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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准希腊城邦制度 精校本-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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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些市邑中他们拥有某种程度的自治权,但他们无权参与斯巴达军政大计。他们要向斯巴达国家交纳贡赋,他们的市邑有时驻有斯巴达的军队,有斯巴达派来的监督,修昔底德所介绍的锡西拉岛的状况(参看修普底德:(伯罗奔尼撒战争史》,第297页。——编者注),也许可以代表一般边区居民和斯巴达的关系。拿我们所熟悉的中国历史来比拟,边区居民是斯巴达的“藩属”。这种关系是不是征服初期就这样确定下来的?中间有什么变化?在美塞尼亚(Messenia)征服之前,斯巴达人是不是自己耕种他那一份土地的自由农民,我们都不知道。
  公元前8世纪,正好科林斯陶瓶盛销希腊世界,西去的航路开通,意大利和西西里岛上多里安人的殖民运动如火如荼地进行,海上贸易和商品货币经济猛烈发展的时候,斯巴达征服了它的邻邦,希腊人的国家(多半是公元前11世纪乡里安人征服时代剩下来未被征服的迈锡尼故国)美塞尼亚,当地居民全被沦为农奴,这就是人所共知的黑劳士(Helots)。这个名词也许起源于美塞尼亚的一个城市黑劳士(Helos,见于荷马《伊利亚特》的船舶目录)。这次征服之后,斯巴达夺得了拉哥尼亚以外另一片广大富饶的农业地区,这片地方面积几乎和拉哥尼亚一样大。二三个世纪之内,斯巴达曾经沉溺于和平富裕的生活之中,以致特尔裴(Delphia)神庙的一次神谕中,把斯巴达的贵妇风姿和阿尔哥斯的勇武战士(关于阿尔哥斯当时的武功,见下文)同列为希腊世界的第一流事物之中,现存的诗人阿尔克曼(Alcman)抒情诗《少女之歌》残篇,也显示出那个时代斯巴达贵族家庭中少女生活之美。地下发掘所得文物,证明这个时代有出身小亚细亚的诗人居留在斯巴达并创作了优美的诗歌,地下发掘证明这个时代斯巴达还有自己生产的精美的陶器。所有这些,都和当时希腊先进的文明世界的时代潮流相一致的。
  但是斯巴达的这种“繁荣”,并不是依靠自身的经济发展,而是建立在剥削被压迫被征服人民的基础之上的。残酷的剥削引起反抗,公元前7世纪中期,美塞尼亚发生了规模壮阔的革命运动,斯巴达人用全力来扑灭这次革命。所谓的第二次美塞尼亚战争历时20多年,传统说,战争期间如此之长,动员规模如此之大,斯巴达的男丁悉数从军,战争结束归来时,后方的妇女和边区居民“私通”生下来的“私生子”都已经成人了。这些私生子被斯巴达人驱逐出去,移居意大利南部的塔林顿(Tarentum)。
  长期残酷的“第二次美塞尼亚战争”以斯巴达的胜利而告终。美塞尼亚再度被征服,一部分人移居海外,其余的被征服人民一直处于称为黑劳士的农奴地位。可是这一次战争大大提高了斯巴达人的警惕,为了防止“叛乱”,保持征服所建立的秩序,从此,黑劳士永远处于严厉的监视之下,斯巴达的男人则从小就处于严峻的军营生活之中。斯巴达不是一个城市,而是一个军营。一切艺术文化会松弛这种恒久的警惕与严峻的军营生活,于是,斯巴达人从此就不要艺术文化了。严峻的军营生活要求一种军事共产主义的生活,商品货币经济会瓦解这种秩序,斯巴达人从此禁绝贵金属在国内流通,交换媒介只准用笨重的铁块……
  这就是传统所称道的来库古(Lycurgus)的立法。其时在公元前7世纪末,大约和雅典的库隆暴动同时。来库古的口传约章(Rhetra)规定,斯巴达公民家庭新生的婴儿要送给长老,经过检查,若认为不宜让他生存,就抛到泰革托斯山峡的弃婴场(Apothetae)。强健的可能长成为良好战士的婴儿才许养育成人。青年人终年不穿鞋,大部分时间生活在团队(Agele)里,从事体育锻炼,运动和学习语文。少年人和青年人都奉命去做苦工,并且必须绝无抗议、绝无怨言地去完成。成年公民每人领受一分份地,由黑劳士耕种,他们依照斯巴达人的分地被规定10人至15人一组,向公民交纳实物贡赋——大麦、猪肉、酒和油。公民不得从事生产劳动,他们必须参加公餐(Syssitia),不论贫富都吃一样的东西,每人交纳定量产物给公共食堂供公餐之用。全部公民都是战士,平时都生活在按军事编制的集体里,军事操练一直不断。斯巴达人在美塞尼亚战争中发展出来的一套恒常防卫农奴“叛乱”的制度,使得斯巴达的重装步队成为整个希腊世界最精锐的军事力量。他们还相应地建立起来一套集体主义的、不怕个人牺牲的、以军事荣誉重于生命的精神进行训练的制度。古希腊历史家希罗多德告诉我们,希波战争中防守温泉关的斯巴达王李奥倪达部下300战士全部战死,其中有两个人因患病得李奥倪达允许离军,一人闻警返阵战死,一人生还本国,受到全民蔑视,后来在普拉提亚(Plataea)战役中奋勇作战,才洗雪了污名(VII,229—231)。
  斯巴达的两个王统率国军(在征伐时由二王中的一王统率),审判主要有关家族法的案件,执行某些祭礼。斯巴达的最高政治机关是长老议事会,长老是由公民大会从有势力的斯巴达氏族中选举出来的。公民大会另选出五个监察委员,后来监察委员发展成为超乎议事会之上的寡头机关,他们陪同国王出征,监视王的行动;他们负责征募国军,决定一切政策,后来又掌握司法裁判权。不过监察委员还得对公民大会负责,宣战媾和等重大决定,要由公民大会通过。塞尔格耶夫说:“斯巴达的宪法,对斯巴达公民来说是民主制的,但是对附庸民族来说就是寡头制的”。(《古希腊史》,第162页)
  斯巴达的全权公民最多的时候不过一万人,到公元前5世纪时就不到6000人了。军队以公民组成的重装步兵为主力,边区居民从军组成辅助部队,黑劳士也要从军,任军中杂役,伯罗奔尼撒战争中人力不足,有黑劳士参加重装步兵,有一次,在美塞尼亚形势十分不稳的状况下,监察委员佯称要解放参战有功的黑劳士2000人,让他们戴上花冠参加祭典,同时暗中组织青年公民发动一次“特务行动”,这2000人从此就不知所终了。
  这次“特务行动”终究是非常措施。以黑劳士的身份而论,他们要交纳实物贡税,但他们有自己的家计;他们分属于各个公民;然而他们不能被出卖;不象“买来的奴隶”那样是“会说话的工具”,显然他们是农奴。对此国内史学界有过激烈的争论。后面还准备专门加以讨论。
  
拉觊戴孟同盟
  
  斯巴达征服美塞尼亚,使得它成为按古希腊标准而言的领土十分广阔的国家,这已经是希腊本土政治上一种“集团化”,然而它还没有从此停止下来。
  斯巴达于征服美塞尼亚之后,曾想继续兼并它的邻邦,公元前6世纪前半,斯巴达进攻在它北面的阿卡狄亚,尤其觊觎特格阿(Tegea)这块富饶的平原,战争持续了30年(约公元前590—560年),征服没有成功。当领导战争的两个王死了,新王即位时,变兼并政策为“强迫结盟”政策。又经过一、二次战役,特格阿同意与斯巴达结盟。公元前6世纪中叶,波斯进犯的危机已经隐约可见,斯巴达有意识地扩大他的结盟政策,开始是阿卡狄亚,其他城市陆续加盟,成立拉凯戴孟同盟(Lacedemon League,正式名称是“拉凯戴孟人和它的同盟者”Lacedemons and its Allies。拉凯戴孟是斯巴达的别称),以后,伯罗奔尼撒半岛西北的伊利斯(Elis)和科林斯地峡上诸邦也陆续加入。这是一个军事同盟,伯罗奔尼撒半岛全部,除阿尔哥斯和亚该亚(Achaea,半岛北面濒临科林斯湾的一个狭长地区)而外,诸国全部参加在这个同盟之内。加盟诸国对盟主不负担贡赋,仅在战时结成联军,联军的统帅属于斯巴达人。伯罗奔尼撒半岛历史上一直是希腊本土政治军事力量的中心,这个地区通过同盟的道路结成集团,使得它在波斯进犯面前自然而然成为抵抗运动的最后的也是最坚固的堡垒。(见第六章)
  
斯巴达兼并政策的失败
  
  同属多里安人国家的科林斯地峡诸邦,采取发展工商业,对外殖民,解放农奴的路线。僭主伯利安德(居柏塞卢之子)在位的时候,科林斯的经济文化冠绝一时,是雅典以前希腊最强大的海军国家,它对西西里的叙拉古等城邦,则几乎从头到尾一直保持一种精神上的领导地位。而斯巴达则在整个希腊世界忙于对外的殖民扩张和建立一种新的高度文明的时候,征服邻近的希腊人国家,并且为了镇压反抗的被征服人民使他们翻不了身起见,建立了当时的希腊世界所没有的、也是后代一切国家所未见的严峻的秩序——所谓“严峻”,对征服者和被征服者两方面而言都是适合的——这是历史上罕见的现象。它的公民的那种不怕个人牺牲的高度集体主义精神,它的蔑视财富,放弃艺术与文化,它的平等主义的公餐制度等等,博得许多古希腊思想家的赞美,柏拉图的《理想国》所理想的政治和社会制度就以斯巴达为其原型。但是斯巴达的这种秩序并不能一直保持下去,伯罗奔尼撒战争中,以其军事威力建立起的斯巴达帝国,被外面花花世界所诱惑,败坏了这种制度的根本。公元前4世纪,斯巴达累败于忒拜同盟名将埃帕梅农达斯之手,美塞尼亚获得解放,阿卡狄亚诸邦脱离拉凯戴孟同盟。斯巴达国内秩序败坏以后,虽有阿吉斯四世(Agis IV,公元前245—241年)和克利奥米尼三世(CleomenesIII,公元前235—212 年)等王屡谋改革,还是一事无成。斯巴达和它的严峻秩序和希腊诸城邦一样,消失在历史的洪流之中。
  在斯巴达的历史中,有一个对我们来说很有兴趣的问题,那就是为什么她一度实行兼并政策,而且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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