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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再争了。”李弘大声说道,“命令各部,快速撤向朝那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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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卓的大军奉旨北上,沿着洛水一路急进,连赶六百里,到达白于山长城要塞。
军中大帐内,司马李儒放下手上的文书,俯身又仔细看了一下地图,半晌没有说话。
“大将军让我们缓行,陛下催我们急行,这两道命令截然不同,我们到底听谁的?”胡轸左右看看,然后望着董卓,恭敬地问道。
董卓神情冷漠,捋须说道:“先听听司马大人怎么说?”
“还是缓行吧。”李儒说道,“鲜卑人的大军正在攻打三关,士气高昂,实力强劲,这个时候去攻打灵州,时机非常不好。鲜卑人得知我们切断了他们的后路,必定怒气冲天,一路杀回。我们首当其冲,损失一定惨重。”
“我们一路缓缓而行,一天五十里,走上十天半月。半个月后,鲜卑人和李弘早就杀得精疲力竭,实力大损了。到那时,我们再行出击,不但可以顺利攻占灵州,还可以打一下实力巨损的鲜卑人,趁机多拿军功。”
李儒稍稍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朝廷只想把鲜卑人早点赶出去,并没有取胜的信心,他们都把希望寄托在李弘大军的阻击上,对我们这一路兵马,并不十分看重。我们即使打下了灵州,打跑了鲜卑人,但功劳也远远比不上李弘的大军。”
“我们跑了一千多里路来打仗,结果功劳都是别人的,这自然说不过去。所以,我们等到李弘的大军基本上损失得差不多了,连追击的力量都没了,整个战场就剩下将军这一支大军,那么,所有的功劳就都是我们的了。”
李儒淡淡一笑,说道:“至于李弘,实力大损之后,已经难成气候。大将军想怎么解决他,那是大将军的事,和我们没有任何关系,但这个人情,大将军将来一定要还给我们。”他拿起那卷竹简,认真地卷好,放到了董卓的手边,“将军把它收好,也许日后还有作用。”
“侯爷来书说,太尉张温已经被罢职,兵事现在暂由尚书台处理。皇甫嵩大人现在就是尚书台的尚书令。”李肃说道,“皇甫大人亲自指挥西疆之战,他肯定会看出我们的企图。如果他在陛下面前说三道四……”
李儒摇摇头,说道:“朝廷虽然一再下旨催促,但他们也知道山路难行,走不快的。而且,我们一旦进入白于山西麓之后,基本上就和朝廷失去了联系,他想找我们也找不到,只有干瞪眼。将来我们打赢了,谅他皇甫嵩也不敢多嘴多舌。”
帐内众人连连点头。
“长笙,我们一旦和朝廷失去联系,就无从知道安定的战局,那我们如何掌握攻击的时机?”董卓想了一下,问道,“要想把鲜卑人歼灭在黄河以南,这个攻击时机非常重要。”
“李弘手上目前至少有十万人,加上三关和六盘山地势险要,守上一两个月不成问题。”李儒说道,“但这攻击的时机的确不好掌握,尤其将军说要把鲜卑人歼灭在黄河以南。”他抬眼望望长史刘艾,嘴角显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将军难道有决心把鲜卑人歼灭在黄河以南?”
董卓点点头,非常自信地说道:“我日前占课,此战必胜。”
他又指指坐在身侧的刘艾说道:“文起也曾望天象占龟卜,确信有此吉兆。”
李儒终于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冷笑。
刘艾是董卓的长史,他和李儒两人是董卓的左膀右臂,但两人关系一直恶劣,互相辱骂不止。刘艾四十多岁,中等身材,长相文弱,性情温和,他精通术数,熟知阴阳,为董卓所倚重。李儒是学古文经学的,而刘艾习今文经学,所以两人的观点相差甚远。
汉代官吏多是由研习经书的士子充任,而当时的士子大都研习今文经学,今文经学用谶纬说经,因此士人研习术数蔚然成风。
(谶是用诡秘的隐语、预言作为神的启示,向人们昭告吉凶祸福,治乱兴衰,往往有图有文,又称图谶。纬是用宗教迷信的观点对儒家经典所作的解释。)
本朝文武官职不固定。文职官员随时可以为将领兵出征,所以这种风气也蔓延到了军队。在军队里,一般军司马级别以上的军官研习兵法时,必定要学兵阴阳家的典籍,要知晓占候禳辟之术,否则很难升职。只有精通术数才能堪为将才。本朝许多高级将领,都在出征时大力征辟术数人才,这既是补己之不足,也是战斗力的直接贮存。
董卓很早就会玩课数这一套。而且他还相信巫觋,每遇不解之事,必召巫祝询问。长史刘艾就是专门替董卓做这事的,很受军中士兵的爱戴和敬仰。
董卓看到李儒脸显不快之色,知道他不信这个,马上就要开口骂人了,所以立即说道:“长笙,你认为我们有几成把握可以歼灭鲜卑人?”
李儒狠狠瞪了刘艾一眼,说道:“这要看李弘怎么打了。”
“如果李弘决意死守,双方的死伤必定惨重,尤其是鲜卑人,他们都是骑兵,攻打关隘和城池非常吃亏。但李弘更吃亏,他的大军由于调动迟缓,分批进入安定,人数上每每处于极度劣势,损失一定更大。在这种情况下,鲜卑人听说我们攻占灵州,必定仓惶后撤,我们以逸待劳,获胜当有可能。”
“如果李弘意图保存实力,步步后退,双方的损失就不大,而我们就不好打了。出击早了,我们可能受损,出击迟了,我们不但没有功劳还要获罪。所以,将军最好不要太乐观,认为我们可以在黄河以南歼灭鲜卑人。”
董卓点点头,神情冷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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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平城四门大开,城墙上空无一人,只有飘扬的战旗在猎猎作响。
律日推演、宴荔游、暮盖廷、旭癸并肩站在高平城外,惊异不定。
“我和汉人打了几十年仗,这还是头一次顺利地打到了高平城。”旭癸苦笑道,“我可以拿脑袋和你们打赌,汉人一定有阴谋诡计。”
“你怕了?”宴荔游摸摸自己的秃头,硒笑道,“你不想进城?”
“我不进了。”旭癸坚决地说道,“要进你们进。”
律日推演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问道:“你是不是被汉人打怕了?这么胆小?”
“那你还过不过六盘山?”暮盖廷笑道,“你不会连六盘山都不过吧?”
“我不过,要过你们过。”旭癸看了他们一眼,严肃地说道,“六月惊雷横行西疆几十年,无人能够胜过他,当年段颎那么厉害,也不过和他打个平手而已,但这个豹子一到西疆就把他打死了,边章和北宫伯玉有十几万人,一样被他打得狼狈而逃。”
“豹子用兵一向以奇制胜,我们不能以常理揣测他。如果今天他率兵在这里死守,反倒没什么事,但他今天却把一座城池拱手相送,这里就一定有诡计。”
“哟,你还挺有见识的。”律日推演调笑道,“怪不得你老打败仗,原来见识这么高。”
旭癸嘿嘿一笑,不以为忤,转身离去。
“你们怎么看?”律日推演问道。
“豹子兵力不足,粮草不济,面对我们十二万大军,他能不跑吗?”宴荔游嗤之以鼻,不屑地说道,“如果换做是我,我比他跑得还快。”
“哈哈……”暮盖廷大笑道,“狼头说的对。汉人一般都死要脸,明明打不过,还要硬撑着,说什么为了大义,一副作呕的嘴脸。我看这个豹子倒是和我们差不多,打不过就打不过,掉头就跑。”
“他是我们鲜卑人的奴隶,当然要沾一点我们鲜卑人的性情。”律日推演笑道,“两位,谁先进城?”
“我先进。”宴荔游说道,“我就不信里面有埋伏。”
和连接到律日推演送来的消息,立即命人喊来野老。
“你带上一万铁骑,叫几个羌人带路,连夜赶到凡亭山。”和连指着六盘山东麓说道,“我们要关门打豹子。”
野老四十多岁,身材高大,虎背熊腰,紫红色的脸颊上长着一把浓密的黑须,一双不大的眼睛里精光四射。他二话不说,躬身告退,出去集结人马去了。
拓跋锋和拓跋晦闻讯匆匆赶来。
“大王还是执意要取凡亭山?”拓跋锋问道。
“那你说说,我现在还有什么理由不取凡亭山?”和连反问道,“豹子拱手让出高平城,除了兵力不够以外,还有什么原因?从高平到朝那,从朝那到凡亭山,他还有什么地方可以伏击我们吗?”
“如果豹子在凡亭山驻有人马呢?”拓跋锋问道,“豹子只要在朝那城拖住我们,完全可以集结兵力吃掉大王的一万铁骑。”
“如果他在凡亭山驻有援军,他这么匆忙地让出高平城干什么?高平城乃西疆重城,两万人坚守十天当不成问题,他为什么拱手相送?”
“他想弃守六盘山?”拓跋晦盯着地图,喃喃自语道,“难道他想弃守六盘山?”
“不可能。”拓跋锋毫不犹豫地说道,“汉廷无论如何都不会弃守六盘山。六盘山一失,关中就是我们的囊中之物,那豹子率军来干什么?还不如直接去守长安城。”
“他为什么不能弃守六盘山?”和连神情激动,眼神凌厉,手指连连敲击着案几上的地图说道,“从高平到六盘山,只有一百多里,但聚集了我们十二万人,他怎么打都是输。他要想击败我们,就要分散我们的兵力。怎么分散?”
和连指着临泾说道:“从三关到高平,从高平到六盘山,从六盘山到临泾,大约有七百里。你想想,这一路上,地形复杂多变,我们有可能用十二万大军整体推进吗?只要我们稍一疏忽,就有可能被他吃掉。他一撤再撤,其意图已经暴露了。”
“本来,他的大军分批赶到高平,在阻击过程中是个巨大的劣势,但如今却变成了巨大的优势,他的数万大军分布在六盘山和临泾之间,可以迅速赶到一个伏击地点进行集结。”
“如果豹子带着大军撤过了六盘山,我们进击长安城的计策可能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