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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米洛·斯图尔特就是被捕获的听众。我置身一个星球,随它漂移着……假如你赞成这种看法,认为在太空中漂移的所有无自动力的废物片,无论小到什么程度,都具有星球潜势的话。①黑暗的星球将光辉深藏在秘密的心里,只是命运女神阻止,不让它发光,命运女神使它们未能获得临界质量而达到着火点。
【① 整句话的意思是,埃米洛·斯图尔特认为她乘坐的飞船就是一个星球。】
说到着火:激光束刚刚到达,给了我日常的助推力,使我移动快一点,所以我将进入宇宙更深一点的地方。就寝的时间到了,一片蓝天;我历来是个夜游神。我肯定他们没有设计太阳帆①来滤去天空的光……但是我高兴这么一来恰巧投我所好。天蓝色历来是我的强烈爱好——它的颜色、气质和流畅的纯洁。这种颜色不完全对头;但是这不重要,因为我再也想不起怎样了。这个天空是个太阳捕捉器。一支蓝色大阳伞。但是从我过去站立的地方看上去,原先地球上的天空也是如此。天空是一把蓝色阳伞……我纳闷,以前有人说过这句话吗?有人知道的话,请大胆讲明——
还有人在听吗。还有人愿意听下去吗?
【① 太阳帆:星际航行中利用太阳能作为动力的一种设备。】
(“听不听由你,谁在乎呢?走吧,奥齐——上甲板哕。让咱到下面观察廊去,我要冥思默想一番,尽可能回忆一下过去的日子怎么样。”)
威姆斯,该死的,我要得到满足!
8日,星期日
瞧那个白痴。无法容忍的蠢货——他怎能那样对待我呢?过了这么长时间,你会认为他好歹对我总有所了解吧?让我干巴巴地等了十二天,疑心重重,担惊受怕:十二天以来我用自己疏懒的双手和百无聊赖的脑子所能编织出的一切可能的愚蠢的胡思乱想,自寻烦恼,自讨苦吃——
然后给我发了那条消息。神哪,他准是某种残忍成性的家伙!但愿我能抓住他,像我这些日子受伤害那样去伤害他—一
但是我知道,这个消息不是他的过错,他也不是有意伤害我的……因此我甚至无法把痛苦转移到他身上从而减轻自己的痛苦。
他的图像传到我这儿的时候假如不是已经迟了六天,我不知道自己会怎么办。假如我在听的时候他在听力所及的范围之内,我会怎么办呢?我会说些什么呢?也许就是我说过的那几句吧。
当你明白你已经把整个生命抛弃的时候,你还能说什么呢?
他坐在褪了色的吸墨用具后面,玩弄着钢笔,捡起他采集当作纪念品的月球岩石,又把它们放下——活像一个办公桌抽屉里存放着定时炸弹的人~一他说,“喏,别发愁,埃米洛。没问题……”他说来说去就这么几句话,扯了五分钟,直到我喊道,“到底怎么啦,该死的?”
“我本来以为那几页你连注意都没注意到呢……”瞧他皮笑肉不笑的。我嘀咕着说,“二十年来我可能一直被单独囚禁着,哈维,但是我的脑子还没有变得稀里糊涂呢。”他说:
“所以嘛,或许我最好解释一下,首先——”瞧他脸上那副神情;哦,他脸上那副神情,“生物医学已经有了突破。假如你在这儿地球上的话,你……嗯,你身体的免疫反应可以……纠正过来……”他垂下眼皮,仿佛他真的看得见我自己脸上的神情似的。
纠正过来。纠正过来。我能听到的就是这句话。我出生的时候没有正常的免疫力,不能抵抗疾病。没有治疗措施。没有。没有,没有,没有;我在地球上一辈子听到的就是没有。透过我密封房间的塑料墙听见的;透过我密封套装的头盔听见的……如今一切都改变了。他们能把我治愈。可是我回不了家。我早知道会有这种事的;我早知道总有一天会有这种事的。但是我偏偏不理睬这个事实,现在为时:太迟了,我束手无策。
那么,我何以不能忘记本来我是可以得到自一自由的……
……今天我没有给威姆斯回话。那个神经兮兮的威姆斯。没什么好说的。压根儿没话好说。
我太累了。
9日,星期一
睡不着。那情景在我的脑子里一遍又一遍放映着……最后吃了点药。睡了一整天,觉得活受罪。蠢货。那情景还没消散。它在等着我。我醒过来的时候它还等着我。
太不公平了——!
我不想谈这件事。
10日,星期二
又是星期二了。这两天我什么事也没干。我甚至还没有开始检查中继信标呢,那个鬼东西本星期就应该发射出去了。我有气无力;看来我是动不了了,我只能坐着。但是我必须重新工作。必须……
相反,我读今天文章的印出材料。但愿能挑出一个毛病!假如这不是我整个生命中最大的讽刺的话。我祈祷了二十年,希望有人能为我找到一种妙手回春的疗法。此后二十年我听天由命。既然这种疗法已经找到了,今后二十年我活着就是为了憎恨这种疗法吗?
不……憎恨我自己。我本来是可以得到解脱的;他们本来是可以把我治好的;假如我一直呆在地球上就好了。假如我当时有耐心就好了。但是现在一切都太迟了……迟了整整二十年。
我要回家。我要回家……但是你回不了家。我岂不是真的说过这个话,如此轻率,恍如昨日说的?你回不去:你这个埃米洛·斯图尔特。你现在受监禁,就像你历来受监禁一样。
一切都那么强烈地回到我身上。何以是我呢?我干吗必须充当最后的受害者呢?在地球上我一辈子从来没有闻到海风,从来没有从灌木上摘过草莓并且品尝它的味道!我也从来没有感受到父母对我肌肤的亲吻,没有感受过男人的身体……因为对我来说,这一切都是致命的传染源。
我记得,当我还是个小姑娘,我们还住在维多利亚的时候——我只有三四岁,刚刚开始有点儿懂事,知道自己是我那个世界里唯一的囚徒。我记得早上看爸爸在上博物馆之前坐着擦皮鞋。我笑眯眯,狡猾地说,“爹爹……你让我出来吧,我帮你擦皮鞋。”
他走到我的氧气室墙边,将两条胳膊套进拥抱用的长手套,充满万般柔情说道,“不行。”于是他哭起来。我也哭起来,因为我不知道自己干吗伤了他的心……
瞧那些上学的孩子,指着我这个与世隔绝的人,开玩笑说我是“太空人”;所有那些年头,每当我想到外面什么地方去,那些感觉迟钝的人都问老一套几个愚蠢的问题……最糟糕的是那些并不愚蠢、感觉并不迟钝的人也照问不误。例如杰弗里……不,我可不愿想杰弗里!当时我不能让自己想他。我绝没有资格接近一个男人,因为我将永远不能碰到他……
眼下一切都无可挽回了。当我志愿踏上这一次单程旅途的时候,我是在把握自己的命运呢,还是在逃避我一向百无一用的生活:我既无法逃避我之所恨,也无法拥抱我之所爱。
我自认为这两种动机是有区别的,而且挺要紧……但那是我真心所想的吗?不!我只是要爬进一个出不来的洞里,因为我非常害怕。
我太害怕了,总有一天我会拆开我的塑料墙,要么脱掉头盔和气密服装;自由自在地走出来呼吸空气,要么在溪流里淌水,要么肉体紧贴着肉体……死了就算。
所以,现在我把自己笼罩在这个密封的坟墓里,过着半死不活的日子。一个完全无菌的环境,在这个环境里,即便我死了,尸体也不会腐烂。我既然从来没有真正活着,也决不会真正死去,决不会来自尘土而回归尘土。一个完全无菌的环境——无论从哪一种意义上说,都是个绝对无菌的环境。
我淋浴以后常常站着照镜子,观看自己的身体。淡褐色的眼睛,棕色头发呈现出浓密的波浪,几乎见不到一丝灰白……还有美好的体态;说不上婀娜多姿,但也楚楚动人。除了我以外,无奈没有人饱尝过这一番眼福。昨天夜里我又做了那个梦……好久没做那个梦了……这一回我骑在维多利亚省博物馆旁边公园里一头木雕猛兽上面,但梦中的我不是穿着防护服的孩子,而是女大学生,穿着白色短裤和鲜艳的棉衬衫,感到双肩沐浴着阳光,还有——杰弗里搂抱着我的腰肢……我们手拉手,沿着海湾的滨水区闲逛,走在维多利亚灯柱下面,灯柱上吊着鲜艳的花篮,我的一举一动都新鲜、自然、乐而忘怀。但是,每一回,每一回正当他最终拥抱着我的时候,正当我就要……的时候,我醒了过来。
当我们死去的时候,我们是不是最终从现实中醒来,我们所有的梦都成真呢?当我死去的时候……我将继续存在于这个电子计算机化的坟墓里,进入未知空间无时限的深处,既无人哀悼,也无人怀念。总有一天,坟墓里所有的空气都将渗漏殆尽,我这白嫩的尸体如同白雪公主在沉睡中躺卧着,将会失去水分,渐渐枯萎,直到变成干瘪的羊皮纸一般皱缩的皮革和一根根凸出的骨头
(“哈罗?哈罗,姑娘?晚安。是的,不,也许……哇。吃食的时间到了!”)
(“哦,奥齐曼蒂阿斯!是的,是的,我知道……我还没给你喂食呢,抱歉。我知道,我知道……”)
(叮当声,咔嗒声。)
我何以这样自私?只因为我自己不能吃,我就希望它也禁食……不。我刚才只是忘了给它喂食。
它不明白,但是它知道有点儿不对头;它爬上灯柱,就像某种三脚暴眼怪鸟,使用双脚和钩形的嘴,用那一只玻璃珠似的鸟眼盯着我,盯着,盯着,咕咕哝哝唠叨着什么。像个疯子!直到我不把它关进食橱或者什么地方简直就受不了。可是,那以后它在我的肩上羞答答地侧身行走,吻了我——充满柔情蜜意抚摸着我的腮帮子,用的是强有力的能将核桃当葡萄咬碎的钩形喙子——让我知道它忧虑,它关心着。我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