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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她的坦诚,李容褀十分受用。
他不紧不慢的说道:“你并不曾将那日书房所见告知于苏月,又何罪之有?”
说着,他又朝她俯下身来,怨毒的眸子逼至她近前:“倘若你当真把那封信的内容告诉了苏月,那么你们两人此时便已然去黄泉路上作伴了。”
这话吓得宋娴整个人又是一软,此时她才明白,原是自己小瞧了他,他竟不止会胡闹,这件事上他才是那黄雀,从头到尾都是在对她试探,倒难怪那日让她轻易得逞了。
“如今我只有一句话问你。”李容褀说着,又直起了身子,却朝跪在地上的宋娴伸出手来:“苏月要你当她的细作,我也欲要你做我的心腹,你心里到底向着谁?”
此时宋娴正后怕不已,强自思量一番,又道那苏月只是个丫头,即便背后有撑腰的人却未必认可她,倒不如眼下先向李容褀投诚,求得自保再说。
她这样想着,便对李容褀道:“奴婢也是迫于无奈才去书房中窥伺,如今正是懊悔不已,若殿下肯给奴婢这个机会,奴婢自然唯殿下的马首是瞻。”
说着,她伸出柔荑欲轻握住那微凉的指尖。
然而她才触碰到李容褀的指尖,就被他握住了整只手,而后拉了她起来。
她被那股力道带着倾到他身前,柔荑却被他牵起,而他的眼帘微垂,眸子里的怨毒未曾消解,此时又凝在了她的指尖上。
他用指腹轻抚她的食指,柔声道:“那日割着的地方可好些了?”
若非他提起,宋娴早已忘了,那日收拾摔碎的茶盏时不小心割破了手指,后来流了些血,吮了一会儿就罢了,现在已经收了口,只余一个小小的血痂。
“已经好了。”不知怎么了,宋娴的心忽然跳得剧烈起来,脸上飞红的低下头,欲将手收回。
李容褀却握着她的手不放,又引了她至一旁的柜前,取了药膏出来与她涂上方才作罢。
☆、算计
看李容褀认真的为她上药,宋娴心下却还挂念着自己细作身份被他识破之事,正急于无从揣测他心中所想,百般焦急。
怎料李容褀倒似全放下了一般,薄唇凑到她纤纤玉指边吹了吹,待药膏渗透进去才松了她的手道:“好了。”
他说罢,转身又去取方才搁在一旁的画像,竟当着宋娴的面卷起来放进了柜子里。
宋娴见状,略显慌张的上前道:“殿下这是做什么?”
怎料李容褀却道:“改日找人裱起来,挂在屋子里。”
宋娴大惊,连忙道:“这可如何使得?”
李容褀不以为然道:“这画像画得不错,我要挂在屋里缅怀,如何使不得?”
“可是……”宋娴被他反问的哑口无言,又无从辩驳,只得噎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这李容褀真真儿是她命理的魔星!
她刚这样想着,李容褀又提起另外一桩事来:“那日你应了我做房里人,昨日我已经吩咐了秦管家先把你调至沁竹园,晚些时候他再告诉王妃,便成了。”
他说着这话,心情似不错,可宋娴听了却又受了一大惊吓。
她顾不得许多,甚至来不及掩饰内里的焦急道:“我何曾应了的?”
李容褀凝视他的双眸,目光中透着一丝狡黠道:“那日你拿着这幅画急着去找苏月,我在廊中截住了你,问你这话你便应了的。”
宋娴再度哑口无言,细想那日确实是有那么一件事,只是她那时又心慌又仓促,竟把他的意思理解错了,才随口应了的。
如今想来,多半他早已识破她的伎俩,故意忖着她心不在焉时来问这事,生生的下了个套给她钻。
宋娴只得辩解道:“我那是心虚气急说的话,不能作数的!”
李容褀的脸色忽然阴沉下来,眸中顿时乌云密布,透着怨毒的语调道:“你想反悔?”
“是奴婢想错了,答应的并非这件事,何来反悔一说?”宋娴也不敢同他硬碰硬,只能放软了语调来解释。
说到后来,她索性放低姿态,跪下来求他:“求殿下开恩,做殿下的内应,或殿下让我去出力跑腿的,只要我能做到的,必定在所不辞,可唯独做房里人这件事是万万不可的?”
看到素日里从来有骨气的宋娴今日之类竟跪了他两遭,李容褀的面色难看极了,眼眸里的幽怨更是浓稠得化不开。
他逼至她近前,用手抬起她的下颌道:“我再问你一次,你当真不愿意做我房里人?”
宋娴已然急的泛起泪光,毫不犹豫的应道:“不愿意。”
看着李容褀这样的目光,宋娴的心里也难受得紧,可这比不得别的事情,她吃点儿亏也就顺着他去了。
见她态度这般坚决,李容褀竟破天荒的没有发怒也没有闹,只是渐渐现出失落的神色,仿若失魂般喃喃:“好,好……”
他连道了两个好字,起身将她放开,却转过身去不再看她,只是用同样失落的声音道:“不必跪着了,退下吧。”
“殿下……”宋娴有些放心不下,虽起了身,却又往他跟前行了两步。
“退下!”然而他忽然的喝止却令她在半路顿住了脚步。
只见他此时负着一手立在书柜前,另一只手则扶在一旁的柜角上,攥紧的五指已然泛白。
宋娴怕再招惹他,于是不敢多言,便落荒而逃似的出了书房。
李容褀这一时虽没有同她计较,可接下来的日子却像变了个人似的,虽然照旧的传她到跟前伺候,对她的态度却很冷淡,也不同她说话,可该使唤的一样也不少。
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她是再不敢惹李容褀生气的,故而李容锦那边有寻她去书房伺候笔墨的,她也都推说事忙脱不开身,每日里只是待在沁竹园中,再不到别处去。
可苏月那边却还逼得紧,每日少不得要汇报。
宋娴无可奈何了,实则心里也不想帮着她监视李容褀,便还是只得去找李容褀。
不想他竟早有准备,吩咐她按照他的话来说给苏月听,倒省了她些许的心思。
如此一来,他们两人总算又恢复如常,好似那日书房之事并没有发生一般。
这日宋娴又是先同李容褀合计好了,再去学给苏月听。
她从房里出来,沁竹园各处寻了苏月一遭,竟都没有见着她的踪影。
“难不成出了这庭院,到别处去了?”她嘟囔着,寻了几个丫头来问,却也都说不知道她的去处。
“这也奇怪了。”宋娴又找了半天,正想着是不是她又暗地里去见王妃了,却听到一个丫头说,好似今早她就一直没从她自己的屋里出来。
诚然,苏月是沁竹园的掌事丫头,和她们底下这些普通的丫头并不住在一处,而是单独辟了一间屋子居住。
宋娴得了这个信,便往她那间屋子行去,心里却隐约奇怪。
苏月素来不是个偷懒的人,宋娴来了这么久就没见她起迟过,再则现下是约定好的汇报李容褀行踪的时辰,平日里宋娴若未及时过去,她必定寻了来,今日倒是奇了。
来到苏月的屋前却见她的房门果然紧闭,宋娴诧了诧,上前往门上敲了两声。
“苏月姐姐。”见屋里并没有人应,她便又敲了一声,且唤着她的名。
屋里还是一片寂静,并没有人应。
“难道真的没人?”宋娴嘟囔了一句,正准备作罢,不想手下不经意的轻轻一推,那门竟开了一条缝儿。
原来门没有锁。
宋娴心中暗道,忽然有种很强烈的感觉,觉得这屋里应当是有人的。
不知怎么的,忽然有些紧张,宋娴放轻了动作推门,又对屋里道:“苏月姐姐,你不应声我可就进来了。”
见屋里依旧没人说话,她就将门推开,然而当阳光自她身后倾泻,迫不及待的照亮了屋内,她却整个人都怔在了原地。
只见苏月正坐在桌机边,身上并未着外衫,乌发也散脱下来,似乎是准备睡下的样子。
她手上握着一只茶盏,上半身趴在桌上,乍眼看去就像是就着桌边睡着了一般。
若不是看到被染红的桌巾,宋娴大概也会这么认为,可是那蔓延开来的腥红分明就是鲜血,且是来自于苏月身上。
不仅如此,苏月襟前的衣衫也被染上了血迹,且已然干涸。
看着这样一幕,宋娴鬼使神差的就迈进了屋子里。
她怔然的行至苏月面前,抬手触上她的肩头。
“苏月……”她含糊不清的唤了一声,手上刚略施力欲将她摇醒,却见她整个人一歪竟倒在了地上。
这下她的面容便露了出来,然而那副对于宋娴来说并不陌生的面容此刻哪里又还分辨得出?
却见苏月的整张脸孔都呈现乌青色,近乎黑色的血自五官七孔流出,此刻早已成了干涸的血迹。
其双眸暴突,如金鱼一样鼓起在眼泡外面,眸子里似乎还残存着临死前的不甘和恐怖。
她这死不瞑目的样子犹如满含冤屈的恶鬼,给人造成的冲击简直难以言喻。
这分明是中毒而死之相。
待到宋娴终于自震惊中回过神来,她踉跄的退了数步,直到撞上墙壁才稳住了摇摇欲坠的身子。
眼前的这一幕不仅仅是可怕,更令她想起自己当日在洞房中惨死的情状,大抵也就是同她这般无异吧。
一时间,恐惧和哀怨如潮水般袭来,将她席卷其中,直至没顶。
宋娴再忍不住,近乎歇斯底里的尖叫出声。
很快就有人听到她的叫声赶了过来,再后来发生了什么,她却是恍恍惚惚无从知晓,只隐约觉得身边也有人发出惊呼,又有哭泣声夹杂着,很是混乱。
苏月的惨死不仅惊动了李容褀,还在王府中掀起了轩然大波,连王妃也被惊动,提了众人前去审问。
宋娴跪在俪兰苑的厅堂里,仍然没有缓过神来。
却闻得前方垂帘之后传来一个雍容的声音:“你可是发现尸首的那个丫头?”
跪在旁边的丫头暗地里掐了宋娴一下,她才恍若惊醒,俯首答道:“正是奴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