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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直言道:〃宇真,你有话就直说。〃
〃我就是想看看你,谁让你老不入宫来。〃他的语调竟有几分埋怨?!
我努努嘴,道:〃你也不看看我哪儿来的空,是你在朝堂上说尚书省需在七日之内呈上年报的吧,否则我何须如此?〃
宇真盯着我,道:〃所以我来慰劳你。〃
我浅叹,亦罢,这些活明日再做也赶得及。
于是捞了块翡翠茶酥,味道还不错。〃这是龙井茶沫碾碎做的糕点?〃我想了想,问道。
宇真点头,〃你喜欢吃就好,不枉费我去学了。〃
我看着他,也笑,觉得现在挺好。
〃你今儿怎么没把皇子带来?〃
宇真见我提起萧毓小娃娃,原本笑意盈盈的脸立刻沉了下来,道:〃你要见他?我偏不带。炎炎,他不就是个小鬼罢了,怎得你如今那么喜欢他呢?〃
我抬眉,我也不是喜欢萧毓,只是觉得都这个娃娃玩很有趣罢了。何况,他不过刚出世几个月吧?
我呵呵笑道:〃宇真,你这吃的哪门子的醋?〃
宇真倒也坦然,不避讳的道:〃飞醋,不成么?〃
我又笑,从前宇真对我总像个老师,尤其是我做起居舍人那会儿,他几乎手把手的教我宫中事宜,如今,宇真也渐渐将我当作可以说笑谈天的人,一个跟他处于平等线的人。
为此,我很是高兴。
〃宇真,你打算几时动手收回九州?〃我问道,想来宇真今日特地过来,这也是原因之一。
宇真果然变了张脸,在朝堂之上无法渲泄的怒气,如今都浮现在他脸上。他过了许久,才问:〃炎炎以为,何种方法最快?〃
我笑,何止他?我等这一日也等得很久了,等着看他收复九州,等着看幽王挫败的嘴脸,即便我连他长什么模样都不知晓。
我答道:〃表面上看,最快莫过于出兵,可宇真你也定然知道,九州封王手下也有精兵强将,其中,尤以幽豫雍三州为最。若贸然出兵,未必讨巧,弄不好,还赔了夫人又折兵。〃
〃炎炎是说,我林翰皇家军竟比不过一个小小州郡护卫?〃宇真眉一挑,眼中带着算计。
他在算计的,自然不是我。
我道:〃非也。但宇真,你又能说皇家禁军能比得上九州的所有军队么?这很难说,何况如此一来,你也必然落下个不仁不义的罪名。这些不用我说,你心里都知道!〃
宇真大笑,道:〃我是知道,可我还真没想过有何更好的办法。炎炎,你很是镇定?〃
我点头,那是自然。我道:〃既然要收复九州,就要收复的好无怨言,最好是让百姓载歌载舞的欢庆重归皇权统治。所以,要收九州,就要先收九州民心。这些护城军,也不过是九州子民而已。〃
有妻儿有老小,就有感情!
〃你有法子?〃宇真凑过来,问我。
〃我有,可如今还不确定,得等我确认可行后再告诉你,现在,先不说。〃我很乐的卖个关子。
当然,卖关子只是不说的理由之一,最关键的还是,若然我的计划不可行,便只能让我和宇真都空欢喜一场。
宇真笑着摇头道:〃炎炎,我信你!就等你的好消息。〃
如何不动武力拿下九州封地,这个问题,我早在脑中想过无数回。
有些事,是忘不了的。
就譬如过往与阿爹一起的种种,我想我此生都无法忘怀。
而我多年前立下的誓言,离实现只差那么一小步了。一切,似乎近在眼前,我承认,最近频频想起,总觉手心满是汗,究竟是期待抑或紧张,我自己也分不清。
我更清楚,若此计不成,以幽王那小心翼翼的劲儿,再想要算他一算,恐怕极难。可此计成功与否,不在我,不在幽王,在天!
天若助我,取回九州封地之日不远,幽王性命自然也尽在手中。
可它若不帮我呢?
我啜口银针,本该是茶中极品的清香味在我口中却毫无感觉。我叹息,欲平复心中的忧虑,转而打量四周。
早就听闻齐府书香门第,可说是世代读书人。齐飞阁当年便是凭着绝妙的文采与才华将状元之名收入囊中,很多人都说,齐大学士上知天文,下通地理,学识很是渊博。
今日是例行的旬假,但齐飞阁并未让我等太久。
约摸一盏茶时日,他便换了衣衫出来。
我想,他对于我的到来多半还是诧异的。我与他虽为同期进士,但素来没什么交往。
拱拱手,我道:〃慕某冒然拜访,不知是否有叨扰?〃
齐飞阁笑了笑,说:〃不曾,只是不知慕相所来为公为私?〃
〃私事。〃我直白道。
齐飞阁挑挑眉头,〃既是如此,那我便不多礼数了。说实话,我早就想与你攀攀交情了,只是一直苦无机会。〃
我稍惊,旁人素云齐大学士品性极好,并不是攀贵之人。可我身上,除了可以显摆的身份之外,也寻不到他所要攀的交情了。
他见我不说话,便摆手道:〃你想哪儿去了,我齐飞阁可不是贪图权势之人。不知阁下可还记得,当年你可是一篇九州志让陛下为之称赞不绝啊,我心下就有些不服,想着总有一日要寻你比上一比。〃
九州志?〃可这些科考卷宗不都是封存的么?你是如何知道的?〃我疑问。
齐飞阁倒也不避讳,说当年的礼部侍郎乃是他的老师,故而曾看过。
我于是点头,当年的卷宗我也是瞧过的,是后来宇真拿给我瞧的。那时候人小难免心高气傲,总以为天下就我一人。所以对齐飞阁高我一筹夺了状元耿耿于怀了一阵,直到宇真让我看了他当年殿试的试卷,这才五体投地起来。所谓一山还有一山高。
齐飞阁这么一说,我也不禁兴起,便欣然允诺:〃好,日后若有空余,可请朝凤阁诸位学士作评审,我与你好好比一回。只是,我今日前来,可不是为了这个。〃
他见我答应,也大喜。很直爽的说:〃慕相有何事?不妨直说。〃
其实,我今日上门,并不是有事相求,只是想问一问。〃不知齐兄对天象可通晓?〃
〃通晓不敢当,若要卜卦算命我不行,可若是普通的天象,我还是知道些的。〃齐飞阁说道。
我点头,这就够了:〃这带来了一些从户部吏部寻来的卷宗资料,想来请教一番的。〃
他答应:〃这不是问题,不过这些与天象何干?〃
我取出带来的手抄小本,慢慢细说:〃齐兄你且看过这些,我翻阅了我朝所有有记载的天灾卷宗。您瞧这儿,这四宗是不是很类似?都是前一年大丰收,且无涝无旱的?〃
齐飞阁拿起我的本子,仔仔细细的看,他道:〃这并不稀奇,无涝无旱的好收成并不止这几回,我看。。。。。。〃
他顿了顿,拧眉道:〃这四宗都是每隔了五十五年?不止前一年无涝无旱,还在京兆附近有过雪灾?这是巧合么?〃
我微笑,想来他与我已想到一处。我道:〃正是为此,我才登门求教。齐兄,倘若只是巧合,那当然太好。可若不是呢?今年恰好是又一轮的五十五年。我只能依照记录作猜测,可是否会有大洪,还需问问你,让你瞧瞧这星象,可会透露些啥?〃
齐飞阁答得谨慎,他说:〃此事非同一般,但也有迹可寻。我朝对星象素来重视,虽说开国时并无星象记载,但近百年来的记录应该是有的。你且莫急,等我明日去朝凤阁里翻翻,比对一番,咱们再作推论。若真有此事,还得尽快禀报皇上,早作打算才好啊!〃
我笑道:〃那就有劳了,但愿我只是胡乱想的,别要成真了才好。〃
我如是说,心里是否如是想,莫说齐飞阁了,连我自己都不晓得。
是或不是?关系到我下一步究竟该如何走!
等待齐飞阁回复的两日里,我无法描述自己的心境。
宇真差人让我入宫,我借病推了。他夜里上门,我也闭门不见。只请萦珲转告,我想一人静静。
那日从齐府出来,见京兆街巷繁荣景象,我不禁怅然。我未曾经历过五十多年前的大灾,但从史料记载看,损失十分惨重,宇真的祖父高帝花了十载才使得林翰恢复原来的水准。
或许,在宇真眼中,这场天灾能躲过便是大吉。
唯有我,希冀它发生么?就为了我一人的心愿,便弃他人性命于不顾么?尽管我的计划中有兴修水利筑防造堤,然,真能挡下大灾?
惶惶不安又过几日,齐飞阁急匆匆的来我府上,他的表情已证实了我之前的推断。
我也再无杂念去思考其他,这灾若是要来,那是天定的,不是我想或我不想可以决定。与齐二人紧急入宫,将推断与种种可能悉数禀报宇真,宇真也不含糊,立即召见三省大员、六部尚书以及另两位朝凤阁大学士拟定对策。
后来,我常常想,我的心,是否便从那一刻开始变得硬了?变得冷了?变得再不是从前的我了?
答案自然是无解,连我自己都不知道的事儿,又能问得了谁呢?
去年推行的赋役新制使得国库有所充裕,故而兴修水利等措施在预算方面很宽裕,不必担忧资金问题。我与齐飞阁呈上的方案经政事堂、三省、六部合议之后,又作修改提交宇真,五日之后,宇真颁布政令,在两河沿岸先筑堤,所需材料均需由钦命大臣审核,且工程需在六月前完成。
依照记载看,从前每隔五十五年的天灾都是北旱南涝,故而其余州郡下令储水,以备不时之需。
宇真此番派了罗亭、徐牧之等八人分赴两河沿岸州郡监督工程,同时还下令除却军队及恰入服役期以外子民愿加入筑堤队伍,若户籍在两河州郡每人赏银十五两,隔年赋役去三分之一;若户籍在其他州郡自愿前往者,赏银二十两,隔年赋役减半。
宇真提及的这点,我之前并未料到,也正担心工程可否在汛期之前完成。
问及宇真,他只笑说,即便今年没有洪灾,筑堤也百利而无一害,尤其是受过洪灾之苦的百姓更能体会。况且,若然真有洪灾,明年的税收势必也要酌情减少的,损失其实不大。
我细心听着,也学着。无论如何看,宇真考虑问题,都比我周全仔细,他身上还有许多,是我可以学的。
四月,徐牧之传来回报,说幽、豫二州拒绝筑堤,使得军队不得进入。而雍州却在一开始便积极配合,甚至出动私下人手协助。
九州封地之中,幽、豫、雍三州皆在两河之畔。
我原想,军队入封地,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