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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进微微一笑,从容奏道:“陛下,二月荥阳贼奚直叛乱,臣和大将军府都到了虎牢,直到三月车骑将军何大人彻底平定叛乱之后,臣才回到洛阳。这两个月的兵事,可都是太尉府负责。”他看看张温,冷笑一声,接着说道,“陛下,胡人三月入侵的时候,臣正在虎牢。那个时候,臣和大将军府都一再建议太尉大人立即派兵去北地郡,但太尉大人和太尉府坚持认为胡人的进攻方向是并州,结果造成了兵力征调上的延误,以至于现在西疆形势万分危急。”
天子小眼一瞪,望向张温。
“陛下,如今胡人已经深入我大汉国境内近千里,数个边郡齐齐丢失,太尉大人和太尉府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车骑将军何苗奏道,“陛下,臣以为,太尉大人和太尉府不谙兵事,无论是在西凉平叛还是在应对胡人入侵上,都屡屡指挥失误,贻误战机。现在,西凉叛军再度复起,胡人在我边郡烧杀掳掠,这都和太尉大人以及太尉府的昏庸无能有关。臣认为,在当前这种危急形势下,太尉府所统管的兵事都应交给大将军府全权处理。”
张温嘴角掀起一丝讥色,不屑地瞥了一眼何氏兄弟,再次奏道:“陛下,荥阳、中牟不过区区数万流民作乱,大将军却征调了几乎所有的北军前往河南府平叛,臣倒想问问大将军,臣还有什么兵力可以征调?”
“太尉大人,你还有李中郎的七万大军可以征调啊。”何苗笑道。
张温笑了起来,一脸的鄙视之色,他没有说话,他懒得和这种白痴说话。何进低头不语。何苗看看周围的几位大臣都用讥讽的眼神看着自己,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赶忙悄悄退了两步,躲到了何进的后面。
天子也这么想,但他看到张温脸上神情鄙夷,又不好问,所以他抬头看看四周,想找一位大臣解释一下这个问题。他盯着宗正刘虞,以目示意。
“陛下,李中郎的七万大军有四万是胡骑,这些人都是粗蛮之人,只服李中郎一人统帅。太尉府和大将军府可以调动李中郎,但却调不动这些胡兵。一旦强行下旨,激起兵变,这个责任谁都担当不起。何况,李中郎当初招募湟中羌和先零羌的士兵为汉军,也是权宜之计,他怕放回去之后,这些人又叛乱,所以才想了这么个应急的办法。”
“说实话,养四万胡骑,可是一笔巨大的军资,但不养着他们又怎么办?总不能再让他们成为叛军吧?”
“胡骑不能征调,同营驻扎的汉军就不能征调。”刘虞无奈地说道,“我们担心胡人会误解我们的调军目的,突然反叛,那就麻烦了。过去,我们杀胡人杀得太多,胡人对我们总是怀着很深的戒惧之心,稍有风吹草动,他们就会举刀相向。这种事过去发生的太多,我们不能不考虑。”
“所以,我们数次上书陛下,恳求陛下将李中郎召回西凉。只要李中郎到西凉,这兵怎么征调都可以,但是……”
“混蛋,这鲜卑人打到北地,难道还是朕的责任?”天子勃然大怒,举手叫道,“岂有此理!”
“陛下,刘大人的意思是说李中郎滞留冀州时间太长,结果耽误了调军时间。”张让适时站出来,躬身说道,“臣以为,太尉大人在这件事情上并无过错,相反,大将军为了对付几万叛贼,竟然调动了所有北军,杀鸡用牛刀,结果导致太尉大人无兵可调,这才是造成西疆军情危急的主要原因。”
何进面无表情,两眼望地,就象没听到一样。张让替张温讲话,无非是怕天子罢了张温的太尉一职,让何进独掌兵事大权。此时站在御书房里的几位大臣都明白张让的心思,所以大家都低眉垂首,一个都不说话,任由张让借题发挥。
“想当年,都乡侯皇甫嵩平定百万黄巾蚁贼,也不过用了五万北军,中郎将李弘更是只用一万铁骑就击败了蚁贼张牛角几十万大军。”张让冷哼一声道,“大将军神勇盖世,平定区区几万荥阳贼,竟然动用了三万北军、两万河南府的郡国兵。在鲜卑人大兵压境的时候,大将军这么用兵,是不是也有责任?”
天子看到张让直言不讳地暗骂大将军何进乃是无能之辈,心中一乐,脸上的神色顿时缓和了许多。
司徒崔烈和司空许相趁机旁敲侧击,和张让一起把何进和何苗挖苦了一顿,替张温说了不少好话。
卢植也起身奏道:“陛下,董卓将军的大军正在赶往灵州,只要他切断了鲜卑人的退路,鲜卑人只有后撤。因此,我们还可以让李中郎适当地往后撤一撤,以便麻痹鲜卑人,掩护董卓将军的部队顺利赶到灵州、上河一带。所以,李中郎的各部虽然还没有赶到高平,但对整个战局来说,并没有太大的影响,陛下不用太过担忧。”
“另外,如果鲜卑人攻占了高平和朝那,臣以为,暂时也没有关系,我们还有六盘山可以挡一挡嘛。鲜卑人攻得越凶,离黄河就越远,后撤的路就越长,而我们就越有把握击败他们。”
“击败鲜卑人?”天子皱皱眉头,怀疑地问道,“怎么击败他们?”
“这要看董将军和李中郎如何用兵了。”卢植信心十足地说道,“董将军和胡人打了一辈子仗,经验丰富。李中郎虽然年轻,但擅长以奇制胜。两人都是我大汉国的骁勇之将,有他们在西疆御敌,大胜鲜卑人是早晚的事。臣以为,陛下应该信任他们,给他们提供充裕的粮饷和武器,这才是制胜的关键所在啊。”
天子心中大定,情绪马上好了起来,他对跪在地上的张温招招手,“爱卿起来吧。”
“到西凉招抚叛贼的事,爱卿可有定策?”
“此事,臣正要奏请陛下。”张温不急不忙地说道:“到西凉招抚,事关重大,非等闲人不能胜任。臣推荐大将军府的司马何颙为招抚使,前往西凉。”
何进显然没有想到张温会推荐何颙,他略显惊愣地望了一眼张温,眼内闪过一丝怒色。
“何颙?”天子小声念叼了一下,突然想了起来,“哦,就是他啊。”
“陛下,叛军首领王国原为陇西大豪,手下能人众多,其中最受器重的就是黄衍。黄衍曾任职酒泉太守,后来被大将军征辟为大将军府侍御史。”张温看看何进,微微一笑,继续说道,“去年秋,黄衍突然被大将军解职。奇怪的是,被解职的黄衍拒绝了司空府的征辟,反而匆匆赶到陇西,怂恿陇西大豪王国反叛朝廷,攻打汉阳。”
天子用狐疑的眼光盯着泰然自若的何进。
“臣以为,以何颙的胆识和声名,以他和黄衍的同僚之情,此趟去西凉招抚,不但生命无忧,而且还能顺利完成陛下的旨意。”
御书房内哑雀无声。众大臣都望着何进,静待他的反应。
最近洛阳有谣传,说大将军和西凉叛贼有勾结,天子自然也听中常侍们添油加醋地说了,但这也就是谣传,没有任何证据。张温此时突然抛出这个故酒泉太守黄衍,其用意不言而喻。
王国和韩遂都是大汉人,都是有名的士子,在目前鲜卑人大举入侵的情况下,最基本的大义还是要讲的,否则就要失去一部分民心。所以现在谁去西凉招抚,成功性都很大。但何颙去就有点特殊了,他是大将军府的司马,是何进的左膀右臂,招抚成了,洛阳的谣言立刻就会加剧,因为顺利招抚本身就是一个有力的证据,这对大将军的影响是显而易见的。如果不能招抚,那就是大将军府的颜面问题了。而且,何颙本人的性命也难有保障。何颙要是死了,对何进势力也算是一个打击。
何进进退维谷,迟疑不决。张温得到这个消息,有可能是府内的人泄漏出去的,而且还是一个参予其事的人,否则张温怎么会知道黄衍没死?但也有可能是黄衍自己泄漏的。黄衍在翼城大败之后,预料自己要杀他,所以护卫非常多,数次逃脱了刺杀。何颙到了西凉,黄衍会不会恼羞成怒之下,杀死何颙呢?
“爱卿……”天子看何进一点反应都没有,出言询问道,“爱卿可是不愿意?”
何进无奈,躬身说道:“臣领旨。”
大司农王瀚奏说了一大堆枯燥的数字之后,开始叫苦连天。
“陛下,现在各州郡都在春耕,都在治理和疏浚渠道,都在上书要钱,陛下年前就答应拨给幽州的两亿钱至今还没有兑现,边境几个州郡如今都在打仗,要军资的奏章就象雪片一样,臣现在都不敢打开看了。”
“爱卿不要再提借钱的事。”天子立即打断他的话,毫不客气地说道,“朕没钱。”
王瀚跪倒再奏道:“陛下,京兆尹盖大人为西疆的大战召集了十万民夫,日日向臣催要饷钱,臣实在无能为力,请陛下体谅一下臣的难处。”
“十万民夫?”天子吃惊地问道,“要十万民夫吗?”
“陛下,自长安到高平,有千里之遥,而且路途极为艰险,没有大量民夫,粮草辎重很难如期送到战场。”张温也跪倒奏道,“陛下,李中郎的大军即使全部赶到战场,但他们随身所带的粮草和武器非常有限,最多只能支撑三到四天。大军没有了粮草和武器,那就是死路一条啊。”
“怪事。”天子翻着小眼,四下看看众臣,十分怀疑地说道,“翼城大战的时候,我怎么没有听说要这么多民夫?”
“翼城大战的时候,李中郎只有五万大军,而且,李中郎一战成功,并没有连续和叛军交战。”刘虞跪倒奏道,“但这次不同,这次李中郎是率部阻击,打的就是消耗,比的就是兵力和钱财,谁能撑着打下去,谁就能赢,所以源源不断的粮草和武器是保证李中郎把鲜卑人阻挡在高平的首要条件。陛下,臣认为,要想打赢这一战,十万民夫恐怕还不够啊。”
司徒崔烈和司空许相也急忙劝谏。天子将信将疑地望着他们,来回踱步,不说话。
何进这时突然拿出一卷奏章,在众目睽睽之下,递给了在一旁伺候的小黄门蹇硕。蹇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