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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朕都怀疑……“
“父皇!”他大惊失色,低吼。“儿臣当然正常!”
“问题是,谁能证明?”
你身后的女人就可以证明!
好几次,他几乎要控制不住……他正不正常,没有人比她更清楚。
见他无言,皇上遂又道:“你正值血气方刚的年龄,却不恋女色,反而成日和英伟倜傥的玄隶亲近,旁人会怎么想?宫里人多嘴杂,早已流言四起,你说朕还能不当一回事吗?”
朱允淮这一听,差点栽下椅去。
“这太离谱了,玄隶是我堂兄啊!我将他当手足、当兄弟,感情当然好,但绝不是你们想的那样,不是生于皇家便得如汉哀帝,至少我就不是!”这要让玄隶听到,不当场吐血才怪!
“你又不是没其他兄弟手足,怎么就不去和他们亲近?”
那是因为……他和玄隶特别投契嘛!这样也错啦?
简直荒谬,他不由得大叹欲哭无泪!
“我绝对没有断袖之癖,父皇若是不信,孩儿往后和玄隶保持距离便是。”
“朕不是不信你,而是唯有皇儿成亲,方能杜悠悠之众口,维护皇室声誉。”
“又来了!皇室声誉比儿臣的意愿还要重要吗?为什么我这一辈子,从来都不能为自己而活?为了这个沉重的名衔,我还要再牺牲多少?人人当我是天之骄子,然而父皇,您问过没有,我到底快不快乐?我心里的苦,您从不明白!”
皇上面色一沉。“你的意思是,当这个太子委屈你了?尊荣富贵让你觉得沉重?”
“如果连娶妻都是为别人而娶,尊荣富贵又有何用?这个太子我不当也罢!”
“你……你这是在威胁我?”皇上一时气急攻心,愤怒地往桌面一拍。
“皇上息怒!”兰妃赶忙出面缓和气氛,一面焦急地以眼神示意朱允淮适可而止。
“什么叫连娶妻都是为别人而娶?朕不是没给过你机会,也不是要强逼你娶什么人,自主权一直都在你手上,你原本可以为自己而娶的,是那个女人太不知好歹!所以今天不管你当不当这个太子,只要你还是朕的儿子,就必须给朕乖乖成亲,一个月后筹办选妃宴,婚期就走在你的生辰当日,没得商量!”
“不,我不娶、不娶、不娶!除了棠儿,我谁都不要!”他连声吼完。激动冲出亭子,不经意撞着了兰妃,他匆匆扶住她,不着痕迹地将一张小纸笺往她掌心塞。
“殿下──”兰妃将视线由朱允淮远去的方向拉回,忧心忡忡地开口。“皇上,太子之言应是负气,请皇上……”
“他自己都不在乎了,你替他说什么好话!”看来皇上这回气得可不轻。
她听得胆战心惊。“臣妾不是替谁说好话,而是觉得……太子有情有义,他日若为一国之君,将会是苍生黎民之福。想想,对一名无足轻重的民间女子尚且如此,太子不愧为有担当、重然诺的耿耿君子。臣妾以为,太子无过,皇上岂能怪罪于他的重情重义?”
“这……”他既气闷,又不知如何反驳。“你这是在说,错的人是朕?”
“臣妾不敢。”
皇上瞪了她一眼。“你有什么不敢的?净跟朕唱反调,就不能偶尔一次顺着朕?”
“臣妾只说肺腑之言,不懂逢迎之术,祈望皇上见谅。”
他连哼两声。“说是这么说,朕决定的事仍然不变。也不晓得这孩子是着了什么魔,离宫一个月,回来之后整个人都变了,朕顺着他太久了,绝不能再任他妄为下去,他心中那道缠绕已久的魔魅,早就该连根拔除,免得他日日消沉,最终势必会毁了他。”
说者无意,谁知听者有心,这些话听入她耳中,宛如根根无形利针扎入心窝,针针淌血。
皇上没有说错什么,她的确是他的魔魅,也带给了他太多难以平复的痛苦,一直到现在,她都还不停地往他心中割划道道伤痕,旧伤未愈,新伤又层层交叠……
她待他太残忍,就因为她的情不自禁,便拖着他同受煎熬,真的分不清她到底是在爱他还是折磨他。
她觉得自己好自私,还说什么只要为了他好,她能够忍受所有的苦楚,可是地做的又是什么?让他痛苦绝望地爱着她,存心漠视他每一道笑容背后的酸楚,只因眷恋着他的柔情,不舍得放手……
难道真要等到他毁在她手中之后,她才来悔恨莫及吗?
她欠他的够多了,多到用尽今生来生都还不清……
今夜子时梅林短笺中,写着简洁的六个字。
柳心棠揉掉纸柬,凑近燃烧中的烛火,任红光将它吞噬,寸寸成灰。
近子时,她换上不惹人注目的便装,放下床帐,熄了灯,再牢牢关妥房门,匆匆前去赴约。
梅林位于太子寝宫后头,素来杳无人迹,只因这是朱允淮所设的禁地,他惯于在此沉思独处,这片天地只属于他,无人敢擅闯。
走入林内,她在旧时相会的地点张望着,寻找他的踪迹。
身后猛然被人一把抱住,她惊喘了声,耳边响起低低的嗓音。“别动,让我抱一下。”
一听是朱允淮的声音,她立时松懈下来,静立着任他深拥,脸庞埋入她香馥的发颈之间。
好一会儿,他们就这么任时间流泄,没多说一句话。
“棠儿,我该怎么办?”不知过了多久,他幽忽地轻道。
柳心棠缓缓回过身,仰首凝望他愁蹙深郁的容颜,纤手心怜不舍地抚过他眼眉间的悲苦,眷眷恋恋──他闭上眼,领受她柔情的抚慰,凄风苦雨的心至少还有道暖流滑过。
“就依了皇上吧,别再做无谓的挣扎了。”
“什么?”他震愕地睁开眼,以为他听错了。
“我说,不管娶谁都好,毋需为我坚持。”
朱允淮简直不敢相信她说了什么,阴郁的眼眸浮起狂怒。“你要我娶别人?在我不惜与父王闹翻、誓死抗争的时候?”她怎么可以说出这种话!那他的义无反顾又算什么?
这教他情何以堪?
“我就是不要你再为我抗争什么!你知不知道你刚才的行为差点把我吓死,你以为你坚持不成亲又能改变什么?你会有娶我的一天吗?我们能在一起吗?既然什么也改变不了,你这么做又是何苦?”
她想安抚他的情绪,他却退了开来。“我何苦?是啊,我何苦!因为我无法忘记对你的承诺,我无法让自己属于别的女人!”
“你在怨我吗?”她忧伤地抬起眼。
“对!我是怨你,我怨你不肯多在乎我一点,轻易将我拱手让人。”
“公平点,允淮!我如果不在乎你,现在就不会站在这里,我大可投入皇上的怀抱,与他──”
“不许!不许你说,连想都不要!”他激动地狂吼。
“不然你要我怎么办呢?就这样偷偷摸摸的和你熬一辈子吗?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总有一天会东窗事发,试问,届时你我将如何自处?这毕竟是段无法见容于世人的不伦之恋,没有人会管我们有多相爱,也没有人会谅解我们,你的人生本来可以很美好的,我不想毁掉你呀!”
朱允淮沉静下来,脸庞一片空白,声音一片空洞。“这就是你的结论?”
她咬紧牙关,硬是逼回了眼眶中的泪水。“这些日子以来,我们刻意的让自己盲目,什么都不去想,贪恋一时的欢情,但是在心灵深处,你比我更清楚,我们没有未来,是早是晚,我们都要走上分开一途。想想皇上,他是这么地关爱你、疼宠你,将你当成了心头的一块肉,我不相信我们这么对他,你心中会没有一丝一毫的负疚。”
“你在顾全他?”
“我在顾全你!允淮,你还不明白吗?忘了我,对每个人都好。”
“不要再说了!”他痛苦地抱着头,跌坐地面,有如负伤的困兽,悲鸣出鲜血淋漓的哀怆。“你说得理智、说得潇洒,可是我呢?你顾虑到我的感受没有?我办不到、办不到啊!”
“我明白,我全都明白!”她好心痛,上前紧紧抱住他。
他激狂地死命回楼住她,悲切道:“我放不下你,真的放不下──”
颈畔有淡淡的湿意,她知道他哭了。
“男儿有泪不轻弹呀!允淮,别为我哭……”她痛怜地道。
“我算什么男人!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保不住。”他满腔懊恨,悲狂欲绝。
“允淮,你别这个样子……你存心不让我好受是不是?算我求你,忘了我吧!完完全全、彻彻底底地将我自你心中割除,永远都不要再想起!”
“这就是你所希望的?从此情绝意灭,不介意我将属于别人?即使我告诉你,我甘心为你尝尽苦楚?”他抬眼望她,眸光幽邈。
她心头一恸。“好,就算你什么都不在乎,那我呢?你有为我想过吗?”
他轻震了下,语调几不可闻。“什么意思?”
“我不想陪你死!”
朱允淮备受打击地白了脸色。
好一句“我不想陪你死”!
是啊,他凭什么要她陪着他万劫不复?他可以痴狂地为她牺牲一切,但却没理由要她陪葬,他至少该为地想。
他失魂落魄地点了下头。“我懂了。就冲着你这句话,再怎么痛彻心房,我都会强迫自己割舍,只因──我什么都可以不当一回事,就是不能不将你当一回事。如果这是你的选择,如果你认为这样对你最好,我无话可说。”
“允淮……”她听得酸楚,不由得恨起自己的残忍。
他拉开她,避开所有的肢体接触,将目光调向水光粼粼的清池。“既然决心要断,就别再用那种眼神看着我。”
“我……”
“什么都别再说了,你走吧!回到父皇的身边去,一切到此为止。”
柳心棠呐呐无言。
别怨我,允淮,为了你好,我不得不这么说呀……
她恋恋难舍地看了他好一会儿,才站起身,凄然伤怀地离去。
直到她身形渐远,他幽戚的眼眸轻轻眨动,两道清泪顺颊而落。
结束,真的就是一种解脱吗?
那么,谁又该来为他此刻的断肠哀绝负责?
是否,这神魂欲碎的怆然,正是解脱的代价?
第七章
一切,像是宿命已定,他们终究屈服于命运,不再妄想抗天。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