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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说老容了?”他真有些恼了,又因她刚说的那话而压下了火,“你用我电脑没,怎么开不了机了?”
“活该!”狄双羽拿不耐烦掩饰心虚。
关允瞪她一眼。
狄双羽瞪回去,“让雷劈的吧?”眼皮一合一张又收回来,“真活该。”
关允苦笑,“招你了吗?”
她半嗔半怨,“就你烦?我加班加到现在顶一脑袋雪回来,也不痛快呢,我说什么了吗?”
他摸摸鼻子上不存在的灰,“雷劈都说了还想说什么?”
“亏我还一天惦记你这边跟老容谈得怎么样了,没话找话哄你,你有一句耐烦没有?合着您心情好的时候怎么都成,闹起心来我成臭贫了。逗你乐也挨骂,什么什么不灵了也赖我?唉哟雷劈电脑干嘛呀,”话没落抓起个小抱枕砸向他,“怎么不直接把你劈了!”
他笑着躲开攻击,抱枕落在沙发上被靠住,看她一通电闪雷鸣也乍呼够了,“给我看看怎么回事,着急收邮件呢。”
“知道吗?像你这种连基础电脑故障处理能力都没有的人,在当代社会属于二等甲级残废。”做好把自己一并骂进去的思想准备,狄双羽脱了大衣,坐到电脑前绾起头发,看着和早上出门时一样的开机界面,佯装吃惊,“好好的重装系统干什么?”
关允莫名其妙被定了个级,“我什么也没干,回来想收段十一邮件,打开电脑就这样了。”
狄双羽把自己的小白本子掏出来,“先用我的吧。”心里明白这机器保证没戏了,她确定连网卡驱动都删了,就算进得了windows也上不了网。装模作样鼓捣半天,诊断说主板坏了。关允肯定也是没干好事,他觉得中毒可能性更大。狄双羽一听赶紧嘱咐说:“那你只准用我电脑收邮件哦,别什么网站都点,把我的也弄坏,你就只能上网吧去了。”
关允无比冤枉,“不是我的事儿。那电脑用时间长了,也没个杀毒软件,肯定攒了一大堆病毒。你甭管它了,回头我找人修,修不好就换一个。”
狄双羽松口气,这家伙居然这么容易就把责任揽过去,害她白白紧张了一天。“明天拿单位让你们网管给收拾收拾吧。”
关允笑笑,“拿哪个单位?我已经无业游民了。”
狄双羽这时才意识到,她其实不用为搞废电脑的事而紧张,关允现在根本没闲心思理会这等闲杂琐事。默默叹气,为自己没用的心虚,也为他和瑞驰感喟。“跟老容谈妥了?”
“月底走人。”他答得简明扼要。
“承认你百分之十的股份?”
“嗯。”
“其他的呢?”
“随便。不爱谈。”
“昨天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算了吧。”他面露倦色,“争来争去,穷不了他富不了我的。以后还有得争。”
她就知道会是这结果,跟律师谈财产分割,他哪有胜算可言?“走之后受竞业条款限制吗?”
关允愣了下,“没提。”想了想又说,“但是不能带瑞驰的人走。”
“那怎么办?”她记得段瓷邮件里第二人称几乎就没用单数,都是说“你和你的团队”“你们”怎样怎样,间接表明新尚居挖的不是你关允一人,而是你整个营销事业部。
他摇摇头,什么也没说,不知是没主意还是不在意。
这些问题上狄双羽就确实无能为力了,目光收回落在他的电脑上,“也是够旧的,直接换新的吧,别修了,免得重蹈陈老师旧辙。”
关允反应了几秒才知道她什么意思,哧声直乐,“别说,还真有。你的。”
狄双羽毫无惧色,“我现在就把它掰碎到扔马桶能冲下去的程度你信吗?”
他却忽然来了兴致,“要不咱们也策划策划吧,这要真再曝出个艳照门来,你肯定火了啊,书啊什么的肯定写一本卖一本。是吧,作家?”他越说越有趣,“还可以去给各种两性杂志写专栏,约稿函如潮水般袭来。”
狄双羽好佩服他,“有这词儿对付老容和段十一去,还他妈有闲心调戏我呢。”她不愿多提让他心烦的事,已是莫大的体贴,不代表她可以牺牲自己取悦他。
关允一副恼羞成怒状,“我他妈现在只剩下闲心调戏你了!”一个跨步到沙发前坐在她大腿上,熟门熟路地撩起她的上衣。
狄双羽扭着腿想甩开他,挣扎中不知谁勾到了电源线,电脑猛地被扯到地上,键盘摔飞了好几个。
瞬间两人都安静了,关允回头看看,“得,换个新的吧。”他翻身坐下来,叹息的力气都没有了。“新年新气象啊,单位也得换,电脑也得换……”搞不好连上学工作的这个城市也要换,瞄一眼蹲在地上正努力把电脑尸体拼回原状的狄双羽,知道她不爱听,自觉把后面那句话收了起来。
狄双羽还等着他造排比句,突兀地没了音儿,不由抬头打量他,“想把我也换了?”
他噗地笑出声,手在她发顶揉了一把,“你还挺新的。”
狄双羽一直认为: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如果不是孙莉和赵珂都成了过去式,自己不会走进关允的世界。将心比心,她做不来伤害别人成全自己的事,也不允许别人以任何理由来伤害自己。
只有天可以对人不公平,人没权利对人不公平。人只能够对自己的选择负责。
赵珂选择离开,关允选择与狄双羽开始,狄双羽选择接受。赵珂可以后悔,关允可以后悔,但时间不可以倒流。狄双羽想:那就只能等到我也后悔的那一天了。
在这之前,有些行为可算是逾越的。好比说赵珂的一寸照片还被关允收在钱夹里,就是曾被狄双羽塞进关允行李箱缝隙里的那张。
不管是关允刻意寻回来的,还是无意发现的,总之它又再次出现了。狄双羽没去质问,只是不动声色把它取出来撕得粉碎,扔进马桶里,在上面拉了泡屎,然后放水冲掉。这么做是否有意义,关允是否会起疑,她都不考虑。
关允能做什么呢?跑过来问她:看没看到我钱夹里的照片?
狄双羽竟不知自己为何非常期待他这样做。他来问,她一定据实相告。他发火,她一定打到他跪地求饶,然后潇洒走掉。
后来想想,和关允在一起的那段日子,她是真的希望因为赵珂的事,他同她发一通火,干干脆脆地告诉她:我爱的只有她,你接受不了就走。
如果是这样,狄双羽接受与否都不会有怨言。
但他不说,他却偷偷爱,偷偷怀念。
这不公平。
他不说,她就自己去看。他的手机,他的电脑,钱夹里的购物小票,他去了哪些地方,见了什么人……她都不用再听他复述。
吴云葭说她苟且,她也希望自己就是一个善猜爱妒的小人,可关允从来不会主动告诉她,今天和赵珂通过电话,讲了什么。却有一个个数十分钟的通话记录,提醒着狄双羽要把检查他手机的习惯坚持下去。
狄双羽吵过几次,也闹过,他有各种理由表示自己只是同情旧友:赵珂工作不顺利,也挺可怜的,一个月就六千多块钱,又不跟父亲一起住,自己租着房子,平时花钱又大。到现在还欠着朋友一万块钱,挺不容易的。“连一万块都拿不出的女人,跟她计较什么呢……”
狄双羽是绞尽脑汁也听不懂这什么逻辑。
赵珂欠多少外债是她自己作的,都像她那么个花钱法,别人比她还不容易呢。至于她工作不顺利,狄双羽猜想也不会是一回两回的事儿了。不顺利源于她对工作独特的理解方式。关允书架上那本红色封面的日记里,前几页有一段字:
“小珂喝多了,很多牢骚。她说辞职也好,反正也受够了这恶心的职场潜规则。我不觉得职场有什么潜规则,你玩得开是你的私生活,没人说你什么,不愿出来玩,我们也会尊重。起码我是这么想,相信老容和瑞驰其他高层也不会对女同事定下这样那样的规则。
珂认为我对她的行为,只是遵循了一条什么规则?”
日期是赵珂从瑞驰离职的前后。
这种会受职场潜规则压力的女人,工作怎么可能会顺利?你不想出位,踏踏实实上班就行了,出多少力得多少俸,要有压力也是来源于工作。至于又想少干活又想赚钱、没能力又想往上爬的人,要感谢有潜规则的存在才是,骂人恶心肯定不对了。
狄双羽就冷笑着对关允说:“当□的怪得着嫖客吗?”
她对赵珂的用词愈发不客气,关允无言以对,也从没制止她骂赵珂,往往就是一句“我和她不可能了”,企图按捺下狄双羽所有的质疑和怒气。
他说“和她不可能了”,便可以光明正大讲电话、甚至见面;因为“和她不可能了”,所以他们做什么,你狄双羽都不应该再在意,否则就是没度量;她赵珂身世可泣,你狄双羽冷漠不通情理……狄双羽气得都快捧心了。然后他又来哄。
接她下班,给她买提拉米苏,帮她下载她想看的剧集。
瑞驰的事渐渐放手,新尚居的事还没正式接手,他难得空闲,早早回家居然把饭煮好。红烧鲫鱼,端上桌来挑刺少的鱼肚子夹给她先吃;她到换季时节气管炎犯了,夜里常会咳醒,他能记得睡前在床头放杯水给她;尽管在生人面前,他的介绍里从没有女朋友这一说,但他不掩饰她的存在,跟朋友或者客户吃饭,不管是生是熟,只要方便都会带上她。就像在鼓励她确认自己在他身边的位置。
狄双羽只能劝自己慢慢来,起码在关允心里,她还是个带得出去的女人。
3月份了,北京还下着雪,这一年春天来得真迟,但也是早晚的事。
赵珂早晚会变成过去,就像那些照片、手记,还有镶着亘久之钻的彩金戒指一样,狄双羽会让它们一件一件从关允的生活里消失,包括他心里的赵珂,她也一并会处理掉。处理不掉,就把他那块心挖掉好了。
狄双羽从没想过,最后,让他们走到最后的,不是赵珂,而是孙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