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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围随同至贾母正堂中间,亦是锦绣屏,焕然一新。当地火盆内焚着松柏香、百合草。
贾母归了坐,老嬷嬷来回:“族里的太太奶奶们要过来来行礼。”贾母忙起身要迎,只见她们已进来了。大家挽着手说笑了一回,又彼此让了一回。
等她们吃过茶准备离去的时候,贾母也只领着众人送至内仪门看着她们离开之后就回来了,待贾母和贾代善都归了正坐。
贾敬贾赦等领了族里的诸子弟进来准备给她们磕头行大礼。贾母笑道:“一年家也难为你们了,不行礼也罢。”
贾赦等忙道不敢,接着就左边男一起,有边女一起,一起一起俱行过了礼。左右设下交椅,然后又按长幼挨次归坐受礼。两府男女、小厮、丫鬟,亦按差役上、中、下行礼毕。
然后贾母让个人回房梳洗换上家常的衣物即可,又命各人待会儿回来参加府里的除夕宴会。
众人自是退下不提。
等张氏换完了衣服之后,丽娘则穿戴一新的带着瑚哥儿一起去正院給张氏请了安,然后又随着张氏一起去荣禧堂给贾母她们见礼。因为丽娘她们这些妾室姨娘之类的算不得正经的主子,所以也不具备参加贾府祭祖的资格。
这么来回的一折腾,就要到了开席的时间了。
丽娘跟着张氏一起朝荣禧堂而来,一路行来,从大门、仪门、大厅、暖阁、内厅、内三门、内仪门并内垂门,直到正堂,一路正门大开,两边阶下一色朱红大高烛,点的两条金龙一般。
待进了荣禧堂,只见地上都铺下了锦毡绣毯,而在正厅的明间内,又设有锦帐围屏,等她们进去之后,放下了梅花暖帘,只见各个楼阁四角都支着烧的旺旺的炭盆,烘的室内温暖异常。
丽娘跟着张氏进的里屋来,只见贾母已经换下了诰命服,只穿着家常的正装歪在里屋软榻上,头发都拢在脑后梳成一个发髻,只插了一支和田白玉镶翠五福捧寿字扁方。身上穿了一件大红色彩绣金丝福字衣,外面罩一件串珠彩绣金团寿字褂,慈眉善目和众人正说笑。
王氏虽然还没有诰命在身,不能同贾母等一起进宫朝贺,今天的装扮则也依然华丽十足。只见她穿着大红团花风毛外褂,下边系着秋香色湖绉月华裙,一张瓜子脸吊梢眉,大眼睛,脸色微红,嘴角微微翘起,显的一幅十足的大家主母的气派。
丽娘和其他的姨娘们跟着张氏一起给贾母见了礼,可能是因为过节的原因,贾母今天对她们这些人倒没有横挑鼻子竖挑眼的,而是一派喜气和乐的样子。
屋里的这些个女人,不管是真心的,还是假意的,反正彼此间说着各种吉祥问候的话语,到显出一片和睦融洽,喜气洋洋的样子。
忙碌的时候时光总是飞快,转眼间,天色已经晕暗下来,合族男男女女陆陆续续进了荣国府,依旧例,二门内花厅和相连的几处厅阁,是族内女眷就坐处,二门外的正殿后的楼阁里,是男人聚集处,各个楼阁四角都支着烧得旺旺的炭盆,烘得室内温暖异常。
等散了各处的押岁钱并荷包金银锞等物之后,已经到了开宴的时间。等贾代善一声令下可以开宴的时候,只见家下人早已准备好,这会儿正忙着陆陆续续的摆上合欢宴在花厅,男东女西皆一一归坐,献屠苏酒、合欢汤、吉祥果、如意糕毕。
这里贾母花厅上摆了十来席酒,每席傍边设一几,几上设炉瓶三事,焚着御赐百合宫香;又有八寸来长、四五寸宽、二三寸高、点缀着山石的小盆景,俱是新鲜花卉。又有小洋漆茶盘放着旧窑十锦小茶杯,又有紫檀雕嵌的大纱透绣花草诗字的缨络。各色旧窑小瓶中,都点缀着“岁寒三友”、“玉堂富贵”等鲜花。
上面两席是族中辈分儿高,且很有几分体面的太太奶奶们坐,东边单设一席,乃是雕夔龙护屏矮足短榻,靠背、引枕、皮褥俱全。榻上设一个轻巧洋漆描金小几,几上放着茶碗、漱盂、洋巾之类。贾母则依然歪在榻上,和众人说笑一回,又环视了屋里一回,才又说:“恕我老了骨头疼,容我放肆些,歪着相陪罢。”又命丫头坐在榻上,拿着美人拳捶腿。
榻下并不摆席面,只一张高几,设着高架缨络、花瓶、香炉等物,外另设一小高桌,摆着杯箸。在傍边一席,命几位姑娘们四人坐着,每馔果菜来,先捧给贾母看,喜则留在小桌上尝尝,仍撤了放在席上。只算她们三人跟着贾母坐。
下面方是张氏王氏还有胡氏之位。再下边才是贾珍之妻领着玉字辈儿的一竿子奶奶媳妇们坐着。
另外还摆了几席坐着两府里有些体面的妾室姨娘们。
两边大梁上挂着联三聚五玻璃彩宫灯,每席前竖着倒垂荷叶一柄,柄上有彩烛插着。这荷叶乃是洋錾珐琅活信,可以扭转向外,将
灯影逼住,照着看戏,分外真切。窗门户,一齐摘下,全挂彩穗各种宫灯。廊檐内外及两边游廊罩棚也挂满了红红的大灯笼。
廊上几席,就是贾代善带领着合族的成年男子们按照辈分年龄一一坐好。
因族中男女来了大半儿,所以只见济济一堂,到处都坐满了,对于家庭宴会来说,实在是十分的热闹的。
各处佛堂灶王前焚香上供。贾母正房院内也设着天地纸马香供。正门上挑着角灯,两旁高照,各处皆有路灯。上下人等,打扮的花团锦簇。一夜人声杂沓,语笑喧阗,爆竹起火,络绎不绝。听戏吃酒,笙歌聒耳,锦绣盈眸。
众人见了,也不由十分的高兴。毕竟在这个年代来说,人多是家族兴旺的根本。
虽说贾母等都发了话,丽娘她们这些半个主子今日可以不必伺候,但是,在这样的世家大族,该有的规矩在任何时候都是不能免的。丽娘等依然要依照旧例,上前给自己的主母布菜斟酒一回的。
李姨娘自然是先行到贾母后边站着,拿起筷子准备布菜。丽娘等也站到了张氏的身后。贾政这会儿还没有抬姨娘,王氏私心里是不想带屋里的通房过来的,但是她又怕在这样大的场合她要是一个屋里人都不带的话,也未免落人口实,说她嫉妒,不贤惠。毕竟,这个年代的女人贤惠的名声还是很重要的,她也只好带了贾政的通房大丫头周氏,也就是先前丽娘听贾母提过的那个。
周氏今天穿了一件桃红色小袄儿,梳了一个倭堕髫,头戴珠钗,珠圆玉润,低眉顺眼的站到了王氏身后,也拿起了筷子。
丽娘这会儿刚把一筷子松花小肚儿夹到碟子里,准备拿到张氏跟前的时候,只听见“噗通”一声,有人摔倒了。
丽娘吓了一跳,抬头四处一看,只见原来站在离她不远的周氏这会儿正直挺挺的躺在了地上,手上还捏着一直筷子呢。
丽娘刚放下筷子和碟子准备去看她的情况的时候,只见王氏正满脸通红的厉声骂周围的丫头婆子道:“不长眼的东西,还不赶紧的把这丢人的东西拖出去,还要让让她在这里现眼吗?”
站在她边上的周瑞家的听了,忙上前来准备拖人。只听见贾母的也急急的吩咐道:“你们仔细着点儿,先别随意的挪动她。赶紧的去叫个大夫过来看看?我们家一向是悯弱怜贫的积善之家,更何况这又是大节下的,更是不能耽误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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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了贾母的话,周围早有机灵的婆子们抬来藤屉春凳子,然后小心翼翼地抬着周氏到后面去了。
然后只留两个丫鬟服侍着,其他的人则退了开来,继续忙着服侍其他的主子,而屋子里的一帮子人也没有再关注周氏,而是忙着吃酒应酬。
毕竟,周氏只不过是贾政房里的一个通房丫头而已,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关注她还不如找机会到有实权的人物跟前卖几句好。
不多一会儿,只见一个管事婆子走了进来,向贾母行了礼,回道:“回太太,府里的供奉王太医来了。”
贾母听了,忙吩咐道:“快请!”
这时只见一个大约近五十岁的头发胡须有些花白的男子低着头走了进来,还没等贾府招呼,只见他熟门熟路的对贾母行礼请安道:“贾太太安,过年好!”
贾母也满面笑容的招呼道:“王恭奉好,过年吉祥!”
寒暄完了,又招呼丫头给他看做上茶。
只见王供奉推辞了一下,嘴里忙道:“先不忙喝茶,还是先看看病人吧。毕竟,大节下为着避讳的缘故,请大夫的少,还是不能耽误了病人要紧。”
贾母见了,也没多说什么,只让人带着王太医去后面给周氏看病。
丫头们领着王太医去了里间,来到周氏跟前,王太医见周氏一身妇人打扮,就知道她要么是府里哪位哥儿的媳妇,要么就是哪位爷的小星儿,也就不敢多看。
早有家下的媳妇捧过一个迎枕来;一面给周氏拉着袖口;露出脉来,然后把她的手轻轻地放在专供诊脉的小枕头上,再在她的胳膊上放了块帕子。
一个妈妈端着一张小杌子放在周氏前面略微偏后些,王太医便盘着一条腿儿坐了下来,方伸手按在手脉上;调息了至数;宁神细诊了有半刻的工夫,方换过另一只手,亦复如是,完了忙欠身退出。
到了外间之后,他又捋着胡子嗯嗯啊啊的摇头晃脑地掉了半天的书袋儿,等看见贾母等有些不耐烦了,才道:“恭喜,恭喜啊!这是喜脉!只是这位奶奶有些郁结在胸,估计是大节下又有些劳累体乏,精神不济,往后可要多注意卧床休息,保持心情舒畅才好!”
众人一听,忙向贾母王氏等道喜不迭,可也有些还没有生养过的妇人心里也酸溜溜得,颇不是滋味来着。特别是贾母房里的丫头婆子们更是觉得周氏是个有福气的,这不,前几日,太太可是刚说了,要是周氏能生个一男半女的,就要做主摆酒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