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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还只是疑虑,眼前林虎峰都这么说……
林虎峰怀里重量忽然一沉,王谢几乎完全瘫倒,喉头艰难动了动:“我……腿没有力气,虎峰,求你……求你快点带我去……没准还有救……快点……”话虽如此说,眼泪已经流下来了。
林虎峰背上王谢就往家里跑。原本他定于今早就走,谁知夜里被乔小桥闹了一场,见识过四三的身手他实在心痒难耐,决定多留一晚务必要找到这位高人讨教。今天上午在后园练了练手,中午就找裴回去了,直到康安医馆送走最后一名病人,大家一起回来,半路收到雷衍水报信,吓了一跳。
然而到家看见一地狼藉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见到了燕华的……尸体。
是的,尸体。
令人不敢置信的,尸体。
王宅门口围了几个人,雷衍水派来的,护住了大门,将看热闹街坊邻居隔之于外。
裴回也出去找王谢了,还没回来,厅上只有蔡氏师徒。
以及,地面上,突起的一大块人形苫布。
林虎峰放下王谢,王谢不仅两条腿,全身都是哆嗦的。
即便如此,还是摇摇晃晃过去,跪在一旁,轻轻揭开苫布。
就好像,每日清晨轻轻将人向自己怀里揽过来。
脸上怎么会没有错愕和不舍,唇角这个时候怎么会微弯似笑?
除去口边一点深红,仿若熟睡安稳,只待自己去温柔唤醒。
将人抱在怀里——别说呼吸脉象,身体虽然没有完全冰冷,但是已经开始僵硬。
一个行医多年的大夫不可能看不出这个。王谢从来没有如此痛恨,自己怎么会是个很有本领的大夫。
如果他是庸医,如果他什么医术都不会,他就可以对自己说,怀里的人看上去完好无损,或许只是重伤,可能是中毒,也可能是假死保命,还可能就是在昏睡。而不是现在,他见过太多太多死亡,这次,也非例外。
王谢脑中浑浑噩噩。
作梦吧,一定是作梦,只是出个门而已,出门之前还在一起睡了个觉,他亲他抱他搂他和他说话,现在他却不再理他。
没用了,一切心思,一切安排,一切憧憬,一切美好,都不过是镜中花,水中月,纸上谈兵,画饼充饥。人不在了,一切的一切还有何意义?重生过一回本以为可以从头开始,也确实刚刚开始,可是眼下,重生似乎是一幕戏,一场局,是不是自己还没有赎够罪?是不是燕华的好老天都嫉妒,一次次早早收了他去?是不是自己注定是燕华的灾星,连累他一次次无辜丧命?
打击人的不是得不到,而是得到了再失去。
啊,对了,一定是自己上辈子积德还不够多,一定是自己这辈子改了好多人的命,干涉天机,所以遭了报应。
——可是老天爷,你看不过眼的话,怪到我一个人头上就是,与燕华何干?莫非说正因为自己最宝贝燕华,就插手把自己最宝贵的带走?
既然可以从头再来一次,那么他是不是要更加努力济世救人,再去换一个机会?
“重芳……你……”蔡氏师徒见他面色惨白,目光怔直,唇角带血,更可怖的是,王谢满头青丝,就在短短盏茶时分,银星点点,竟已斑白,片刻后变得一头灰发,心下大骇。
“重芳大哥!”裴回正好也进了门,看见地上跪坐之人头发,便是一愣,立刻跑过去,待看清王谢面容,“你……”
“没事。”王谢没回头,抱着燕华,冷冷一笑,挥手,“你们散了吧,我和燕华待会儿。”
他目光就没离开怀中人的面庞:“我……不会死不会寻死……”低喃,“燕华,我知道你要我活着……我就绝对不会死……我这次要做出点事业……好去地下跟判官讨方便,无论多少年,无论干什么……以前是我宁愿自己千刀万剐魂飞魄散,也要给燕华找个好人家托生,现下我要我俩都回到年幼之时也好,便是回不去,只要能投生在一起也好,哪怕在九泉之下过一辈子也心甘情愿!”
这都什么话!裴回惊呆,暗道人果然魔怔了。
厨下,枸杞汤还是燕华煮的,在锅里已经冷掉。裴回在外面跑了一趟,口渴,盛了碗,喝不下,端着,看着,吧嗒吧嗒掉眼泪。自己是不是天生孤拐命,怎么对自己好的人都走得这么快?
林虎峰也是口渴,舀起来咕嘟咕嘟喝,喝完一抹嘴,啪地拍裴回肩膀,大声训:“男子汉大丈夫哭什么哭!现在重芳这样儿了,你做主人的不去主持大局,在一边哭哭啼啼有什么用!要么跟我学学,一定要找到凶手,给燕华报仇!”
被这么一训,裴回眼泪汪汪抬头,林虎峰一挺胸膛,等着裴回抹眼泪站起来大声说一起报仇,结果裴回动了动嘴皮,站是站起来了,整个人直接扑到林虎峰怀里,放声大哭。
但凡一个人伤心,不过是暗自饮泣,旁边若是有人劝,那便如千里长堤开了一个缺口,所有情绪宣泄而出,裴回哭得撕心裂肺。
“喂,喂,容翔你……”林虎峰从没遇见过这场面,扎手扎脚好一阵,最后犹豫着,抬手回抱住裴回,轻轻拍着他后背,“好了好了服你了,先哭先哭。”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名称起初叫“原来分离如此迅速而简单”。结局一 《燕华领盒饭》get√。
想看BE的到此结束,谢谢观赏。
话说是哪位大大曾经说过,其实每个故事的最终结局都是BE,因为最后都死了。
☆、第廿八章 后事
荒草何茫茫,白杨亦萧萧。
严霜九月中,送我出远郊。
四面无人居,高坟正嶕峣。
马为仰天鸣,风为自萧条。
幽室一已闭,千年不复朝。
千年不复朝,贤达无奈何。
向来相送人,各自还其家。
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
死去何所道,托体同山阿。
街头巷尾都传王谢这是遇上了仇杀,纷纷感叹可惜,刚过上好日子没几天,就摊上这事。
尤其可怜燕华,摊上个闹心的主子被折腾几年,好容易主子浪子回头,不打他也不骂他,两人处的挺不错,大伙儿都说他总算守得云开见月明,谁知道是云开月明不假,紧接着就来了场大暴雨,整个儿将月亮全挡上。
街坊邻居并不很喜欢王谢的反应,旁人眼里燕华是王家的小厮,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总得有些情分在。燕华突然没了,王谢即使不悲痛欲绝,起码也得消沉几日,按理说必须去给下人讨个公道。
然而没有。
王大少除了那天跟疯子一样满大街跑了一回后,次日依然该吃吃,该喝喝,该坐堂坐堂,该出门出门。该办丧事,就正经办丧事。
后园的猴子不要了,为了试验手艺,白白练习一场,本来万事具备,都准备好就着一两天给燕华细细治疗手指,现在,没必要。
吃饭时也不用顺手给身边人夹一下菜了,人躺在灵堂里,吃不到。
晚上睡觉,大床非常空,而且冷,床上还残留燕华的味道,还有一两根不知是谁的发丝。
每天早上一睁眼的时候,心情最差。因为终会控制不住看向枕边,看了白看,空空如也。
平素的衣裳鞋子汗巾荷包,一多半是全新的,连同被子,全部一个字:烧。
做了一半的针线,养得正好的花,每天常用的碗筷,以及一切日常应用之物,小件的直接烧,大件的劈碎了烧,不能烧的砸,全都换成新的,模样款式务必于之前不一样。
很虔诚的做法事,因为年轻横死又无后,据说是罪孽深重,所以要多念几天经文……这些德高望重的大和尚被茶碗砸了出去。
“飞来横祸,今生已渺,但求来世多福。”有个过路的小和尚如是说,被恭敬迎到主位。
七七四十九日后,堪舆先生指定,山明水静之所,环绕鲜花,一抔黄土,小小墓碑。
黑色肃穆的四个大字:“柳菀之墓”。
这四个字就已经让送行的诸人很是惊讶,甚至以为刻错墓碑了。除了裴回,很认真的解释,这个就是姓名,平素呼唤的燕华是字。
不是所有人都能取字的,此时大家才明白燕华还有段不为人知的历史。
而这个断断不比他们看清碑上的小字后,更加惊讶。
“柳菀”二字上面,是个“夫”字,而立碑人落款“王谢”二字上面,也是一个“夫”字。
——听说只有沿海才会有契兄弟给契兄弟立碑,但就是契兄弟的碑,也断然没这么光明正大冠上“夫”字过,必定是刻错了。
送石碑来的伙计还来不及大声分辨说主家就是要这样的,他们当时也问了至少五遍,王谢已经托裴回给了他双份工钱,自己撩衣跪倒。
旁人只是惊讶,人群中的蔡安和却震动匪浅。他在这几人中年纪最长,想得更周全些,生怕王谢这几日只是强撑,暗中多加关注,但见对方双颊消瘦,面容黯淡,然而不乏坚毅之色,稍微放心,又见墓碑上两个“夫”字交相呼应,心中真是百般滋味。
接到林虎峰紧急传讯的宁芝夏到了有几日,第一眼见到王谢背影差点没认出来,为他一头灰发小小吃了一惊。过后宁芝夏也不做什么,大半时间叫上林虎峰,按照“快马三个时辰”为径,在春城外打转,回来就静静坐在能看到王谢的地方,不说话,只陪着他。今日一见墓碑上文字,凤目微微眯起,暗中给王谢叫了声有担当。
王谢磕了三个头。
他一身麻衣戴孝,整场白事除了该放声大哭的时候没掉眼泪之外,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极为合规矩。
便是之前给燕华梳洗穿戴,也极其认真,一丝不苟,手都不抖一下,把人洗得干干净净,发髻扎得整整齐齐。
——想燕华活着的时候,他俩才共浴过一次,他之前不过只占着小便宜给燕华擦背梳头发而已,现在人就这么静静躺在那里,任由他动作。
只是全身冷的,而且再也不会热。
燕华被震断心脉,几乎瞬间就死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