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派”,真是处于岌岌可危的局势,怎么可能参加到这个“响当当”的行列中去,享有造反派的殊荣呢?如果这些传记作者在“文革”期间,竟敢给林非先生戴上这顶桂冠的话,肯定会被真正的造反派愤怒地批判为一种亵渎的行径。我早就从林非先生的《记赵树理》和《小灾小难》等散文中,得知他几十年来坎坷的生活历程,这肯定也不可能是预先编造好的假话,再加上杨绛女士文章中的确证,充分地说明了林非先生绝对不可能是当时的“造反派”。孔庆茂和爱默出于丑化自己传主对立面的目的,只是根据一些拨弄是非的误传,就不加调查与分析地随意写作,说明他们写作的态度实在是太不严肃了。运用杨绛女士这篇文章中的说明加以对照的话,也显示了他们的这些文字完全是违背事实的,像这样平白无故地损害和侵凌一位著名学者的名誉权,就是从传记写作的道德原则来说,是不是问心有愧?
不知道杨绛女士是否阅读过这些传记材料?总是有下述的两种可能,一是也许由于写作生涯的过于忙碌,无暇去顾及那些文字;其二是也许在看到之后就让它去流传。她这一回的文章正是将对方说成“革命男女”,运用如此的模糊战术,将这个名词隐隐约约地引向“造反派”的方向。而当前不少年轻读者对于“文革”中间的许多情况,又往往是混混沌沌地搞不大清楚,于是此种老谋深算的良苦用心,不就容易达到自己进行如此引导的目的了吗?她在自己的这篇文章中间,又将林非先生说成“是整‘五·一六’而为‘革命’立功的人”。当时的所谓“整‘五·一六’”,是针对在剧烈斗争中一批垮台的造反派而言的,后来却又不了了之,成为“文革”中间一个至今尚未彻底解开的谜团。根据杨绛女士的此种说法,就更是从她自己“政治面貌和表现各各不同”的界定,又进一步把林非先生视为与“造反派”对立的人了。其实在“文革”时期的整个社会氛围里面,始终都分外地重视“政治表现”与“阶级出身”,参加“造反派”也好,整治“造反派”也好,都必需符合这样的两个条件。在政治与思想上屡受批判和处分的林非先生,无疑是不可能被畀以如此的重任,立下这种功勋的。
杨绛女士在叙述当时分配房屋的过程中,说是林非先生的母亲从南方特地赶来充数,充完了数又被匆匆地打发回去,肖凤女士已经对此作了辩诬。我早就阅读过林非先生的散文《儿子的生日》《母亲的爱》这些篇章,知悉了老人在事先就早已前来北京与他们夫妇团聚,也知悉了老人的聪慧和母子间的深情,将这两者对照起来加以考察的话,可以证明肖凤女士的论辩是属实的。更何况从谁都难于动摇的母爱这种角度来说,也不可能出现像杨绛女士那篇文章中所编排的这些对话。为了给对方抹黑而不惜虚构出经不起推敲的话语,从而也伤害了已经安息于九泉底下的无辜的老人,这样的做法实在是太不可取了。
杨绛女士叙述当天发生纠纷的情况时,说是对方在共用的过道里随手就打了她女儿一个耳光,她才冲上前去厮打的,她女儿拉曳着想加以阻止却拖不动她,可见她使出的气力极大。既然已经出现了这样狠命的厮打,她女儿只要具有正常的思维能力,就首先会考虑到赶紧护卫自己的母亲,或者是赶快把两人拉开,或者是呼唤在屋内的父亲,或者是两个人一起去打对方。然而在被杨绛女士描绘得如此紧张与危急的局势之中,她女儿竟完全不采取上述这些用来度过难关的应急措施,不顾自己正在厮打中的母亲,离开现场独自下楼去寻找居委会的主任来调解,这样的行动简直是无法想象的,那么答案似乎只能是如此:她女儿当时根本就并不在场。“随手就打了她一耳光”,显然也就成了编造的谎言。我反复比较了杨绛与肖凤这两个文本对此的不同叙述,感到后者的说法更为合理,因而就更为符合当时的事实。
杨绛女士叙述两个“革命男女”抓住她的肩膀和衣领,把她按在地下,然后又提起来,又摔下去,如此这般反复了好多回,当然就会像她自己所说的那样弄得头晕脑眩了,尽管如此她却还能够抓住对方的手指,咬下去还感到了相当的硬实,似乎又是十分的清醒,这样的叙述就显出了极大的矛盾。这场在殴斗中不断抛掷对方的惊险动作,确乎是被渲染得有声有色,然而两个文弱的知识分子,能有如此硕大的气力和高超的技巧吗?像这样激烈打斗的场面,恐怕只有京剧《三岔口》里技艺非凡的武打演员,才能够静悄悄地不发出任何声音来,是不是他们这三个正在打斗的人,也学会了如此高明的演技,否则仅仅是隔着一道木门背后的钱钟书,居然会听不到厮打的声音,不立即赶出来助阵,而要在这个激烈的场面告终之际,才开门而出。根据肖凤女士的文本,林非先生是在听到她疼痛得呼叫的声音时,急忙从小屋里赶出来的,钱钟书也应该是在此时闻声而出,才显得合情合理。这样比较起来的话,肖凤女士叙述得较为朴实的文本,就要比杨绛女士描摹得过于夸张的文本更显得合理,因而就更为符合当时的事实。
肖凤女士叙述林非先生在河南“五七干校”时,由于沉重的体力劳动,突患腰疾,曾卧床三月不能动弹,回京后还复发过多回,行走时都得小心注意。记得我在采访肖凤女士的时候,正值林非先生犯病卧床,不能行动,应该可以证明她讲的是符合事实的。肖凤女士也是文弱的书生,而且已被沉重的体力劳动折腾得疲惫不堪,他们两人怎么能像熟练的京剧或杂技演员那样,把对方上上下下地连续抛掷呢?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在共用的过道里那坚硬的石板地上,六十挂零的杨绛女士像这样“记不清自己给跌摔了多少次”,居然还毫发无损,当天就展开了多方面的交涉活动?真实的情况只能是在清醒的状态中间,才会揪住对方的手指,才能狠狠地咬住,从而产生出硬实的感觉来,这不能不引起肖凤女士疼痛地大声呼叫,从而引起都在屋内的钱、林二人飞奔出来,引起钱钟书挥舞大棒打林非的事实。
对于这场在“文革”中间发生的小小的悲剧,杨绛女士这个文本的基调,是充满了一种宣泄私愤的强烈情绪,出现不少人身攻击的词汇也就并不稀奇了,而且有些情节也明显地可以看出虚构的痕迹,企图运用这样的办法去损害对方,这就不是一种正当和负责的态度了,这就和严肃地反思自己“不光彩”的一些苗头,发生了重大的冲突。最令人无法接受的是既然承认了自己这方的打了人和咬了人之后,竟还表示他们“堕落”到了对方的水平,这是一种毫无道理可言的十足的霸气。对于像杨绛女士这样著名的作家来说,写出如此缺乏应有胸怀和境界的文字,可以说是很令人失望的。而肖凤女士也被对方突然的攻讦所激怒,在进行澄清和论辩的过程中间,反弹出了一种过于激烈的愤慨的情绪,表示“深深庆幸自己的人格比造谣者要高尚得无可比拟”,冒出这样的情绪来或许是在意料之中的,接着又进一步指责对方“真是不知天下有羞耻事”,这又是被对方的泄愤所伤害之后,比赛着要激烈地向对方泄愤了,这也是一种不必要的过于情绪化的语言,从而也必然会影响自己趋于历史高度的反思了。你难道未曾想到过自己今天安居乐业的生活条件,比在“文革”时期被百般无奈地不住挪动的惨状来,不知道要提高了多少倍?你难道未曾想到过大家在今天所具有的人生的意义和价值,比在“文革”时期那种流离颠沛和丝毫都无法掌握自己命运的惨状来,又不知道要前进了多少倍?如果从这种历史的高度来反思“文革”时期悲惨的生存状态,肯定能够写出许多动人心弦的篇章来。我阅读过肖凤女士的不少作品,突出的印象是她能以真情打动读者。曾经在读她的自传《天若有情天亦老》(《传记文学》1997年第11期——1998年第1期选载)时,禁不住要掉下泪来,我衷心地建议她应该着重于多写这样的篇章。
对于这两位著名的女作家来说,怎么能够做到即使当发生的事情涉及自己的时候,也要冷静与理智地站在时代的高度来加以描绘和剖析,如果能够达到这种程度的话,个人恩怨的激烈情绪也许会获得淡化与消解,罗罗嗦嗦地陷于无聊琐事的文笔也肯定会停止下来,集中去思考如何使得自己今后的作品更趋于思想和艺术的高度。但愿这不是笔者的一种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