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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弘面无表情,良久,才渐渐露出了一丝痛苦之色,“即刻……进军……天峻山……”他的语气极其坚决,不容置疑。
第二天上午,镇北大将军阎柔下令,征西将军庞德、护羌将军马超、湟中羌王聂啸率五千精锐铁骑急速进军天峻山。
同日,天子书告长安,西海大捷。
同日,天子主持了一个简易丧礼,将所有阵亡的中下级军吏和士卒掩埋于野公牛河畔,将来再选择适当时机把他们的遗骸迁回长安。
第三天,天子主持了阵亡将领们的大殓仪式。(大殓就是入棺,是丧礼很重要的一个部分。)车骑将军麴义、虎贲中郎将解悟、盐骑中郎将陈卫、大将军府门下督贼曹任意、西凉大将程银、梁兴、姜峰、姜冏、张鸣等十七位校尉以上级阵亡将领入殓。
大将军也参加了,他被亲卫们抬到了灵帐。
丧礼的繁文缛节很多,但现在一切从简。小天子、阎柔、玉石、卫峻、姜舞、祭锋、傅干等君臣七人抬起了麴义的遗体,将其放入了棺柩。
李弘低垂着头,一动不动。“爹,要盖棺了。”李秀擦了一把泪水,低声问道,“你要去看看吗?”
李弘点点头。颜霸、庞会、李信、赵统四个人扶起了李弘,慢慢走到了棺柩旁边。
麴义穿着崭新的铠甲,双手抱剑于胸,静静地躺着。
“走好,兄弟……”李弘伸出手,轻轻拍了拍麴义的胸口,“你说过,如果打下西海,你就留在龙耆,和当年战死在龙耆的兄弟们一起,为大汉戍守西疆。我答应你,我把你留在龙耆,让你为大汉戍守疆土。”李弘神色平静,语调平淡,“我要走了,我要到北疆去了。如果我死了,我会留在卢龙塞,我会和我卢龙塞的兄弟们一起为大汉戍守疆土。我们相隔几千里,再也见不到面了。今日一别,自此相见无期,你多保重。”
棺木盖上。
李弘缓缓跪下,手抚冰冷的棺木,突然间心如刀绞,悲痛欲绝,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失声痛哭。
十二月中,汉军占据天峻山,掳获烧当、滇那等羌族诸种五万多户。
天子下旨,命令凉州刺史皇甫郦速速赶到金城郡,会同湟中羌王聂啸,具体商议迁移西海羌族诸种到河湟居住一事。
天子下旨,拜姜舞为镇西将军,领五千骑,戍守西海,负责剿抚西海周边地区羌族诸种,稳定西海形势。
天子下旨,护羌将军马超领军于河湟建营,镇守金城、陇西两郡。
天子下旨,征西将军庞德领军于武威建营,镇守河西四郡。
十二月十八日,远征大军凯旋搬师。
****
十二月,长安。
西海大捷的消息传到了京都,举城欢庆。
长公主以天子名义,诏告天下,并下旨重赏前线将士,对阵亡将士予以抚恤,并亲自赶到长安慰问车骑将军麴义、虎贲中郎将解悟等阵亡将领的家眷。
十二月二十四,栎阳大司马徐荣、尚书今田畴赶到栎阳宫,向长公主禀奏新年典礼和祭祀事宜。
“新年后,陛下和大将军率军北渡黄河,巡视河西诸郡,并和西部鲜卑王步度更、北部鲜卑王拓跋韬商议大漠平叛的事,所以……”大司马徐荣迟疑了片刻,继续说道,“因为陛下不回来,大军也不回京,所以朝廷决定取消庆贺西疆平定的大典。”
“为什么?”长公主吃惊地问道,“西海大捷,西疆平定,陛下和西征将士们为大汉建下了盖世功勋,就算他们不回来,朝廷也应该举行大典予以庆贺。退一步说,这也是对阵亡的车骑将军麴义大人和一万八千阵亡将士的一个告慰嘛。”她看了看面带愧色的徐荣和田畴,语气稍稍缓和了一点,“是不是朝廷没钱?”
“明年陛下和大将军要率军远征大漠,朝廷财赋的确很紧张。”田畴小心翼翼地说道,“南边的形势也不是很好,我们要做好打仗的准备,朝廷难免有些捉襟见肘。”
“今年西海大捷,明年春天陛下和大将军又要亲自赶到北疆,这时候扶罗韩、射隆等人还敢和大汉公然对抗?”长公主冷笑,“换了你们,你们还敢和大汉为敌吗?我看扶罗韩他们还不至于蠢到这种地步吧?至于南边,曹操和孙权的特使不是已经到了长安吗?先给点好处把他们稳住就是了。这种叛逆不足为虑,有吕布将军坐镇兖州,谅他们不敢主动出兵。前段时间袁谭抢占了庐江,和孙权、周瑜称兄道弟,对曹操形成了很大的威胁,你们完全可以利用这个矛盾,支持曹操去打袁谭,去打江东嘛。”
徐荣和田畴躬身应诺。
“襄阳那边是有点麻烦,但钟繇大人正在努力。以颖汝士人和襄阳士人之间的密切关系,即使不能议和,也可以保证暂时没有战事,这样就可以了。我想刘表还不至于急着送死吧?”长公主把手上的奏章重重放到案几上,不满地看着两人,接着说道,“现在陇西和武都郡都收复了,朝廷以拢制蜀的平叛之策也实现了。虽然刘备杀了杨松占据了汉中,但他实力不济,短期内还难以对朝廷南下攻打益州造成威胁。对于刘备占据汉中一事,朝廷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早在年初杨松就已经愿意归顺朝廷了,如果你们处置得当,完全可以抢在刘备之前得到汉中,但结果呢?结果太令人失望了。”
“赵云和颜良大人回京后,曾带着庞义、韦端和关羽等人来见我。当时庞义说,在目前这种情况下,强攻益州的代价很大,他建议朝廷派人入蜀,招抚刘备和刘璋。刘璋可以做蜀王,刘备也可以做汉中王,但条件是必须交出军队,必须交出郡县。你们可以拿着这个条件派人去谈谈嘛。西海大捷,西疆平定,大汉的军队还不够强悍吗?天子和朝廷还不能平定天下吗?叫他们把眼睛睁大一点,头脑放清楚点。如果他们真是为了大汉社稷,为了天下百姓,他们就应该归顺朝廷,应该把安宁和稳定还给天下的百姓。”
“明年,朝廷如果措施得当,南方不会有仗打,朝廷可以竭尽全力稳定北疆。而北疆的事,我刚才说过了,有大将军亲自坐镇,没有大战打。骠骑将军鲜于辅大人曾有奏章,他一再说了,要尽可能挑起胡族诸部之间的矛盾,让他们自己打自己。等大漠和辽东的胡族诸部两败俱伤了,我们就能渔人得利,不战而胜,北疆也就稳了。”
长公主轻轻敲了一下案几,示意垂首聆听的两位大臣抬起头来,“你们的奏议我不同意,这场庆典必须要办,而且还要大办,越隆重越好。这可以昭显和我大汉的威仪,可以震慑南方叛逆和北疆胡人。如果这场庆典能摧毁他们的信心,动摇他们的信念,那等于打了一场胜仗,取得了意想不到的胜果。将来,我们在平叛大战中,或许可能因此而事半功倍,取得惊人的战绩。”
徐荣和田畴互相看看,没有说话,但脸上的神情一览无遗。他们坚持自己的奏议,长公主刚才那番话白说了。
“朝廷真的穷到这种地步了?”长公主美丽的面孔上掠过一丝怒色,“我已经下旨,请各地州郡大吏和门阀世族富豪到京参加庆典,你想让我失信于天下吗?丞相大人呢?他在忙什么?我一个多月没看到他了,他连续三个月审核各州郡的上计,最后结果就是让你们告诉我,朝廷没钱举办这场大典?”
长公主的口气非常严厉,显然对李玮极为不满。
“蔡邕老大人做丞相的时候,我还能看到上计薄,现在呢?现在我和上计没有关系了,我至今还没有看到一份有关上计审核情况的奏章。岂有此理。”长公主越说越气,白皙的面孔涨得通红,胸口剧烈起伏,怒不可遏了。
上计本是丞相的事,但自孝武皇帝权重尚书台以来,尤其到了光武皇帝时候,上计审核基本上都是皇帝的事,主管政事的丞相(孝哀皇帝朝改为大司徒,光武皇帝朝改为司徒)反而成了摆设,相权给皇帝和尚书台拿去了一大半。长公主主政十年,今年是头一次给排除在上计之外,对各州郡的租赋、刑狱、选举等具体情况一无所知。
“殿下,你误解丞相大人了。”徐荣苦笑,躬身解释道,“今年的上计出了大问题……”
“什么?你说什么?”长公主大惊,不由自主地坐直了身躯,急速打断了徐荣的话,“出了什么问题?丞相大人虽然没有亲自呈递有关上计的奏章,但九卿诸府,尤其是太常府、大司农府和少府的奏章还是或多或少提到了上计的事,都说今年各地州郡风调雨顺,财赋增长极快,并没有提到什么异常的事啊?”
长公主极其紧张,甚至有些恐惧。前年的上计惹出了一场长安兵变,今年不会又惹出什么事吧?只要大将军不在京都,朝堂上总是接二连三地出问题,想想都有些让人不寒而栗。
“的确,朝廷实施新政前前后后也有十年了,如果从殿下开府算起的话,就是整整十四年。这十四年来,财赋的增长速度一年比一年快,各地州郡喜讯频传,到处都呈现出一片即将恢复昔日繁华的景象,这和我们当初的预想完全不一样。所有人都不会想到新政竟然有如此巨大的作用,能让大汉迅速从废墟中站起来……”徐荣说到后来有些激动。“如果张温、马日磾、崔烈这些老大臣能活到现在,能看到他们的努力变成了现实,他们或许……”
“到底出了什么问题?”长公主再次打断了徐荣的话。
“殿下,谷价太低了。”田畴轻轻地说了一句。
长公主愣住了,“谷价太低?谷价太低也是问题?”她难以置信地望着两位忧心忡忡的大臣,“你们难道不知道,这些年来,朝廷为了平抑谷价,花费了多大的力气,想了多少办法?实施新田制,减免田赋,赈济灾民,开渠灌田,鼓励百姓种植桑麻养殖,推广和使用新田器、新耕作法,现在还在各州郡建立官仓以防灾荒,所有这些办法都是为了增加粮食产量。粮食产量上来了,谷价才能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