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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有降意,而梁兵扼杨刘者甚盛,未可图也,不如筑垒马家口以通汶阳。」庄宗以为然。垒成,梁遣王彦章急攻新垒。明宗使延光间行求兵,夜至河上,为梁兵所得,送京师,下延光狱,搒掠数百,胁以白刃,延光终不肯言晋事。系之数月,稍为狱吏所获。庄宗入汴,狱吏去其桎梏,拜而出之。庄宗见延光,喜,拜检校工部尚书。
明宗时,为宣徽南院使。明宗行幸汴州,至荥阳,硃守殷反,延光曰:「守殷反迹始见,若缓之使得为计,则城坚而难近。故乘人之未备者,莫若急攻,臣请骑兵五百,驰至城下,以神速骇之。」乃以骑兵五百,自暮疾驰至半夜,行二百里,战于城下。迟明,明宗亦驰至,汴兵望见天子乘舆,乃开门,而延光先入,犹巷战,杀伤甚众,守殷死,汴州平。
明年,迁枢密使,出为成德军节度使。安重诲死,复召延光与赵延寿并为枢密使。明宗问延光马数几何,对曰「骑军三万五千。」明宗抚髀叹曰:「吾兵间四十年,自太祖在太原时,马数不过七千,庄宗取河北,与梁家战河上,马才万匹。今有马三万五千而不能一天下,吾老矣,马多奈何!」延光因曰:「臣尝计,一马之费,可养步卒五人,三万五千匹马,十五万兵之食也。」明宗曰:「肥战马而瘠吾人,此吾所愧也!」
夏州李仁福卒,其子彝超自立而邀旄节。明宗遣安从进代之,彝超不受代。以兵攻之,久不克。隰州刺史刘遂凝驰驿入见献策,言绥、银二州之人,皆有内向之意,请除二刺史以招降之。延光曰:「王师问罪,本在彝超,夏州已破,绥、银岂足顾哉!若不破夏州,虽得绥、银,不能守也。」遂凝又请自驰入说彝超使出降,延光曰:「一遂凝,万一失之不足惜,所惜者朝廷大体也。」是时,王淑妃用事,遂凝兄弟与淑妃有旧,方倚以蒙恩宠,所言无不听,而大臣以妃故,多不敢争,独延光从容沮止之。明宗有疾,不能视朝,京师之人,汹汹异议,藏窜山谷,或寄匿于军营,有司不能禁。或劝延光以严法制之,延光曰:「制动当以静,宜少待之。」已而明宗疾少间,京师乃定。
是时,秦王握兵骄甚,宋王弱而且在外,议者多属意于潞王。延光惧祸之及也,乃求罢去。延寿阴察延光有避祸意,亦遽求罢。明宗再三留之,二人辞益恳至,继之以泣。明宗不得已,乃皆罢之,延光复镇成德,而用硃弘昭、冯赟为枢密使。已而秦王举兵见诛,明宗崩,潞王反,杀愍帝,唐室大乱,弘昭、赟皆及祸以死。末帝复诏延光为枢密使,拜宣武军节度使。天雄军乱,逐节度使刘延皓,遣延光讨平之,即以为天雄军节度使。
延光常梦大蛇自脐入其腹,半入而掣去之,以问门下术士张生,张生赞曰:「蛇,龙类也,入腹内,王者之兆也。」张生自延光微时,言其必贵,延光素神之,常置门下。言多辄中,遂以其言为然,由是颇畜异志。当晋高祖起太原,末帝遣延光以兵二万屯辽州,与赵延寿掎角。既而延寿先降,延光独不降。高祖即位,延光贺表又颇后诸侯至,又其女为末帝子重美妃,以此遂怀反侧。高祖封延光临清王以慰其心。
有平山人秘琼者,为成德军节度使董温其衙内指挥使,后温其为契丹所虏,琼乃悉杀温其家族,瘗之一穴,而取其家赀巨万计,晋高祖入立,以琼为齐州防御使,橐其赀装,道出于魏。延光阴遣人以书招之,琼不纳,延光怒,选兵伏境上,伺琼过,杀之于夏津,悉取其赀,以戍逻者误杀闻。由是高祖疑其必为乱,乃幸汴州。天福二年六月,延光遂反,遣其牙将孙锐、澶州刺史冯晖,以兵二万距黎阳,掠滑、卫。高祖以杨光远为招讨使,引兵自滑州渡胡梁攻之。锐轻脱无谋,兵行以娼女十余自随,张盖操扇,酣歌饮食自若。军士苦大热,皆不为用。光远得谍者,询得其谋,诱锐等渡河,半济而击之,兵多溺死,锐、晖退走入魏,闭壁不复出。
初,延光反意未决,而得暴疾不能兴,锐乃阴召晖入城。迫延光反,延光惶惑,遂从之。高祖闻延光用锐等以反,笑曰:「吾虽不武,然尝从明宗取天下,攻坚破强多矣。如延光已非我敌,况锐等兒戏邪?行取孺子尔!」乃决意讨之。
延光初无必反意,及锐等败,延光遣牙将王知新赍表自归,高祖不见,以知新属武德司。延光又附杨光远表请降,不报,延光遂坚守。晋以箭书二百射城中,悉赦魏人,募能斩延光者。然魏城坚难下,攻之逾年不克,师老粮匮。宗正丞石帛上书极谏,请赦延光,愿以单车入说而降之。高祖亦悔悟。三年九月,使谒者入魏赦延光,延光乃降,册封东平郡王、天平军节度使,赐铁券。居数月来朝,因惭请老,以太子太师致仕。
初,高祖赦降延光,语使者谓之曰:「许卿不死矣,若降而杀之,何以享国?」延光谋于副使李式,式曰:「主上敦信明义,许之不死,则不死矣。」乃降。乃致仕居京师,岁时宴见,高祖待之与群臣无间,然心不欲使在京师。岁馀,使宣徽使刘处让载酒夜过延光,谓曰:「上遣处让来时,适有契丹使至,北朝皇帝问晋魏博反臣何在,恐晋不能制,当锁以来,免为中国后患。」延光闻之泣下,莫知所为。处让曰:「当且之洛阳,以避契丹使者。」延光曰:「杨光远留守河南,吾之仇也。吾有田宅在河阳,可以往乎?」处让曰:「可也。」乃挈其帑归河阳。其行辎重盈路,光远利其赀,果图之。因奏曰:「延光反覆奸臣,若不图之,非北走胡则南走吴越,请拘之洛阳。」高祖犹豫未决。光远兼镇河阳,其子承勋知州事,乃遣承勋以兵胁之使自裁。延光曰:「天子赐我铁券,许之不死,何得及此?」乃以壮士驱之上马,行至浮桥,推堕水溺死,以延光自投水死闻,因尽取其赀。高祖以适会其意,不问,为之辍朝,赠太傅。水运军使曹千获其流尸于缪家滩,诏许归葬相州。已葬,墓辄崩,破其棺椁,头颅皆碎。初,秘琼杀董温其取其赀,延光又杀琼而取之,而终以赀为光远所杀,而光远亦不能免也。
当延光反时,有李彦珣者,为河阳行军司马,张从宾反河阳,彦珣附之,从宾败,彦珣奔于魏,延光以为步军都监,使之守城。招讨使杨光远知彦珣邢州人也,其母尚在,乃遣人之邢州,取其母至城下,示彦珣以招之,彦珣望见,自射杀之。及延光出降,晋高祖拜彦珣房州刺史,大臣言彦珣杀母当诛,高祖以谓赦令已行,不可失信。后以坐赃诛。
呜呼,甚哉,人性之慎于习也!故圣人于仁义深矣,其为教也,勤而不怠,缓而不迫,欲民渐习而自趋之,至于久而安以成俗也。然民之无知,习见善则安于为善,习见恶则安于为恶。五代之乱,其来远矣。自唐之衰,干戈饥馑,父不得育其子,子不得养其亲。其始也,骨肉不能相保,盖出于不幸,因之礼义日以废,恩爱日以薄,其习久而遂以大坏,至于父子之间,自相贼害。五代之际,其祸害不可胜道也。夫人情莫不共知爱其亲,莫不共知恶于不孝,然彦珣弯弓射其母,高祖从而赦之,非徒彦珣不自知为大恶,而高祖亦安焉不以为怪也,岂非积习之久而至于是欤!《语》曰:「性相近,习相远。」至其极也,使人心不若禽兽,可不哀哉!若彦珣之恶,而恬然不以为怪,则晋出帝之绝其父,宜其举世不知为非也。
○娄继英
娄继英,不知何许人也。历梁、唐,为绛、冀二州刺史、北面水陆转运使、耀州团练使。晋高祖时,为左监门卫上将军。继英子妇,温延沼女也,自明宗时诛其父韬,延沼兄弟废居于许,心常怨望。及范延光反,继英有弟为魏州子城都虞候,延光遣人以蜡书招继英,继英乃遣延沼入魏见延光,延光大喜,与之信箭,使阴图许。延沼与其弟延浚、延衮募不逞之徒千人,期以攻许。而许州节度使苌从简以延光之反,疑有应者,为备甚严。延沼未及发,延光蜡书事泄于京师,继英惶恐不自安,乃出奔许。高祖下诏招慰之,使复位,继英惧不敢出。温氏兄弟谋杀继英以自归,延沼以其女故不忍。张从宾反于洛阳,延沼兄弟乃与继英俱投从宾于汜水。继英知温氏之初欲杀己也,反谮延沼兄弟于从宾,从宾杀之。从宾败,继英为杜重威所杀。
○安重荣
安重荣,小字铁胡,朔州人也。祖从义,利州刺史。父全,胜州刺史、振武马步军都指挥使。重荣有力,善骑射,为振武巡边指挥使。晋高祖起太原,使张颖阴招重荣,其母与兄皆以为不可,重荣业已许颖,母、兄谋共杀颖以止之,重荣曰:「未可,吾当为母卜之。」乃立一箭,百步而射之,曰:「石公为天子则中。」一发辄中;又立一箭而射之,曰:「吾为节度使则中。」一发又中,其母、兄乃许,重荣以巡边千骑叛入太原。高祖即位,拜重荣成德军节度使。
重荣虽武夫,而晓吏事,其下不能欺。有夫妇讼其子不孝者,重荣拔剑授其父,使自杀之,其父泣曰:「不忍也!」其母从傍诟骂,夺其剑而逐之,问之,乃继母也,重荣叱其母出,后射杀之。
重荣起于军卒,暴至富贵,而见唐废帝、晋高祖皆自籓侯得国,尝谓人曰:「天子宁有种邪?兵强马壮者为之尔!」虽怀异志,而未有以发也。是时,高祖与契丹约为父子,契丹骄甚,高祖奉之愈谨,重荣愤然,以谓「诎中国以尊夷狄,困已敝之民,而充无厌之欲,此晋万世耻也!」数以此非诮高祖。契丹使者往来过镇州,重荣箕踞慢骂,不为之礼,或执杀之。是时,吐浑白氏役属契丹,苦其暴虐,重荣诱之入塞。契丹数遣使责高祖,并求使者,高祖对使者鞠躬俯首,受责愈谨,多为好辞以自解,而姑息重荣不能诘。乃遣供奉官张澄以兵二千搜索并、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