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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中忽然一痛。荣蓉进宫已经好几年了,媚娘只是个妾,注定一辈子也不可能进宫来探望她的,她的寂寞、自伤一定更甚于我。
“不要难过,你总会有机会的,蓉儿。”我轻轻地说。过去是我太不了解她么?想不到一张娃娃脸的外表下,竟也是个心细如尘的女子啊,我心里忽然怜悯起她来。
闲扯间,旨意到了,如我所料,赐婚的圣旨下来了。
阖宫里的人都忙着向我们道喜,欢声笑语响遍了殿内的每一个角落。我和蓉嫔对视一眼,会心微笑。我不禁感慨道:“你尚有荣成,我才是真正的孑然一身。”
她安静地笑了,“娘娘至少还有大阿哥,还有爱你的人。”我莫名地怔忡起来,这话不错,然而感觉却不是那么简单。
看着她恬静的模样,我心中微感酸涩,忙执了她的手,道:“妹妹,还有我呢。”她不语,却将手慢慢地抽了出来。
我看着她心里忽尔有种哀伤的感觉,从前只知道怨她空长了张娃娃般的脸孔,却不懂一点儿情爱,现在这刻才发现,让她懂了才是最大的残忍,正因为懂了,才明白深宫寂寞,才知道妒忌生恨。
只是我到底没有深思是谁教会了她……
“喵……”一只灰色的中国猫误闯到正殿里来了。蓉嫔素喜养猫,只是知道我不喜欢,一般不让猫儿越界。今日不知怎地我一时性起,扬起手中的绣帕去逗那猫儿玩,开始还好好的,当我伸手想把那猫儿抱起的时候,它却像受了惊般,生生地尖叫了一声,一下子串到蓉嫔的身上去。
我吓了一跳,差点没叫出声来,抬头看着那畜生正千娇百顺地窝在蓉嫔的手臂里,心里一时不是味儿。几乎就在同时,我的目光被蓉嫔手腕上的翡翠珠串给吸引住了,颗颗翡翠珠通透均匀,更难得的是在保持珠粒浑圆的情况下一一都雕剁成佛像的模样,手工之精细一看便知是难得的珍品。
我心里不觉奇怪起来,要不是那畜生把蓉嫔的衣袖给扯起了些,平日还真不察觉她手上竟戴着这样一件珍品。我抿了抿嘴,将目光直对着蓉嫔,问道:“妹妹对佛学也有研究么?”
她一愣,顺着我的目光看到自己手腕上的珠串,竟不敢再看我,转了眼光去,吞吞吐吐地答道:“也就看过几本佛经的,谈不上什么研究不研究。”
看着她惊惧又有些可怜的样子,我也不忍心再问下去,到底不过是皇上赐的东西,再珍贵的我宫里都有着,只是想不到她也懂得藏锋避芒了。
榴花不及舞裙红(7)
残冬过后,便是一年的好光景,殿前繁花似锦,万木含春,晨曦映照下的琉璃砖瓦,总显得别样的华丽。
因为永璜、荣成的婚礼,宫中也变得繁忙起来。
成亲的一早,永璜依礼来永寿宫请安。过去只知道严厉地督促他的功课,想不到一眨眼的功夫,他已经分了贝子府,也到了该成亲的时候了。这么一想,我便不觉感慨万千,仿佛当日进宫的情景还历历在目。
“你皇额娘那边去过了么?”我一边把他扶起来,一边问道。
“还没有。”看着他那满不在乎的样子,我正欲发作,抬头却忽然发现此时站在我面前的早已不是当初那个整天哭哭啼啼吵着要去找母亲的孩子了,我拍了拍他厚实的肩膀,“那等会儿记得过去了。”
永璜不情愿地点了点头,往事到底在他心里留下了很大的阴影。
“金尚书的千金你见过了,喜欢吗?”
“额娘喜欢的,孩儿就喜欢。”他还是淡淡的,并没有一般人准备成亲的喜悦。
我叹了口气,心里清楚在宫中的耳濡目染下他并不喜欢嘉妃,“额娘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既然婚姻是父母之命,额娘能做的就是为你挑个额娘认为最合适的,你能明白吗?”
永璜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孩儿并没有不满意的。”我不得不承认自从永琪出生以来,我对永璜的确有所忽略了,现在有所生分也是情理之事,只是想不到曾经相依为命的两个人竟有这样冷场的时候。
夜宴觥筹交错的喧闹中,一阵乐声如丝,惊破当空皓月的辉映。一女子翩然而出,袭一银白洒朱砂的复纱罗裙,腰间绯红色的丝带,一直垂到裙底,又被轻步曼舞所唤起的微风拂到了身后。一个摇摇欲坠的堕马髻,玳瑁云纹挂珠钗簪上,垂下两串光彩灿烂的流苏,螓首轻扬之际,流光飞扬。
张扬的红色强烈地霸占着众人的眼球,那丝带随着她的舞动逶迤如光影变幻间的一抹云彩,使舞姿更显轻盈飘逸、华丽自如,仿如雪地上一株赤红的牡丹,层层渺渺,迎风绽放。
我悄悄地留意着弘历的神色,他早看得得如痴如醉了,目光不曾有一丝遗落。席间已有妃嫔认出,惊叫一声:“陈常在?”也难怪众人如此惊讶,大抵连皇后都要忘了这个人,但我却在这时候恰如其分地安排了这样一出好戏。
她们纷纷露出不屑的神色,悄悄地撇着嘴,用眼角传递着轻蔑的神色,一切一切都落入我的眼底,我却一脸端肃之姿,神态平和得没有一丝破绽。嘉妃反应最大,扬起她的秀眉,轻咬着唇,冷言道:“这狐媚赶哪里来的?”
舒嫔于一侧嘲笑道:“咱们进宫得迟,哪知道旧人的事。”言语间无不嘲讽子瑜年华渐老,然而她们正因为她们迟进宫,才不知道子瑜为了今夜所花的心思,那曲、那调、那舞甚至连那身绯红的舞裙都曾是弘历所爱,他爱看芝兰穿着一身的红裙迎风而舞的艳丽,那绯红的舞裙如火焰般曾经轰轰烈烈地燃烧着他的青春岁月,成了心里一戳难以磨灭的印记。
曲终舞住,弘历还未反应过来,子瑜静静地站在原地看着他。良久,他才动了动嘴唇,“芝……子瑜,过来。”甫一开口,他就几乎唤错了旧人,虽然论相貌,子瑜尚不及芝兰,但这样一舞到底是勾起了他不少的回忆。
子瑜盈盈下拜,“臣妾不才,以一舞愿吾皇万福。”那眼神柔婉凄美,满是深情,引得弘历心头一动,“难得你这份心思了。”当即吩咐下去,晋子瑜为贵人,封号为“婉”。
在座的无不惊讶,想她陈常在失宠多年竟凭着一舞便意外地晋为贵人,还让皇上亲自定了封号,如此的良夜,又不知道教多少失意的人孤寝难眠了。众妃嫔低声议论着,瑟瑟私语之中并不突兀明显。舒嫔最会见风使陀,立刻亲亲热热地走过去对着子瑜唤了声:“恭喜婉妹妹了。”
这话引得嘉妃白了她一眼,舒嫔便不敢多事,坐回自己的位置去了。
英琦转头看着我,一脸的悻悻然,我只从容一笑以回。今夜里赢的纵使不是我,但输的却一定是她,“成也芝兰,败也芝兰”——大抵连英琦也想不到,当日她亲自在青梅里下毒害死了高芝兰才总算摆脱多年来的压抑,今天却让子瑜高调的打着高芝兰的旗号轻易地重获圣宠,往后子瑜越是得宠只会映衬英琦输得越惨烈。书包 网 … 手机访问 m。 想看书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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榴花不及舞裙红(8)
英琦眉头一蹙,脸色也白了起来,轻轻唤道:“皇上,臣妾感到不适……”此时婉贵人已被弘历拉在身侧,郎情妾意的弘历哪里还听得进去什么话,没头没脑地接了句,“那便跪安休息去吧。”
我内心暗自讪笑,英琦何曾受过如斯的冷落,脸上马上就红一阵白一阵,几乎就要沁出血来。愉妃随即捉紧这个机会,哀婉地恳求道:“皇上,皇后娘娘乃一国之母,肚子里怀的又是皇嗣,如今身体抱恙,皇上还是陪陪娘娘吧。”
弘历正兴在心头,闻言微微不悦,无奈当着太后与众妃面前不得发作,只得松开了婉贵人的手。
婉贵人慌忙屈身,满面恭谨道:“臣妾与娘娘都是旧邸的人,如果娘娘不嫌弃臣妾卑贱,还望娘娘赐臣妾一个侍候您的机会,好偿臣妾多年的夙愿。”
英琦只作难受状,用手抵着胸口,不置可否。弘历却深以为然,吟吟含笑,“你倒很得大体。”
我听到这里,不禁挑了挑眉,事情到了这里,看来自己也断不能置身事外了,总不能把多时的铺排毁于一旦,过了今夜婉贵人即便能获得圣宠,那效果恐怕也差远了,而且时日一长,还怕弘历把事情都连起来,发现什么端倪就不好了。
我略一思量,忽然眼睛一亮,随即脸上闪过一丝笑意,“姐姐受孕以来,太医不是一直都说脉象平稳么?料想也是饮宴劳累才会身体不适,反正太医就在殿外候着,臣妾这就侍候姐姐到旁边的暖阁让太医请请脉吧。”说罢亲自过去扶着英琦。
英琦的身子被我架着,不走也得走了,弘历并没有跟来,倒是继续拉婉贵人的手去了。英琦不时回头张望,眼睛几欲迸出火来。
“姐姐可要小心台阶。”我悠然道。
英琦冷冷地看着我,一把甩开了我的手,“到底是我太低估你了!”
我但笑不语,也不解释,现在我手中已经握有足以与她抗衡的牌面了,从今以后也无需再惧怕她什么,反观她现在身怀六甲,临盆在即不得不处处退让。英琦因为激动身体有些颤抖,她紧咬着嘴唇,默默地看了我一会,才长叹了一声,唤了玉簪侍候她回宫。
我看着她远去的身影,眉头一蹙,心头有激烈的恨意涌起,不是你英琦过于自傲,何以会有今日受辱,但你所欠我的岂是这一点点的的屈辱便能还清,当日你抢走我的一切,终有一天我也要你英琦饱尝一无所有的滋味!寒风从背后扬起,吹散额上的一点濡湿,夜凉如水,使我不由狠狠打了一个激灵,心头遽然平静下来,脸上慢慢浮起一个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