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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逊炜心念一转,见他不似奸诈之人,不想与他过多客套,当下便直言索取玉簪。那位召朗也不推搪,伸手从怀中取出,却不给他,问道,“这个玉簪是女子所用之物,不知公子从何而来?”
“友人相赠。”逊炜说罢伸手去拿。
“是谁赠的?那人现在哪里?目下如何?”召朗避开逊炜,急切相询。逊炜听到这话有些火了,眼看着玉簪在即,当下顾不得,一招“拈花一笑”出手,生生从召朗手中夺了过来。“怎地拿了我的东西还有这般罗唆?这就是你们摆夷族待客之道嘛?”
“公子莫生气。”召朗不妨他这样,立时就陪了不是,“都是家奴无状,但凭公子责罚。”
逊炜见他确是诚心实意倒也不好再认真发作,便说了声“告辞”就要离开。召朗连忙拦住他,执意挽留赔罪。
云南土著虽是南边蛮夷,但是当地民风纯朴,人心尚古,逊炜看着这个召朗虽是挥斥一方的头人,然而也是热忱直爽、不藏奸猾的血性男儿,此刻面色微红,满头热汗,极力挽留间却见眼神闪烁,猜度他必定心有所求,但平素不善矫词,今日勉强应对自己也感汗颜。恰巧自己也是有事相求,当下便故意叹了口气道,“召朗不必挽留,可是想知道玉簪的来历?”
召朗被说中心事,一时语结。
“唉!”逊炜见状心中明白,特意盯着召朗幽幽道,“这玉簪原本的主人早已故去了!”
“咣当”一声,隔壁厢房内似有一个茶盅落地!
逊炜看得清楚,此消息召朗并不关心,他更在意的是隔壁的动静,只见他神色紧张,毫不掩饰地盯着厢房。片刻“吱嘎”一声,房门打开,只见召朗躬身一礼,唤了声“父亲!”逊炜心中一凛,立时回头看去。
出来的是一个儒雅文士,年过不惑,面容清矍,眉目疏朗,两人迎头看见对方,都有那么一愣。逊炜只觉他面善可亲,举手投足间有一股气度不凡,心中暗暗称赞,蛮人中竟也有这样气质高华的先生,不得不叹为异数。当下上前见礼,因见他汉服儒冠,猜度他必崇尚汉礼,便尊称了一声“老先生”
那名老者细细打量了他一番,突然道,“你不姓闻!”
“是,晚生化名行事,为得是在外方便。”逊炜老实作答。
老者眼中波光掠过,然只问道,“你知道玉簪的主人是谁?”
“是!”
“你知道她故去了?”
“晚生亲身经历。”
“一派胡言!”老者冷然呵斥,“无知小儿,信口雌黄,这根玉簪是冰种飘兰花,价值万金,为我族召片领所有,你怎么能知道它主人的情形?”
什么?逊炜大愕。这是如雨传递的东西,他相信来历绝不会错,怎么会是摆夷族的东西?再看老者盯着自己的目光突然锐利,当下便昂首道,“这个玉簪以前是谁的,晚生不知,晚生只晓得这些年是谁戴着,那是晚生的至亲,她的情形晚生自然晓得。”
老者似吸了口凉气,迟疑问道,“你是……”
逊炜看了看老者,把心一横,试探道,“晚生姓明,名逊炜。”只见老者明显怔了一下,重又打量了一番逊炜,呵呵轻笑道,“逊仕成聪俊,原来是赫赫的王侯公子啊。”这话一出,不仅召朗府在场的人大吃一惊,齐齐看向逊炜,就连逊炜本人也生了讶异,此人竟连王族家谱也知道?不禁满腹狐疑。
“王爷的风湿可好些了?那年他堕马伤了腿,还瞒着不让人说呢。”
“父王并无腿疾。”逊炜讶异道,转而黯然,“父王已然故去了。”
“公子节哀。”话是如此,老者脸上却无歉意,又问道,“几位王妃可好?听说魏妃娘娘素喜江南玫瑰子露,这年岁大了嗜味太重不好,往日她总不听人劝的。”
“母亲从不喜甜食。”逊炜冷冷道,“老先生是不相信在下嘛?”
老者脸色突然涌起了一股激动,语声悲戚,上前拉住逊炜,“孩子,真的是你!”
逊炜一愣。
“老夫姓魏,避建安讳,改名增德,孩子,我是你的五舅!”
周言奉命来到琅琊小筑,不出所料被如霜挡在外面,“娘娘有谕,外臣不便入内。”周言笑了笑,自有法子,“吾非外臣,请转告娘娘,万丈红尘,只有槛外、槛内而已,我与娘娘同是一处人。”如霜满心疑惑,入内传了这话,不大功夫便出来引周言入内。
穿过正堂,可见一方精致小园。内中兰草青青、芭蕉翠竹,廊下薜荔藤萝牵绕,结了些艳红的小珠,星星点点,状似蜜冻,在这春寒料峭中分外傲然。周言心中感慨,雅则雅矣,却是太过清冷,一种皆称美,群芳孰与争?唉——
拐入左侧厅堂,只见匾额上书“片石山房”,周言估计这是霄碧的书斋,低首入内,只见一室藏书,桌案琴台旁设一架绢绣叠幛的屏风,遮着窗景,却敞亮依旧。蓦地光线一暗,屏风后一团暗色移近,渐近渐晰,终在屏风上隐隐勾画出一个婉约倩影便不再移动了。“周大人此番是奉上命而来吧,不知所为何事?谈红尘就不必了。”
周言依稀记得声音,听这个说话口气知道必定是霄碧无疑,三年前处过些日子,知道她有些天分,恐怕高煜的旨意此番不易办成,当下便故意放浪形骸,讥笑道,“佛祖还要入红尘而后出红尘,参佛之人怎可避开红尘空谈出世呢?”
霄碧微微一愣,“周大人也参研佛法?”
“何为法?”周言冷不丁地打起机锋来。
霄碧曼声答道,“佛说,一切法从心想生”
“佛说一切法,为度一切心,我无一切心,何用一切法”周言开始咄咄逼人,却见霄碧并不为所动,依然平静道,“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末了自嘲一叹,“不住于相,如如不动,这才是向佛之法”
周言不料她有此答,神色略黯,感叹道,“娘娘如此天分,怎不知佛家说法为‘缘生之法’?”见霄碧没有再说话,便接着道,“十法界是因缘生法,佛法也是因缘生法,《金刚经》云‘法尚应舍,何况非法。’连佛法也不可以执着的。凡是因缘生法都没有自性,正是‘当体即空,了不可得’。”
霄碧久久没有开口,慢慢地从屏风后转了出来。周言一见眼前顿感清亮,三年过去了,她越发容色明丽,仪态娴雅,观之忘俗,美中不足只在一双翦水秋瞳中颇多郁色,令人悱然。周言不敢失礼,立刻低首伫立,只听见霄碧黯然道来,“周大人是饱学名士,怎是我一小女子可辩驳的,大人可知‘万法皆空,因果不空’,所谓因果循环,相续不空、转变不空,佛便是让我们知道这个,才能得大自在。”
周言有些着急了,“经上也常讲“境随心转……”
“《楞严经》也说,若能转境,则同如来。”霄碧不待他说完便抢先说道,见周言还要再辩,便示意止住,幽然叹道,“周大人不必再说了,你的来意我明白,我看不透因果便放不下业障,一直执着于此,也是为此。如今听大人一席话,看破是法,执迷也是法,一心求法倒违了‘本是无一物’的境界。我知道了。”
“娘娘慧根不浅,下官幸不辱命!”周言这才松了口气,想起方才的险辩,不由自主抹了上额,并未出汗。“江南春日已近,卉木萋萋。仓庚喈喈,采蘩祁祁,正是冶春赏景、开阔胸臆的好时节。”说着看见霄碧面显神往,知道必是对江南风物动心,试探着说,“其实皇上……”
话没说完,就见霄碧脸色一沉,扬声唤来如霜送客。周言知道她不爱听,只好打住,“下官即将赴云南任上,就此告辞,娘娘多保重。”
“大人慢走。”霄碧冷然道。
周言看看霄碧神色,忍不住又说,“日前收到南边消息,懿孝公主新寡,皇上叮嘱迎回,不知娘娘有无话带给公主?”
霄碧蓦地站起来,身形晃了晃,别过脸去。周言瞧不出表情,半响方才听见她哑声道,“不幸嫁与帝王家,真个悔痛。”
如霜送走了周言,回来看见如风立于一旁,神情局促。霄碧坐在榻上,目下有些红赤,想是哭过。
霄碧见她回来,收敛了一下心情,温语道,“他要走了,你可想一同去?”
如霜措不及防,一时倒无语,就听见霄碧婉转道来,“我总是想可以成全你和如风的,晚一些不如早一些,如今我已然这样,守着我也没什么意思。”
扑通,如霜立刻跪下,“主子是嫌弃我们了嘛?怎么要赶我们走?”如风看见也跟着跪下。
“你们……”霄碧细细审视了她们一番,起身踱开淡淡道,“去,留我皆不强求,一切但随你们吧。”
“主子!”如霜还想分辨,但见霄碧意兴萧索也不知该如何解开这个疙瘩,只好罢言。
逊炜找到魏增德后,两人连日长谈,终于说明白了这些年的人事沧桑。逊炜也才知道,原来魏增德、安王妃、闻夫人是一母同胞,他们的母亲刀依腊是现今召片领的姑姑,战乱时随了魏国公。本来女子出嫁后便再无领地,魏增德将其灵柩送回时也只是打算隐居终老,不想正好赶上孟连新政不稳,机缘巧合下协助召片领统一了孟连,才在摆夷族落地生根,玉簪本是赏赐物。永逸二年闻将军征战安南,路经此地,找到魏增德,那根玉簪便又转赠给了将军做贺喜之礼。永逸四年在闻将军的协助下,孟连得到朝廷的承认,召片领便给这个表叔封了一块最大的领地,魏增德便从了母姓,待儿子稍大后,又将召朗一职袭给儿子,自己便搬来大理了。
“难怪这些年来,母亲怎么也没有五舅的消息。”逊炜感叹道,“谁能想到您已经做了摆夷族人,还是宗亲。”
“俗话说大隐于朝,我这样也差不多了,不然怎能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