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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鸳一一答应,熟练地替绮年梳头更衣。绮年从镜子里看了看她:“你比如鹂还大几个月呢,如今她都要出嫁了,你心里也没个可意的人?”
如鸳脸一红:“奴婢也没多大呢,世子妃就想着往外头赶人家了,敢情是用腻了奴婢了?”
“全是歪理!”绮年笑着斥了一句,“这不是为你好么。”
正说着,如菱进来了:“世子妃,林家娘子和林姑娘过来了。”
绮年进了偏厅,苑氏和林悦然已经坐在那里,还抱着苑氏的儿子。小男孩儿长得不像苑氏,倒有几分像林悦然,到了陌生的地方有些紧张,睁大了眼睛搂着苑氏的脖子不撒手,弄得苑氏要起身见礼都不大方便。
绮年紧走两步止住她:“林嫂子快别这样见外。这是哥儿?好一双精神的眼睛。”
苑氏笑道:“认生,在家里没怎么出来见过生人。宝哥儿,这是王妃姑姑,你看,你戴的长命锁还是王妃姑姑送的呢。”
绮年连忙道:“宗人府还没回复呢,林嫂子可别这样叫。”
苑氏笑道:“外头都传遍了,也就是几天的工夫。世子原是嫡长子,继承郡王位名正言顺,宗人府不过是走道手续罢了。我们姑嫂两个是特意来给世子妃道喜的。”从善如流地改回了世子妃的称呼。
绮年看看林悦然。两个月前林家老爷和林夫人的孝期已经满了,可是林悦然仍旧穿着素净的湖绿色薄袄,下头蜜合色裙子,头上只有几枝素银钗子,打扮得比如鸳她们还不如。人也还是那么瘦,虽则比那些日子瞧着好些,也仍旧缺乏血色,眉眼之间全无十七八岁少女的活力。绮年看着就不由叹了口气:“妹妹的脸色还是不大好,该好生补养一下才是。”
苑氏眼圈倏地就红了:“妹妹就是心怀郁结,悲伤太过的缘故。我们姑嫂两个,我是个寡妇,又拉扯着儿子不好出门,妹妹也是见天地就在那小院子里,胸怀不开也是有的。”
“如今妹妹出了孝期,若愿意也跟我出去走动走动罢。”林悦然年纪也不小了,还是要说亲事的。罪臣之女,虽说皇帝亲口说罪不及妇孺,这名声也是不好,想结什么好亲事是没有了。但毕竟曾经是官家小姐,若说随便嫁个市井之辈也是不行,还是得往那乡绅有耕读之家的去瞧瞧,虽无仕途,但也能说得上话,不至于相看无言。当然,首要的还是让林悦然出去走动走动散散心,否则一直这种病怏怏的模样,谁家也不会想娶的。在眼前的就是二月二,三月三,都是出去踏青游玩的日子。
苑氏闻言,那眼泪就直掉下来:“除了世子妃,谁还肯这样照顾我们。我今日来,实在是厚着脸皮来求世子妃的。我娘家哥哥前几日寻来了,说我母亲在家中卧病,怕是没几个月了。我想着回去伺候她一程,却又不放心妹妹独自在那里住着,少不得厚着脸皮来求世子妃,照顾她几个月。”
绮年皱眉想了想:“既是林嫂子的母亲要人照顾,你回去尽孝也是应当的。我且跟世子商量商量,回头再给林嫂子回信罢。”郡王府当然有的是院子,但这毕竟是赵燕恒的家,上头还有昀郡王呢,再加上林悦然的身份,她可不能自己做主。
苑氏千恩万谢。林悦然脸颊浮了一层红色,低头道:“给姐姐添麻烦了,若是,若是不方便,我就还在那里住着,只要姐姐多派几个人看好门户也就是了。”
苑氏马上反驳道:“那怎么成?妹妹还是未出阁的姑娘,独个儿住着,没有闲话也要传出闲话来。如今咱们本来就是这样子了,若再传出什么有损名声的话来,妹妹你往后的日子就越发的不好过了。”
绮年点点头。苑氏这话也是有道理的,一个未出嫁的姑娘自己住,就算身边婆子丫鬟围一群,平日足不出户,也是于礼不合,有人要嚼舌头的:“待我跟世子商量商量罢,妹妹也别担心,总有办法。”接进来住几天也成,只是接着就是赵燕好出嫁,赵燕平成亲,就是接进来了也顾不上她。
苑氏看今日的目的已经达到,便起身告辞,出了郡王府大门上了驴车,苑氏才伸手在林悦然额头上戳了一下:“你今儿是怎么了?来的时候不是都说好了么,怎么突然说起还在那院里住着的话?我这里费了半天的力气厚着脸皮求了世子妃,你倒好,险些一句话就把事搞砸了!”
林悦然被她戳得向后仰了一下,嗫嚅道:“我,我觉得这样不好……”林老爷从前也是有妾室的,虽然没有生下庶子女来,但林夫人也不怎么喜欢她们,林悦然自然也不喜欢。
“哪里不好!”苑氏快要被她气死了,“我晓得你想什么,可你想想,世子马上就是郡王了,按制是可以有两名侧妃四名侍妾的!你不去,自有人去。若是公公婆婆还在,你哥哥还在,那嫂子是万万不能让你去做侧室的,可如今怎么样?咱们三人就靠世子妃每个月接济的银子过日子,将来不说宝哥儿要读书上进的事吧,就说你总要出嫁的,嫁妆哪里来?就是不提嫁妆,你要嫁个什么人家?妹妹哟,如今不是你在家做千金小姐的日子了,你得好生想想!咱家这样子,好人家哪里肯结亲?难道你是要嫁到乡下人家,还是在京城里找个掌柜伙计的嫁了?不是我说,咱家现在这样子,能嫁到郡王府里那还是高攀了。若不是现在的郡王爷两个侧妃出身都不高,恐怕你想嫁人家都不要!”
林悦然被她说得眼泪汪汪的。苑氏看她这样子,又嫌她没出息,又觉得她可怜,叹了口气道:“咱们姑嫂两个都是苦命的,我这辈子,既然有了宝哥儿,也就守着他过一辈子了。可是我娘家什么样你也是知道的,将来能帮上宝哥儿什么?宝哥儿可是咱林家唯一的根苗了,将来就指着他有出息,顶门立户,光大门楣呢。可是这光大门楣是那么容易的事么?就说你大哥吧,若不是有公公提携着,哪里年纪轻轻就能得了官职?可是宝哥儿如今有谁提携他?且还顶着个罪官之后的名声,你说,谁肯提携他?”
林悦然看着正在一边抓点心吃的宝哥儿,眼泪一滴滴地落下来。走的时候,绮年给她们包了好几样细点心,宝哥儿一样也没吃过,正吃得开心呢。苑氏看着儿子,不由得也滴下泪来:“没爹的孩子,长大了都要受人欺负。”
“嫂子你别说了,我去。”林悦然再也忍不住哭了起来。
苑氏拍着她后背道:“别哭。若是别人家,嫂子也舍不得你去。可是你跟世子妃是许多年的交情,婆婆生前又对世子妃好,你去了,不吃亏!”
☆、175 寻出路各自筹谋
周镇抚来的时候已经是天色将黑了。进了三春山房;看见桌上热气腾腾的饭菜;他当即搓了搓手;一副食指大动的模样:“听世子说这都是世子妃亲自下厨做的;今儿可是托了世子的福了。”
绮年抿嘴一笑,有意打击他:“其实不是。我只做了两菜一汤;其余的都是白露做的,她手艺一向好,比我强多了。倒是这梅子酒是去年冬天我亲手酿的,今儿头一次开,也不知道好不好,大人尝尝。”
“可别叫大人了。”周镇抚嘿嘿一笑,两眼就瞄着白露手里的酒壶了,“如今我已经辞官;过几日就动身,回乡做田舍翁了。世子妃不嫌弃,随着世子叫一声汉辰就是赏脸了。”
绮年从善如流:“汉辰若是喜欢,那梅树底下还埋了几坛,到时你一并带走。世子说过,你是最爱这些果酒的。”
这话说得周汉辰有点汗颜了。说起来他素来自诩为豪气男子汉,喝酒居然喜欢这些果酒,实在是个不好意思说出口的爱好。当下嘿嘿了两声,一边伸手从白露手里接了酒壶,一边干笑道:“世子倒是什么都告诉世子妃。”
赵燕恒含笑接口:“这是自然,我们是夫妻。”
周汉辰翻个白眼,感叹:“这是炫耀!乃佛门诸戒之一啊,世子慎之。”
赵燕恒笑而不语,一派自得,看得周汉辰直翻白眼。绮年抿嘴一笑,随便指了件事带着白露退了出来,让两个男人在里头发感慨去。毕竟有她在,周汉辰说话终究不那么痛快。
白露一直低着头跟在绮年身后,直走到院子里才忽然低声道:“世子妃,周大人是要辞官回乡了么?”
“是啊。”绮年随口答了一句,半晌没见白露再说话,便停步转身,“怎么了?你有什么话想说?”
白露咬了咬嘴唇,忽然跪了下去:“奴婢想求世子妃让奴婢去伺候周大人。”
“周——”绮年懵了,“你想,你想跟他走?”
“是。”白露低着头,声音低而清晰。
“为什么?”绮年皱起眉,“你是因为清明?你觉得周汉辰他不会计较你的身份?可是你要想明白了,他喜欢清明,未必就一定喜欢你。”
“所以,所以奴婢想,让世子和世子妃跟周大人说……”
绮年慢慢皱紧了眉。由她和赵燕恒开口,白露之于周汉辰,就不可能只是个普通丫鬟了。白露见她良久不开口,泪流满面地抬起头来:“求世子妃成全奴婢。”只有离赵燕恒远些,她才能断了心思。别的人家,若门第略好些也不会要个丫鬟做正房,唯有周汉辰这样的人不将这些放在眼里。
“成全不是这样说的……”绮年轻轻叹了口气,“你起来吧,我会去跟世子和周大人商量,但成与不成我却不敢打包票。即使你跟他走了,日后是个什么样子也全看你自己的造化。世子可以送你去,却不能强要周大人做什么。”
周汉辰一直到天色黑透才离去,一坛子酒全被他干掉了,走时脚步都有几分踉跄。赵燕恒摇着头,叫立秋将他送回去,自己在角门目送他离开,才叹了口气:“家里也没个人,回去就是清锅冷灶,他也实在辛苦。”
“世子送个人去伺候他怎么样?”绮年似笑非笑地说了一句。赵燕恒苦笑:“当初可不就是想送清明去,谁知道……”
“那是清明自己不愿,如今可有个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