子。清瘦,苍白,跟怜玉的美不一样,这孩子有种病态的美,正是病如西子胜三分。
沉默许久,我才问道:“你叫清泉?”
清泉转头又看我一眼,没说话。
“我叫洛天雅,已从官府手里将你们买下了。”我说。
清泉又瞥我一眼,很冷。
“你若不想跟我走,我也不勉强,你只要说一声,我给你自由。”我尽量无视他的冷淡态度。
这次他终于有反映了,不过是冷笑。
“你不相信?”我尽量保持风度。
他沉默半晌,就在我几乎想放弃的时候,他才说:“一入娼门深似海,我们这些人,就算是赎了身,也永世不可能再像正常人一样了!”
清泉声音很好听,轻灵空洞,如泉水叮咚作响。
只是这么好听的声音,却说出这样的话,让人感觉着实悲凉。
我没再继续纠缠那个话题,问道:“我以前没见过你,你什么时候来的?”
清泉又不说话了。
我想这样耗着也不是办法,干脆开门见山的问:“你与那严鸨头是什么关系?”
清泉轻轻的颤抖了一下,但很快镇定下来,然而终究没逃过我的眼睛。
清泉跟严鸨头,确实有些关系!
又过了一会儿,见清泉确实没有回答我问题的意思,便也不再追问,下了楼。
我不打算跟这些相公们再说些什么,在他们看来,我这个没吃过苦头的外人,根本不可能理解他们,事到如今,他们对我恐怕不是感激而是敌意!
出了那栋小楼,我来到映菊轩。
这里从怜玉走后似乎还未让别的相公住过,室内陈设仍如原来一般。榻上仍放了那张琴,不知为何怜玉走时竟未将它带走,如今那琴孤零零的躺在案上,弹琴之人却已不知身在何处。
我在榻上坐下,挑起一根琴弦,一声空寂随风飘散,叹口气望向窗外,这里曾是菊园景致最好的地方,如今虽不是菊花盛开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