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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都是好汉!”贾秀姑喝道。
黑子变了脸色。
“我不杀好汉。”贾秀姑厉声说。
六
“滚出去!给我滚出去!”舱门那里传来肖赤雷愤怒的吼声。随军医师和一个水卒惶惑地退了出来,而看守他的海盗仍坚持在舱内。
“哼!败军之将,俺去教训他!”黑子捋起袖子要过去,贾秀姑伸臂拦住了。
“黑子,不要乱来。”贾秀姑将眺望海平线的目光收回来,微微一笑,向船舱走去。
“她进舱了。”池玉亭看着那边说。
“要动手刚才就动手了,不会等到现在。”秦海青只是静静地望着起起伏伏的海浪,并不去注意发生的事情。这会儿她已没有什么不妥的感觉,独自坐在舷边的木桶上,目光中有些迷茫。
“大小姐,不舒服吗?”池玉亭发现了她的异样。
秦海青没有马上回答,好久,她轻轻地问:“老头儿,刚才你在桅上,是个什么感觉呢?”
池玉亭无声地笑了起来,在她身边坐下。
“说真的,有点害怕,很不踏实,这感觉不好。”
秦海青的语调有些儿惆怅:“虽说我名字里有个海字儿,可是,见了海,总是有些惧怕。”
“怕吗?”
“怕。这水很浩淼啊……不管是谁控制了这船,我们的一切还是由海摆布着。”
秦海青异乎寻常冷静的声音让池玉亭有了一种凉意,他分明地感到大船在浪中起伏,宛如被一只强悍有力的手臂摇晃着,荡漾着,这只手,它随时能使每个人粉身碎骨……
“第一次到海边,我是骑马去的,”秦海青依然忧郁地望着海涛,静静地说,“浪很大,我那匹北方的马儿很害怕,浑身颤栗,嘶叫不已,后来,它终于习惯了,也不叫了。可是,我知道它还是很怕海的。”
池玉亭不说话,他知道秦海青会把她想的说出来。
“这一路上我一直想,找到玉版又怎样?找不到又怎样?”秦海青将手轻松地搭在船舷上,苦笑了起来。
池玉亭静静地看了秦海青好一阵,他明白秦海青在害怕什么。
“不管是老爷还是大小姐,即使是看惯了宦海的沉浮,也还是厌恶这一切。”池玉亭叹了一口气。
“我们只是宦海里的一片叶子,由不得自己安排,”秦海青忽然笑了起来,“可是,玉版不是。”
她突然转过头来望着池玉亭:“我们放过她吧。”
“可是,事情还是要做的。”
“是啊,要做。可是她已经逃了,就别再把她卷回来。”秦海青喃喃地说,“放过她吧,放过小姣……”
贾秀姑走进了肖将军躺着的船舱。
虽然说已不是妙龄少女,贾秀姑的身材仍旧窈窕,肖赤雷看见舱口的阳光被一个玲珑的影子遮了遮,然后,贾秀姑飘进舱,微微笑着来到了床前。
“肖将军,还生着气吗?”贾秀姑柔声问。
“哼!”肖赤雷从鼻子里沉沉地压出一声,一翻身,面朝舱板不理她。
“你摆什么架子!”紧跟进来的黑子恨不得拿刀剁这个不知好歹的家伙。
贾秀姑看了黑子一眼,黑子强压住了怒火。
贾秀姑在床边坐下,依然是用那么温柔的声音叹道:“以前也有个姓肖的将军,虽说和你很像,可是,脾气却是一点儿也不像呢……”
肖赤雷好像被人抽了一鞭子,背脊哆嗦了一下。
“肖将军,你可想过令兄为何一直不能剿灭我们呢?”贾秀姑轻言细语地问。
肖赤雷不回头,也不说话。
“听说赤雷将军以前在北边海上做事,这次虽说带的是旧卒,但却是第一次掌印呢。”贾秀姑并不介意肖赤雷的无礼,自顾自地说,“当然,第一次掌印要做出点成绩才好。令兄肖世瑾前年在此地剿盗,一直未有建树,被朝廷责备,调任北疆后不久战死。如果秀姑没有猜错的话,赤雷将军是为兄雪耻而来。所以对我仇恨如此之深,必要与我在桅上一斗?”
“成王败寇,你这贼妇,不用多讲,怎么处置随你。”肖赤雷背着身子恨恨地说。
“你可知道,其实世瑾将军曾经有过很好的机会,可以将我们全部杀掉?”贾秀姑只是轻言细语地问道。
肖赤雷慢慢地转过身来。
“他没有这么做,因为世瑾将军是个很聪明的人,他知道真正的海盗不是我们,他和我们是朋友。”贾秀姑眼光是极友好的。
“扯蛋!”肖赤雷脸色铁青。
“是不是骗你,赤雷将军去我们那儿一看就明白。不过,是要被人抬上岸还是自己走上岸得看你自己的了。”贾秀姑站起来,“我会叫你的医师进来,怎么办你自己决定罢。”
肖赤雷在喉咙里低低地咆哮:“扯……蛋……”
黑子的手握成拳头,微微地在颤抖,贾秀姑看见了,握住他的拳头,将他带出了门去。
“你还没忘记肖世瑾,所以对这个家伙那么客气?”黑子脸色阴沉,跟在贾秀姑身后。
“要我说多少次,那种事从来没有过。”贾秀姑不屑地回答,向医师摇了摇手,示意他进舱,然后向船头走去。
“你骗不了俺!”黑子突然大声地叫了起来。
“黑子!这是什么时候,你胡闹什么!”贾秀姑厉声喝道。
“俺才不管什么时候,你跟俺说明白!”黑子一把扳过贾秀姑的肩头。
“黑子!”贾秀姑一把推开他。
“俺忍耐好久了,你是俺的婆姨!”黑子又一把抓住了贾秀姑的左臂。
“婆姨!”黑子不顾一切的吼道。
“啪!”贾秀姑的右掌狠狠地扇在黑子的脸上。
“把他绑起来!”贾秀姑的脸因为愤怒而通红,她命令旁边的一个海盗。
黑子没有反抗,他脸色凄然:“俺早就变了,你还是不原谅俺……”
远远的,秦海青就看见岸上那对影子,几乎第一眼,她就知道那是谁。
那正是席方南和玉版。
当船驶近些,岸上的人也看见了她。
“青儿!”玉版摇着手臂向这边快乐地摇着,席方南的脸色变了,可是,他看看身边的玉版,没有作声。
秦海青向玉版摇了摇手,“总算见到她了……”她轻轻地叹道。
船慢慢驶近了这个远海中的葱翠大岛,在岸上众人的接应下,贾秀姑在欢呼声中走下甲板。
“你们怎么在这里?”她微笑着问席方南。
“玉版担心你,我就陪她在这儿等你。”席方南回答,眼睛却直瞧正迎着玉版走来的秦海青。他看见玉版像小鸟一般跑了过去,而秦海青也快步迎上去,向玉版伸出手来。
“你想干什么!”席方南怒吼一声,抢上前,一把将玉版拉向身后,提掌向秦海青伸出的手击去。
秦海青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席方南的怒火,楞了楞。另一只手从秦海青身后伸过来,接住席方南的一掌,那一掌的力量像打入海绵堆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池玉亭将接掌的手轻轻一转,在席方南的掌收回去之前反攥住他的手,“席公子吗?”他和气地问。
席方南一抽掌,池玉亭的手像钳子似的紧。这时,他看见秦海青对他客气地笑了笑,拉着玉版向一边走去。
“松手!否则我不客气了。”席方南怒瞪双眼对池玉亭吼道。
“大小姐不是来抓玉版姑娘的。”池玉亭扭头看了看姑娘们离去的方向,淡淡地说,“她们很久没见了,让她们聊聊吧。”
“姨母,不可以让他们这样随意!”席方南对贾秀姑急切地说。
贾秀姑打量了一下池玉亭攥住席方南的手,笑了笑:“你们年青人的事,我已经管不了了。”说完,头也不回地擦身而过。
“除非我死了,否则,我不会让你们带走玉版。”席方南对池玉亭斩钉截铁地说。
“你叫杨姑娘玉版?”池玉亭不动声色地反问。
“怎样?”席方南反问。
“大小姐叫她‘小姣’。”池玉亭回答,“她们认识的时间比你我认识她们的时间要早得多。”
席方南楞了一楞。
“抓住你也并不是件愉快的事,可是,在她们谈完之前,我是不会让你过去的。”池玉亭冷冷地说。
席方南看着池玉亭,突然有一种阴冷的感觉。
这个人,冷得像块冰。
没有感情的坚冷的冰。
秦海青拉着杨小姣离开了人群,没有人阻拦她们,杨小姣似乎有那么一刻想回过头去招呼席方南,可是秦海青轻轻地用指尖掐了掐她的腕,然后向她做了个顽皮的鬼脸,于是杨小姣心领神会地不再回头了。
“往哪儿去?”秦海青问杨小姣,“往哪儿找个没人的地方聊聊?”
杨小姣笑了起来:“青儿,你就这样没头没脑地拉我走么?”反过来拉秦海青,“跟我来罢。”
转过石崖围住的海湾,平铺开来的是一道金色沙滩。宁静的大岛在海上夕阳的温柔笼罩下,石崖黑重的影子如静立在暮色中的巨人。白浪一阵阵地铺上海滩,又一阵阵地退回去,“沙沙”地吹刷着细腻的海沙。
宁静的沙滩,无人打搅。
“小姣,好久没见了。”秦海青呼吸着潮潮的空气,轻轻地说。
杨小姣温柔地笑着,“是啊,好久都没人这么叫我了,上次见面是去年秋天吧?”
“谁叫你老躲着我?”秦海青嗔道。
杨小姣用一双亮亮的眼睛看着秦海青,拉着秦海青的手摇了摇:“青儿……我不回去。”
秦海青板起了脸,然后抽出手来,“那么……”她两手手指交叉,伸了伸臂,舒活了一下胳臂。
小姣的脸色忧郁了起来。
秦海青忽而又笑了:“那么就不回去罢。”
“臭青儿!”小姣的郁色如被春风吹来,她娇嗔着跺了跺脚,“不要吓我好吗?”
海风阵阵吹来,拂动着杨小姣肩头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