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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云芝的话说的云淡风轻,却足以在卢修面前掀起千层浪,只见他转过目光,借着端茶杯的手来掩饰心慌,强作镇定道:
“夫人所言何意?”
席云芝挥手叫如意将卢修手抖泼洒而出的茶水抹净,这才若无其事的继续说道:
“哦,也没什么,只是之前回娘家拜访了五婶娘,她与我说道了一些关于云秀妹妹在卢府发生的事,说实话,初听之时,我也如二婶娘那般心急如焚,但后来定下来便又想,这事既然发生了,便也是云秀妹妹的命数,怪不得旁人,就算为这事全都闹开,也没有意义,反倒累了席家与卢家的名声,便就劝说二婶娘宽心,却不料日前,我又在街上听到一些流言,这才想替云秀妹妹问一问大人。”
“……”
卢修没有说话,而是脸色青红一阵,端着杯子的手越发抖的厉害,席云芝见状,好笑在心,面上却仍是一副忧心妹妹的神情。
“步夫人通情达理,令下官颇感欣慰,也请步夫人放心,云秀的事,我……自有主张,我也实话跟夫人说了吧,云秀腹中怀的是卢家的骨肉,我心疼她还来不及,绝不会亏待于她的。只不过,下官仍想多口问一问,这事儿是从席家五奶奶口中得知的吗?”
席云芝做出一副放心了的神情,点点头道:“嗯,开始是从五奶奶口中得知,但后来,街上竟也起了疯言疯语,就不知是怎么回事了。卢大人也别怪我妇道人家多事,但我与云秀妹妹撇开姐妹情分不说,亦同为女人,女人就得认命,可千万不能坏了名声,还使两户家族受累,那今后的日子可就难过了。”
“……”
卢修对席云芝点点头,便就匆忙提出告辞,席云芝见他两鬓已被冷汗浸湿,心中想笑,表面却又维持和顺的姿态,做足了当家主母的礼数,亲自将他送出了府外。
看着卢修几乎落荒而逃的马车,席云芝的嘴角这才勾起一抹笑,转身进屋,却看到如意和如月巴着那两箱宝贝直咽口水,如月抹了抹嘴,对席云芝问道:
“夫人,这些东西怎么办呀?”
席云芝扫了一眼后,便就说道:“就这么放着吧,等夫君回来告诉他一声,横竖咱们拒绝过,他不收回,我也不好硬塞。”
“是。”
***
步覃晚上回来,看到厅堂中放的两箱东西,席云芝将事情对他说了一遍后,问他东西留还是不留,反正收下的是她这个妇道人家,若是夫君不收,只需回一声妇道人家不懂轻重便足以退了。
但步覃却说:“无所谓,都给你吧。今后这些事不会少,我懒得应付,你做主就好。”
席云芝站在他身后给他捏肩,又问:“可若是我收了他的东西,他今后要你给他办事儿怎么办?”
“办事?”步覃被这个说法逗笑了,霸气断言道:“他敢吗?”
“……”
席云芝回想那卢修今日的神情,估计一时间也不会想起送礼这回事了,便就不再多问。
第二天早起后,有研究了大半天的菜谱,直到下午,她才去了店里,谁知道,店里却有一位意料之外的客人在柜台前等她。
席云春一身华贵,云鬓高盘,官太太范儿十足的端立在柜台前,看着伙计给她递出来的首饰,见她入内,竟然一改从前漠视的样子,对席云芝笑面迎来,那姿色绝美,令人为之动容。
“姐姐,你可算来了。你这掌柜做的可不够地道呀。”
席云春本就美艳,这番软言软语听着就叫人酥了一半的骨头。
席云芝迎了上去:“妹妹怎的来了?”
既然她想要跟她客套寒暄,那席云芝也断无冷脸的道理,一句话,她要装,她就陪她装。
“姐姐还问我,姐姐这般本事却不叫妹妹们知道,莫不是怕妹妹们前来你这铺子里讨要,真真叫人心寒。”
“妹妹言重了,不过是小本买卖,入不了妹妹们的眼。”
席云芝脸上的笑容有些僵了,她已经很久没有尝试过用这般虚假的表情与语调说话了。从前她们对她冷脸,她也乐得轻松,如今却要硬生生的把热脸再掏出来贴上,真够折磨人的。
“你看你看,姐姐妄自菲薄,就是不拿咱们当亲姐妹。”
席云春早就做惯了这种姿态,只不过这回换了个对象,对她来说并无困难,见席云芝脸上快要露出不耐,她便又赶忙换了个话题:
“对了,云秀妹妹的事儿,姐姐知道了吗?”
席云芝心中一紧,神色如常道:“知道呀,云秀妹妹有了身孕,真是天大的好事。”
席云春听席云芝这般说,用帕子掩唇笑了笑,这才做出一副神秘兮兮的模样,拉着席云芝的手去到了一边,偷偷在她耳旁说道:
“姐姐不知,云秀妹妹这胎可不是好事,你知道这胎是谁的吗?”
席云芝佯装不知,摇头道:“不是卢相公的吗?”
席云春娇媚摇头:“当然不是,是她公爹卢大人的。听说云秀妹妹在成亲当晚……便被醉酒公爹辱了身子,卢相公是碰都没碰到她,如何能叫她有了身孕?”
“……”席云芝看着席云春没有说话,只觉得这个女人可怕极了,她说道这件事的表情,倒像是幸灾乐祸,哪里有一点妹妹被人欺辱了的不甘与愤怒,她与席云秀的感情,自不可与她席云芝相比,毕竟她们才是和睦共处了十几年的姐妹,而她早就被她们摒弃在圈外多年,与她们没什么情分。
虽然心中这么想,但席云芝面上却做出惊讶:“什么?竟有此事?”
席云春点点头:“是啊。妹妹我也是昨晚刚听我相公说起才知道,这就赶来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姐姐了。”
席云芝猜不透席云春到底想要干什么,便就顺着她的话说道:“哦,如此多谢妹妹,只是云秀妹妹也太可怜了,竟然发生了这样的事。”
见席云芝脸上真的露出遗憾,席云春忍不住又道:
“也不算可怜,就在昨天,卢大人派人送来了信,要请我家相公六月初八去卢府喝他的喜酒,他要将云秀妹妹直接纳入房。”
“……”
这件事,席云芝倒是不知道,没想到那个卢大人的效率这么快,竟然真的豁出脸面,做出这种惊世骇俗的决定来。
“虽然是做妾,但毕竟是知州大人的妾,比一般人家的平妻可要好太多了,所以,妹妹才说云秀妹妹一点都不可怜。”
一个女人原本是嫁给的儿子,可没过过久,就又转嫁给了公爹,这名声传出去,云秀妹妹这辈子,就算是毁了。
席云芝看着眼前这个不以为意的女人,觉得人心真是凉薄至极,她从前与云秀那般要好,可一朝事发,别说是伸出援手,就是一句同情的话都没有说出口,突然,席云芝有些庆幸这么些年她们对她疏远,这样的姐妹情分,她宁可不要。
☆、第39章 香饽饽
知州老爷要纳妾了;纳的还是四个月前自己刚入门的儿媳妇,这个消息简直就是让洛阳城陷入了大风暴中,街头巷尾的百姓都以谈论此事来证明自己消息没有落后。
席云芝觉得这位卢大人这般豁得出脸皮也属难得;自己霸占了儿媳不说,还敢堂而皇之的将之纳为妾,他这么做,也就等于切断了商素娥和周氏对他的威胁;席家那边也不知是个什么反应。
原本席云芝是不知道其中过程的;可是席云春自那日来跟她示好之后;几乎天天都来她店里报道;然后以幸灾乐祸的口吻向她展示她的第一手消息。
“二婶娘成日哭;都哭到老太太面前去了;老太太让五婶娘全权处理;五婶娘倒是真的处理了,她竟然直接去到知州府要求知州老爷休了结发妻子,让云秀妹妹做正室。”
席云芝站在柜台后头算账,听席云春这般说话,倒是抬起头来讶然问道:
“那卢家怎么说?”
席云春一声嗤笑:“能怎么说?五婶娘此举也不知是何用意,卢家怎么可能同意,卢大人纳了自己的儿媳,虽然是个天大的笑话,却也能解释情之所起,情不自禁,若是再为此休了结发妻子,那卢家就真的不要洛阳城抬起头来做人了。”
“哦。”
席云芝想想也是,便又继续埋头,却听席云春知无不言的继续说道:
“不过,五婶娘的脾气你我都知道,那就是半点都不肯吃亏低头的,想来她去找卢大人提出休妻的时候,被狠狠下了回面子,回来之后越想越气,竟然又在街上堵了卢夫人上香的路,刻薄的嘴说了半天,竟将卢夫人说得哭回了府,再也不去上香了。”
席云芝听后,微微笑了笑,应和两声,不太关心的说道:“呵,倒真像是五婶娘的脾气。”
嘴上这么说,席云芝却是笑在心中,她见过卢大人,知道他是个颇有手腕的笑面虎,卢夫人既然稳坐正室这么多年,靠的绝不是安分守己的平庸之色和夫君忠贞不渝的爱护,商素娥以为卢夫人好欺,如此轻敌,必然会败得体无完肤,尸骨无存。
***
九月将至,步家周围已被黄灿灿的包围,院子墙外,绵延近千顷的稻谷俨然都已到了成熟之期。
福伯和堰伯两位老者带着被日光晒黑的面孔前来跟她报告,席云芝欣喜的跟他们去看了看,果然每一株稻谷的头已经微微下垂,可见里头包裹的米粒有多饱满。
“再养个几天就能收了,到时候定会是个好收成。”
福伯种了一辈子的地,但却从来没一下子种过这么多,这么大,早盼晚盼,就盼着收成的那一日,现在终于给他等到,言语中不乏激动。
席云芝看着一望无垠的稻田,心里也踏实极了,因为她对田里的活儿不是太懂,成天也就担心着,万一糟了天灾该怎么办,万一长不出粮食,该怎么办,如今却也有一种难掩的雀跃在里头。
这么多的稻谷收割起来却也是个难事,这回又不能找夫君营地里的士兵来帮忙,就算他们来,也只有八十人,肯定是不够的,好在她在早前便已与街市上的跑工们说定,现在再去说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