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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燕恒叹了口气:“你若不愿,跟世子妃说就是,她难道还会逼你不成?总是因你这样心思太多,才爱病。”
采芝眼泪汪汪道:“世子妃都是为了奴婢好,奴婢若说不愿,倒像是有什么歪心思了。可是奴婢这样身子——世子也知道的,奴婢从前落下个病根,出去嫁了人怕害了人家。”
她这么一说,赵燕恒就不由得想起来,从前采芝曾经为了照顾他受冻,大病一场,至今秋冬换季之时爱咳嗽,据郎中说,总是肺经上留下了毛病。
“你好好歇着罢,世子妃不会这么想,我告诉她就是。”
采芝垂下眼睛。即便她这样的提起前事,赵燕恒仍旧字字句句地维护着绮年,若等绮年生下嫡长子,这院子里哪里还有她站的地方呢?从前夏轩里三个通房,只有她知道,紫菀和香药根本就不曾让赵燕恒真的收用过。那个怡云的底细她也明白,不过是掩人耳目罢了。总想着将来赵燕恒扳倒了秦王妃,那时候紫菀和香药自然都不算什么,唯有她真是赵燕恒的人,纵然是娶了世子妃,也要顾忌着自己跟赵燕恒的情份。没想到这世子妃这样的不容人……本来她也还在犹豫,即便是真得手了,自己也脱不了嫌疑,但如今天赐良机,或许是老天都在帮她……
“多谢世子,只要世子妃不误会奴婢,奴婢这心就安了。”
赵燕恒安慰了她几句,郎中便已请来,诊了脉说是换季之时感了时气得的病,只要用几副药好生歇着就是了。赵燕恒见无甚大事,便让郎中写方子,自己离了夏轩。这里郎中写完方子,采芝便看着小蜓:“你去二门上找人抓药罢,我还有事要问问郎中。”
小蜓撇撇嘴,转身走了。采芝又问了郎中几句话,便道:“麻烦先生外头稍坐,一会儿我的丫鬟回来送先生出去。”郎中自是知道这后宅里都是女眷不敢乱走,但也不敢在她屋里独自坐着,便提了药箱到院子里去。
夏轩虽是通房住的地方,院子也收拾得甚是雅洁,照样有假山之类。这郎中站了片刻,便见一个丫鬟从假山后头绕出来,低着头道:“麻烦先生给我也诊诊脉罢。”说着递了一只绞丝银镯子过来。
这镯子有一两重,郎中打量下,见不过是个生得秀丽的丫鬟,虽知有些不妥,但贪那银子,何况不过是诊脉罢了,便隔了衣袖搭了那丫鬟的脉,静心诊了片刻,不由得有些变了脸色:“姑娘的癸水几时来的?”
那丫鬟脸色唰地一下白了:“可是,可是真——迟了七八日了。”
“姑娘有一个月的身孕了。”郎中额头上已经冒出汗来,原想着不过是个小病罢了,谁知道就诊出有孕来。也等不得原来的丫鬟回来送他出去,拔脚就要走。却是那秀丽的丫鬟拦住了去路,哭道:“先生给我开副药打了罢。”
“姑娘莫说了,小人可不敢!”郎中满头冷汗,恨不得捂住这丫鬟的嘴,把银镯子往她手里一塞,连忙想跑,一回身,却见采芝不知什么时候出来了,皱着眉道:“秀书姑娘,你跑到夏轩来做什么?”
秀书是听说今日采芝院子里请郎中,所以偷偷过来求郎中诊脉的,这时候看见采芝站在眼前,真是吓得面目改色,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采芝姑娘饶命!”
采芝眼里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得意,低低道:“秀书姑娘说什么呢?在这里不怕被人看见么?起来到我屋里说罢。”
☆、150 弃旧情各取所需
秀书有些茫然地随着采芝进了屋中;至于那郎中说了些什么;却是一句也没有听见。采芝看着她惨白的脸色;微微冷笑道:“秀书姑娘这是怎么了?可是身子不适?”
秀书嘴唇动了动;从喉咙里挤出点声音来,沙哑难听;却是自己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采芝心里一阵快意,突然道:“这孩子是谁的?”
秀书猛打了个冷战,慌乱地道:“你说什么?我,我听不懂!”转身要走。采芝也不拦她,只冷冷道:“你出了这屋子又怎样?难道人就不知道了?被世子妃知道,看你能不能活。”
“你——”秀书嘴唇哆嗦着,终于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求姑娘口下超生;别说出去,我一辈子念着姑娘的好处,下辈子做牛做马报答姑娘!”
采芝俯视着她,轻轻冷笑:“我纵不说,再有一两个月你可还瞒得住?到时候还不是一个死?如今趁我的丫头不在,你快些说了,或者还有法可想。”
秀书只觉得心里一片空白。她原是永顺伯采买来的乐女,用来笼络渝州及附近州府的官员们的。后头赵燕恒借着送亲的名义到渝州,永顺伯发现他竟是来打探清查自己的,不由得有些猝不及防,想着送个眼线到他身边,但赵燕恒滑不留手,对于歌伎舞伎竟是一律不收,只说昀郡王不许。这么着没了办法,永顺伯才想出了卖身葬父这一招。
既说是书香门第的女儿家卖身,自必是要挑个处子才不致露出破绽,秀书就是因了这个被挑上的。论琴棋书画吹拉弹唱她学得都不错,且姿容既秀丽,又不致绝色让人心生怀疑,只是她原是乐女,并未来得及学如何做个出色的细作。幸而永顺伯也没指望用她去刺杀赵燕恒,只是让她将赵燕恒每日见了些什么人这样的消息传给他知晓罢了。
初时秀书惶恐不安,只是她的妹妹还在永顺伯手中,并不敢不听从。后头她离了渝州到了京城,就被隔绝了与永顺伯的联系,心反而慢慢定了。她自觉尚未替永顺伯做什么大事——实在赵燕恒在渝州也不曾见过多少人,教她拿什么消息传出去呢——若能就此伺候了赵燕恒这个郡王世子,岂不是更好的前程?便是说起人才来,赵燕恒年轻英俊,也比永顺伯更强些呢。
只是这心思才起,就被世子妃给生生打灭了。这醋坛子醋瓮转生一般的世子妃,根本不管她是谁给的,就径直将她扔进了针线房,当真当个粗使丫头用起来了。一辈子呆在针线房里有什么出路?且她针线上并不十分出色,精心绣出来的东西只怕根本没有资格送到世子眼前。即便是送了又怎样,就是那顶鸳鸯戏水的帐子被采芝毁了,世子与世子妃不也毫不理睬么?难道她这一辈子都要断送在这里,等到年纪大了眼睛花了连绣花都不能,便跟二门上那些看门扫地的婆子一般么?
这想法一起,秀书就惶惶不可终日。永顺伯被查出谋反之后,她更是日夜不安,生恐自己哪天就人不知鬼不觉地被悄悄处置了——在永顺伯府里,她已经看见过几次这样的事。此时秦王妃突然叫她去画花样子,她是既害怕,又抱了一丝希望——府里还有两位少爷呢,若能随便跟上哪一位,也是条出路,而这条出路,只有出了节气居针线房才有可能。
出了节气居,她真是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几次偶遇倾尽所学,总算吸引住了赵燕平。只是万没想到,不过在小书房那么一次,竟然就有了身孕!三少爷尚未开口向世子讨要她,若这时被发现有孕,岂不是只有死路一条?可怜她吐过几次之后连郎中也不敢请,只敢趁着采芝请人诊脉时悄悄过来,让郎中替她把了把脉,果然就诊出了她最害怕的那个结果。
“三少爷说要纳你了么?”采芝看着秀书丧家犬一样的模样,心里说不出的快意。她是不能有孕,可是秀书有孕了又怎样,不是照样不能生下来么。
秀书绝望地摇头:“我,我还没告诉三少爷——”她忽然又生起了一丝希望,“对,我要告诉三少爷去!这是他的骨肉,他不会不要的!说不定,说不定是个儿子呢?”
“我瞧你是要疯了。”采芝闲闲地瞧着秀书疯狂的模样,像猫儿瞧着爪下的耗子,“三少爷正是要读书应考的时候,若与自己兄长的丫鬟私通,王爷绝不会容许。若是成亲之前就先生了庶长子,将来亲事上都要难些,王妃更不会容许。这事若被人知道,三少爷不会怎样,你却是死定了。”
秀书颓然跌坐于地,脸色惨白如死,喃喃道:“我,我怎么办……”她知道采芝说的不错,昀郡王不会因为一个丫鬟处置自己的儿子,秦王妃更只会认为她才是勾引自己儿子的贱-人,死的只会是她。
“把孩子打掉。”采芝冷冷吐出几个字,“没了孩子,只要三少爷说要你,谁也不会疑心,世子妃还巴不得你离了这院子,自然会让你走。”
“可是药——”堕胎药可不是随便就能得到的,郎中不敢轻易开这类方子,药铺里也不会轻易就给你抓这些药。
采芝怜悯地叹了口气:“幸而你月份还小,要打下来也不甚难。过几日我还要请郎中来,你求他给你备一份药罢。合着我的药一起煎了,你只说来癸水,在自己屋里躺几日。只是这药你求得来求不来,全看你造化了。”
秀书想哭又不敢哭出声来,哽咽道:“你为何要帮我?”
采芝冷笑道:“谁要帮你!不过因你是世子带回来的,若出了事王妃少不得又要说世子治下不严,我不过是不愿你连累世子没脸罢了。”
秀书听了这话,方才去了疑心,惊魂稍定,连给采芝磕了几个头才退出去。采芝在屋里坐了半日,脸上神情变化,不自觉地眼睛看着自己的衣箱。那里头有个旧衣包,包的却不是什么衣裳,而是一包零碎的草药。只是世子妃的饮食都有人看守着,且胎气稳固极少喝安胎药,究竟怎样才能下手呢?
杨嬷嬷很忙。大清早起来看阳光极好,立刻叫儿媳妇:“把世子妃的大毛衣裳拿出来再晾晾。莫看刚入秋时晾过,今年秋天雨水多,还是要勤晾着些儿才好,若让世子妃穿了潮衣裳,我是不依的。”
如鹃带着两岁多的女儿喜妞儿在廊下,一边晒着太阳一边给未出世的小少爷做虎头鞋,闻言笑道:“说得就您老人家知道伺候世子妃,我们都是没用的了。”对女儿道,“乖乖这里坐着,娘去晾了衣裳就来。”
杨嬷嬷嘟哝道:“不该带妞儿过来,扰着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