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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这玩意,你不听。你看看,王家奴仆穿的衣服都比你这身衣服值钱。”
李弘面孔微红,不好意思地说道:“下次不来了,还是待在军营里踏实,而且……”他四下看看,压低嗓门说道,“到了这地方,我就浑身不自在。寒酸是不假,我穷啊,丢脸就丢脸,无所谓。但我想抢,你说我是不是天生做马匪的命?”
李玮愣了一下,摸摸下巴,撇了一眼塔楼,然后摇摇头,冷笑道,“抢……,不彻底,最好一把火烧了。”
李弘郑重地点点头,“拆了吧,烧了可惜。”
王家是北方门阀,祖上又是武将,家中子弟多是文武双修。每逢秋猎的时候,王家子弟在晋阳一带最出风头。王家的健马和猎狗在北疆首屈一指。李弘对王家的马不感兴趣,这些马和自己过去的坐骑黑豹,还有风雪的坐骑飞雪都无法相提并论,他对王家的猎狗很感兴趣。本来他想开口要一只,但看到王柔得意洋洋,一副我家的狗天下最好的样子,他心里有气,不要了。
中午的筵席上,李弘算是开了眼界了,他根本想象不出贫穷的北疆竟然还有这样奢华的人家。李弘记得他在洛阳过新年的时候,先帝大宴众臣,那一次算是最豪华的了,然后就是这次。案几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食具酒具,有漆制的,银制的,还有玉制的。奴稗们川流不息地上菜奉酒,有的菜李弘也不知道什么名字,有的甚至还没来得及尝就端走了。大堂上女乐丝竹之声悦耳动听,婀娜多姿的舞女更是让众人眼花缭乱。
李弘喝了两口酒就吃不下去了。不是不想吃,而是没有心情吃。
他小声问李玮,这女乐不是只有皇室和军队才有吗?怎么这些门阀也敢违律私享女乐。李玮一口酒差点喷了出来,“大将军,律法归律法,奢淫归奢淫,这是两回事。财富的力量早已击碎了礼法,只要拥有巨大的财富,无论是王公贵戚还是商贾富豪,无论生话怎样享受奢僭,都不是罪责。早在孝文皇帝,孝武皇帝时候,奢淫之风就已经蔓延无度了。大将军从鲜卑逃回大汉后,一直在战场厮杀,从来没有接触过这种事,不知道也很正常,但大将军下次千万不要再问了,以免惹人耻笑。”
李弘一听气更大了。我为了北疆屯田,恳请天子开放盐铁经营,利国利民的事,结果被朝中大臣们指责为违律,死活不同意,还鼓动太学诸生闹事。他们自己呢?公认违律几百年都没事。只要有权有钱,什么违律,礼法,都是狗屁不值,一句笑料而已。
“什么世道……”面难案几上堆得满满的山珍美味,围在身边的漂亮侍婢,大堂上载歌载舞的女乐,李弘晕头晕脑的,有点怒不可遏了,“外面人成群成群的饿死,甚至易妻易子而食,数百万人,上千万人造反了,这里却在花天酒地……”
李玮看到李弘脸色越来越难看,知道他失态了,急忙劝道:“大将军,你再坚持一会,千万不要发怒。酒宴一散,我们立即离开。”
李弘艰难地吞下一口口水,脸上的肌肉猛烈地抽搐了几下,眼里蓦然露出一丝凌厉的杀气。
李玮吓了一跳,再劝道:“大将军,王大人联合晋中门阀在一月之内把粮价打了下来,由此可见门阀对北疆的重要。有些事,不是杀就能解决一切的。杀了一个门阀,最多能救活十几万流民,但明年怎么办?我们今年把门阀杀光了,但明年我们杀谁去救流民?”
“门阀家里的肉吃不掉,坏了后就扔了,门阀家里的酒喝不掉,坏了后也扔了,但这些肉这些酒其实救不了多少人。我们要想救助天下,就需要年年有肉有酒,要让数百万数千万人年年都能吃饱喝足。”
李弘长长地吁了一口怒气,然后恨恨地说道:“我再也不进门阀家的大门。”
第二卷 乱世豪雄篇 第一章 危机四伏 第十六节
一餐饭吃了一个多时辰,李弘强忍心中的怒气和苦闷,虚情假意地应酬着,疲惫不堪。
散席后,王柔热情地邀请大家一起乘舟泛江,看看晋水两岸的风光。李玮急忙拦住了王柔,说大将军下午还有要事,婉言谢绝了。王柔显得很失望,和族中长辈恭送大将军和一帮北疆大吏离府。
出了府,李弘看到十驾王家豪华的马车列在大队人马后面。李弘心中暗叹,他看了一眼李玮。李玮脸含笑意,轻轻点了点头。李弘感谢了王柔的盛情招待,和王家的几位长辈一一躬身告别,最后努力挤出几丝笑容,指着远处的豪华马车说道:“王大人的厚意我心领了,府上的十驾马车还是回去吧,我概不接受。”
李玮笑容一僵,神情颇为尴尬。
王柔不慌不忙地笑着解释道:“大将军和诸位大人看得起我,也是第一次到我府上做客,但由于大家公务繁忙,匆匆而来匆匆而去,我招待不周,十分遗憾。一点薄礼,不成敬意,还是请大将军和诸位大人收下吧。”
李弘坚决拒绝。徐荣、张燕等人也纷纷谢绝了王柔的礼物。大家纷纷上马,告辞而去。
路上,众人策马而行,默默无语,显然这餐饭对他们也产生了很大的冲击,人人感触颇深。李弘缓缓停下战马,转身看看身后的诸将,神情严峻地问道:“诸位大人今天是什么心情?”
徐荣慨然长叹,“万万没想到,北疆还有这样富裕的人家。”
“这些门阀根基深厚,家家都是几代人数百年的积累,其财富之多,岂是我辈所能想象。”朱穆叹道,“当年大将军梁翼被杀时,朝廷从他家查抄了三十多亿的钱财。三十多亿,几乎相当于我大汉一年的赋税了。还有大将军窦武,窦阀在我大汉有数百年的历史了,窦武主政的时候,据说窦太后还经常把宫中侍女嫔妃送给窦武侍寝,由此可见窦阀的实力。北宫兵变失败后,奸阉从他家查抄财产就花了半年时间,有传言说,窦阀的财产比梁翼还要多。所以晋中门阀,尤其眼前这个王阀,在大汉只能算是中等门阀,和袁阀、杨阀相比,差距甚远。”
“门阀的兴衰更替很平常,象梁阀窦阀倒掉了,马上就会有新门阀代替他们的位置。大汉门阀层出不穷越来越多,为什么?”朱穆望着李弘,郑重地说道,“因为门阀不仅仅拥有财富,更拥有显赫的权势和闻名天下的声望。比如长安徐陵,他是个巨贾,他继承了妻家几代人的财富,但他没有显赫地位,没有遍布天下的门生故吏,所以他迁到河东后,只能跟在卫阀后面仰人鼻息,看卫阀脸色行事。门阀的力量正在于此。”
“大将军应该知道光武皇帝之所以能中兴大汉,就是因为得益于南阳门阀和商贾的支持。而给光武皇帝以很大帮助的阴皇后正是出自南阳阴家。南阳阴家的先世是辅佐齐桓公‘九合诸侯,一匡天下’的管仲,传到第七代管修后,以医术名世,从齐国迁居楚国,为阴大夫,自此以阴为姓。后来阴氏子孙来到南阳新野,成为南阳豪阀。其家族之庞大,声望之隆誉,由此可见一斑。”
“大将军你可以看看云台二十八将,有多少人是出自南阳?大将军从云台二十八将里应该能体会到门阀世家对于大汉中兴的重要。”朱穆拱手说道,“大将军和诸位大人的心情我很理解,尤其是张燕将军和杨凤将军,但我们务必要正视现实,要从北疆大局出发,从大汉社稷出发。门阀也好,商贾也好,都是我们稳定北疆和振兴杜稷的重要力量,万万不可缺失。”
李弘呆呆看着朱穆,心里的杀机渐渐敛去。自己不过就是个戍边大将,机缘巧合之下打了不少胜仗立了不少战功而已,虽然官不小,但要钱没钱,要才没才,唯有一身豪气和勇猛,真要说治理北疆,振兴大汉,自己不行,自己一帮杀气腾腾的部属更不行。十年,只要自己支撑十年,让北疆稳下来,让大汉安定下来,让无数弟兄为之抛头颅洒热血的大汉疆域歌舞升平了,我就算对得起先帝的临终重托,对得起跟着我的那些死去的和依旧活着的弟兄们了。十年后,心愿得偿,我不干了,激流勇退,我滚蛋,你们爱怎么干怎么干去。
“公定说得好,他们和我们是两种人,两种截然不同的人。”李弘忽然展颜笑道,“我们是穷,但我们是英雄,是守疆戍土的英雄。没有我们,他们不要说财富,连自己的性命都保不了。这么想想,这餐饭我们吃得也值啊。”
“你刚才怎么不这么想?”李玮气恼地说道,“王柔送了我们十车礼物,你为什么不要?”
李弘懊恼地拍拍脑袋,“要不,我再去把它要回来?”
“算了吧,不要丢人了……”张燕笑道,“走吧,走吧,下次他还要送的。他再送我们就统统收下,最起码可以贴补军饷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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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初八,晋阳。
黄昏,庞德在赵云、燕无畏、姜舞等人的簇拥下,穿着崭新的爵弁服,(即纁色领玄色深衣,下裳为纁色即土红色,镶有黑色的边。与纁色临近的深色区域就是玄色,玄代表着天将明亮,黑中带有红色,黑得不是很彻底。)坐着黑色的马车,前呼后拥出了府门。庞德主车在前,两俩副车在后,数十名侍从高举火把在前开道,一行人浩浩荡荡向悬瓮山而去。
本朝士人娶妻,要经过纳采、问名、纳吉、纳徵、请期、亲迎六个主要仪节,世称为“六礼”。前五个仪节比较简单,主要是议定婚姻,最隆重的是亲迎,今称迎亲。
纳采等五个仪节都是由男方派使者到女家的祢庙(父庙)进行,而且都是在早晨行事。(除纳徵外,在六礼的其它五个仪节中,男家使者到女家时,都要带着大雁做见面礼。)唯独亲迎是由新郎亲自前往女家,而且时间是在“昏”时(指日没后二刻半)。昏时成婚,是上古时代抢婚习俗的孓遗,因为抢婚需要借助夜色的掩护。后人则解释为新郎到女家迎亲,新娘随之到夫家,含有阳往阴来之意,而昏时是阴阳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