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白光里湮灭。邵予默感觉额心一股暖流,仿佛有人在轻抚他,又仿佛有人伏在他身上哭,抽抽嗒嗒。他赶走长梦,努力逼着自己醒来,缓缓撑开眼睑,一片白色的光耀得他神经痛,只能觑眼,一点点让光影打进眼底,景物有种虚幻的漂浮。浅蓝的窗帘随风飘打着墙壁,一个黑影凝立窗前。他低沉的一声□□,没逃过那个人影的耳朵,袅娜的影子一动,接下来是尖锐的高跟鞋声。不是向书娪,她不会穿高跟鞋,也不是盛薇,她个子更高些。邵予默终于看清,心里一痛,用仅存的力气咳出喉咙:“是你……”声音是沙哑的。
“听说你出了车祸。”她默默走近。
“所以来看我死了没有呢?”他用仅能自己控制的一张嘴讽刺。
“这不是挺健康的嘛,中气十足!” 令沛宁将手里的一束康乃馨□□一只圆口花瓶,开口道:“我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要告诉你。”
邵予默露出冷笑:“我还能有什么好消息?”
沛宁似乎没听到他的讥讽,自顾自道:“我有个故事要告诉你,你敢不敢听?”
“你都把我气得吐血了,还怕听个故事吗?”
“看来脑袋没受伤,还锱铢必究,门儿清呢!”沛宁在他身侧坐下,沉吟了一会儿,似乎在整理思路,眼神涣散到很远的地方:“这个故事发生在三十多年前,那一年,本城有一场万众瞩目的世纪婚礼,男女都出身富贵。幸而结婚头几年,男主外女主内,日子还算过得挺安定,不久有了一个儿子。不过可惜他们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两个人根本没有爱情。男人的生意越做越大,在家的时间也越来越少。女人又通过一个契机,遇到了自己当年的初恋情人,他们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早许彼此,不过被父母拆散。这次团聚,两人很快重拾旧爱,天雷勾地火,没多久,女人发现自己怀孕了,男人愿意负责,他未婚。以为只要女人离婚,他们俩就可以在一起。”
邵予默的眼里惊出恐惧,整个身体在石膏里悚然。这个故事的脉络,丝丝触动。
令沛宁幽幽望向他,残酷的真相从她嘴里字字吐出:“女人的丈夫表面上同意离婚,其实根本另有打算,他阴险毒辣,早设好了局等两人自投罗网。情夫是本城书记,男人买通了他副手的秘书,给那位情夫做了出戏,里应外合,天衣无缝,不到一周,书记就成了阶下囚。副书记在暗恋他的秘书帮助下顺利晋升。”
沛宁几乎用一口气说完,她停下来休息,眼睛眼睛眺向他:“怎么样?是不是觉得这个故事很耳熟?”
邵予默颤栗地看她,眼里写满惊惑,再没有戾气,只剩下没有任何温度的一片黑,“一切都是我父亲……”他掀着唇,声音越来越轻,直至戛然。
清金色的光跃进来,沛宁无奈地笑:“其实你和他很像,一样步步为营、机关算尽,为达目的可以不折手段。邵敬东怎么可能饶恕背叛自己的女人?我父亲不无辜,面对金钱权位,他确实动心了,可你父亲才是幕后推手!你母亲是被你父亲活活逼死的。本来那孩子也难逃劫难,邵敬东不可能放过那个女婴。可是雅男阿姨不忍心,她趁乱抱出孩子,把她送到偏远的孤儿院,保她一命。她现在应该已经被领养,过着普通人的生活。”她说得断断续续,言中有憾:
邵予默的目光不晓得要放在哪儿,他一直知道真相永远是残忍,却没想到竟残忍到这样境界,他日夜要手刃的仇人一直就在身边,原来竟是他的亲生父亲!他以为自己主宰乾坤,原来只是个可笑的骗局。他急几突咳,苍白的脸咳成棠紫色,一手捂着胸口,一手阻挠她走近。咳了很久,终于在长长的喘息里停下,“这是你说的坏消息吧?”
“嗯!”她点头。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他仰躺在床上,两只眼睛没有焦距地看着天花板。
“前些日子,李雅男告诉我的。” 沛宁过去为他把床摇高。
他呵一声,“那女人出了名守口如瓶。你用什么法子撬开她嘴的?”
沛宁顿了下,故意不看他:“我父亲已经不在,守着这个秘密又有什么用?并且,我也要走了!”
邵予默有些不明白。沛宁落睫在窗外融融的暖光,她笑道:“这是我准备要告诉你的好消息。”
“什么?”有种凄凉涌上来,涌上来。
“我要移民去美国了,明天的飞机,你以后再也不会见到我了。”
邵予默像瞬间得了失语症,甚至无法向自己解释刚才从她嘴里得到的信息,只能仓皇不解直勾勾看着她,不想漏过任何她任何一个细微表情。
两个人就这样静滞着、凝立着,隔着空气里被消毒的颗颗尘埃,隔着爱恨情仇。
护士推了门进来,大包小包的点滴液,望着信息洪亮大声:“邵予默对吗?”
他目光陷在她脸上,依旧困惑不解地凝睇她。
“邵予默,请问您是不是邵予默?”护士再次高喊。
东升的厉光晒到他脸上,他脑袋混沌一片,他听到护士的声音,只是无法将那些文字输入脑袋。
“邵……”没等护士第三次不耐烦的发难,令沛宁已经站起来,背过身回答护士:“是他!他是……邵予默。”她鼻吸了一下,费了点力气念出他名字。
“那好歹应一声哪,我在这儿喊半天了!”胖胖的护士不无埋怨数落,疾步过去给邵予默换点滴。沛宁没走,只是呆呆站在一狭光影里看着护士拔下针头,娴熟刺入另一个药袋。寂静里,只有点滴的声音,看着护士娴熟完成一切,推着车走了。
“我父亲已经得到应有的报应。邵予默,我和你的仇,也已经两清了。”她看着点滴管,平静地说。
“向匡怎么办?他和你一起去吗?”他终于找到他可以问的问题。
令沛宁像听了一个笑话,“予默,他对我的爱情过去了!你以为他那样富甲一方的人会在一个女人身上逗留一辈子?不过图个新鲜,捎你搭段路,聊一段风景,然后放下你,继续觅春。” 她看到外面艳阳冉冉,今天是大年初一,果然是晴天。
“我走了!你保重!”只是六个字,是她对他最后的六个字,是今生她对他说得最后六个字。他这辈子做任何事情都雷厉风行,样样都先拔头筹,只这一次,他迟缓了,他呆滞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后。他坐在惶恐里,隔了很久,他警觉这竟是诀别,他想起自己还有话没对她说呢!他还有,他要说!
“你不能走!”他惊叫起来!霍然从床上跳起来,艰难撕开手背胶纸,拔了针,拐着腿,气咻咻追到窗口,他摔了两次,一路上乒哩乓啷打碎许多,好不容易才支撑着能在窗口好好站着,耳边全是自己的喘息和心跳,风掀得窗帘起起伏伏,窗户外是绿色一片,白衣服的病人,还有昨晚留下的红色炮竹满地,他像是看见她了,又像是没看见,因为他记不得她穿什么衣服。他额头贴在玻璃上,恍恍惚惚的,然后眼前一片雾白,他像在一首船上,视线也是晃悠悠的,可他终究没看到,只听到砰一声巨响,后来他知道那是他晕过去,倒在地上的声音。
所以他只记得她给他最后的三个字:“我走了!”
然后,她就真的走了!连头也不回就走了!
后来,他发起烧来,他在床上喊:令沛宁,你给我回来!我们的仇还没完呢!我们今生今世的仇还没了结呢!你回来!我们再斗!等他高烧退去,令沛宁已经不在这座城市,杳如黄鹤。
第二十七章
首都国际机场
令沛宁坐在候机室,看着窗外拂晓的天际,还沉在灰茫茫一片里,机场空旷渺然。
一个俊雅男子踱步近走,递了一只盛了半满的纸杯过去。
“谢谢!”沛宁掌心在纸杯下暖起来。
“考虑清楚了?”叶延晞在他身侧坐下。他要去新加坡,不期然在机场相遇。
她点头,焦距又落到白皑皑一片的窗外:“以后,请多去看看我爷爷。”
“我会的!”他向她承诺,顿了下,关切道:“你一个人去西雅图,那里又没有照应,我有几个朋友在那里,如果有什么需要,随时找我。”
“放心吧!别帮我当小女生了,我能应付得来的。李放办完手续就也会过去。”
“你倒得了个好助手!对你这样忠心耿耿。”
令沛宁笑:“这世上哪儿有没条件的忠心?我把我在秋雨湖绫的股份全部给他了。”
叶延晞微愕,唏嘘:“断得真够绝的!是真打算这辈子不回来了?”
“不回来了!” 她心想,也就跟着说了出来。
京城无新事,叶延晞对于她和邵予默的事也早有耳闻,他喝了口水,有些痛惋:“你这样做,邵予默会恨你一辈子。”
沛宁的眼睛里藏着一汪深海,竟然连他的名字都不能提,一提,她的心也跟着提起来。
“你知道吗?我听说人类最难忘怀的感情是恨。”她看他一眼,眼睛里不知道是笑意还是眼泪:“他要能恨我一辈子,倒也好!”
叶延晞深深叹一口气,似乎要把胸臆里的不快都吐出来,咬着牙道:“你们俩真是一对变态。”
沛宁莞尔:“我知道……”
“为什么不能留下来,争取和他在一起呢?”叶延晞问了很多人都会问的话:“你们俩这么多年,我们都看累了,从小就已经郎情妾意,初中的时候,没有人不知道他对你的心思。你们俩就一个演,一个装。别人都懒得拆穿,你们就永远这样下去。小时候不过是玩玩闹闹,可现在都不是玩的年纪了,一不留神就把身家财产名誉都玩进去。沛宁,他若爱你,何不给自己一个机会去幸福?”
沛宁静静听着,每个字都击打心坎。是啊,她为什么不给自己一个机会去幸福呢?和一个自己爱的男人简简单单,平平凡凡就把一生过了?她也想,可是她不能。
令沛宁低眸看向纸杯里的水,颠簸微震,一圈圈涟漪把她